第83章 你可以管天管地,偏偏管不了
然而,司徒晟的手剛剛擡起,脖子上突然一涼。
沒有看脖子上的東西,司徒晟心無旁骛的給霍許绾起發來。
“司徒大人,當真不要命了麽?”淩言聲音冰冷如地獄魔音,一字一句仿若帶了鋒芒,足以切金斷玉。
空氣中傳來淡淡的血腥味,霍許看都不看身後的兩人,冷冷的道:“他若死了,我這個做夫人的,必定也會一死殉情的。”
“你在威脅我?”淩言嗓音低沉,帶了一絲驚訝。
霍許心裏有些好笑,斂了笑意說:“殿中數百人,誰應就是威脅誰。”
司徒晟淡淡的看了一眼面容冰冷的淩言,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在面對眼前的女子時,淩言周身的冷冽斂了幾分。
穩了穩心神,司徒晟緩緩将女子的青絲绾起,将木簪固定住發髻後溫聲道:“好了。”
霍許一張小臉上漾着笑意,轉身看着司徒晟道:“夫君手倒是很巧,看來經常練手。”
聞言,司徒晟身子猛地一震。在他年幼時,母親便纏綿病榻,一直都是他将母親的一頭青絲绾起,不知不覺,練就了绾發的本事。如今離母親去世已經過去了十年,他都快忘了母親的面容,卻還記得如何绾發。
感覺手心突然被一只柔若無骨的小手牽起,司徒晟身子再次一震,看着霍許。
霍許嘴角噙了一抹笑意,眼底卻有些淡淡的憂愁。
她本意是試探司徒晟,誰知淩言都那般發話,他竟絲毫不受影響,看都沒看架在脖子上的骨扇。
說是骨扇,霍許一點都不會懷疑,那骨扇在淩言的手中,可以輕易切斷一個人的脖子。
他沒有退怯,卻是為何呢?
司徒晟,也許并不是她以為的那般。
想到和君淩榮的那個約定,霍許心底不覺有些好笑。君淩榮怕是怎麽也想不到,這才過了一個月不到,她就把自己給嫁了吧!
霍許斂了笑意,朝王座之上的司馬寒道:“司馬寒,我覺得司徒晟挺好的,我想嫁給他,你覺得如何?”
殿中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皆是震驚不已。
她居然這麽大膽,敢直呼大王的名諱。
古往今來,有那個女子,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讓一個僅見過一面的男子绾發?
司馬寒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那一襲藍衫的女子,心痛的不能自已。
她問他嫁給他的王弟好不好。
司馬寒張了張口:“許……許姑娘,你可想清楚了?終身大事怎可兒戲,須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當得了數——”
“這個沒事,婚姻大事,當然是我自己做主。呃……”司馬寒話還未說完,霍許便出聲打斷,似乎想到了什麽,霍許轉身看着司徒晟:“你呢?娶我你做得了主嗎?我只有一個要求,你此生只許娶我一個,你做得到嗎?”
霍許話音剛落,殿中再次響起抽氣聲——
“哪有婚姻大事自己做主的?”
“一生只娶一個妻子,司徒大人怕是不會同意。”
“這麽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一個抵得上千個萬個了,司徒大人怎會不同意?”
“……”
司徒晟靜靜的看着歪着腦袋的女子,吐出兩個字:“可以。”
霍許緩緩綻出一抹笑意,然後轉身看着司馬寒:“雖說我是自由身,但是司徒晟好歹是你的臣子,就勞你給我們賜婚吧。”
殿中的女子淺笑嫣然,容顏清麗,脂粉未施的小臉如出水芙蓉一般天然去了雕飾,當真是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司馬寒将目光移向霍許身後的淩言,只見一襲白衣的男子眼眸深邃,似兩個漩渦一般,裏面蘊藏着意味不明的情愫。
收回目光,司馬寒看向霍許身邊的司徒晟。
司徒晟一身黑色衣袍,靜靜的站在女子身旁,眼底隐隐有光華流動。
不知為何,司馬寒覺得,那兩只交握的手,分外的刺眼。
良久,司馬寒看着殿中的霍許:“你當真喜歡他?”
霍許理所應當的點頭:“當然。”
“可是你們不過見了一面而已,就這麽決定終身大事,是不是太兒戲了?”司馬寒斟酌了一下,看着霍許道。
霍許聳了聳肩道:“這有什麽,我和我夫君好歹還見過一面,這世上大婚前沒見過面的男女不知有多少,與他們比起來,我和夫君還算好的呢。”
霍許一口一個夫君,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妥。
司馬寒一噎,只好看着司徒晟道:“愛卿可是考慮清楚了?許姑娘要求你只能娶她一個——”
“臣既然答應了,自然能做到。”司徒晟打斷司馬寒的話,一字一句的道。
司馬寒沒想到司徒晟這麽決絕,頓時有些無奈,扭頭看着殿中的呼延卓:“呼延将軍以為如何?”
呼延卓一直注意着殿內的情形,冷不防被司馬寒問話,呼延卓思緒頓收,沒有回答司馬寒,而是看着殿內的霍許道:“許姑娘,你可認識君盛的逸王妃?”
呼延卓話音剛落,殿中所有人都一愣,有些茫然。這好端端的,怎麽突然提起了君盛的一個王妃?
霍許也是一愣,下意識的扭頭看着旁邊的明月,在看到明月鎮靜的神情時,霍許收回目光,淡淡的道:“逸王妃是什麽人,豈是什麽人都見過的?我雖是君盛百姓,卻并未見過逸王妃。”
“哦?許姑娘看起來可不像普通百姓,逸王妃聲名卓著,許姑娘怎會不認識?”呼延卓嗓音低沉,看着霍許道。
霍許揚了揚眉:“呼延将軍過獎。就算逸王妃名滿天下,也不可能天天在外抛頭露面吧?我一個四處游蕩的閑雲野鶴,又怎麽可能見過逸王妃呢?”
呼延卓老眼眯了眯,看着殿中的霍許道:“你當真不認識逸王妃?”
霍許搖了搖頭:“不認識。”
呼延卓收回目光,看着司馬寒道:“大王恕罪,老臣曾在君盛見過逸王妃一面,這許姑娘的行為舉止,倒是與那逸王妃頗為相似——”
“呼延将軍倒是說笑了,據我所知,逸王妃早在半個月前便身染重病,不治身亡,逸王為了悼念亡妻,宣稱三年之內不再娶妻,逸王府閉門謝客三年,難道呼延将軍就半點風聲都沒有聽到?”霍許打斷呼延卓的話,勢必讓他相信她不是逸王妃。
呼延卓眸光微閃,他當然知道逸王妃身死之事,可是眼前的這個許或,行事作風實在太像那逸王妃。聽大王說他乃是在君盛境內遇見的許或幾人,難道真的只是巧合?
“我聽聞呼延将軍在君盛與逸王比武勝出,倒是忘了恭喜呼延将軍了。”霍許聲音清淡,淡笑着看着呼延卓。
呼延卓虎軀一震,看着霍許。
君盛比武一事,雖勝尤敗。
那日逸王因那逸王妃分神而被自己重創,在場數千人都有目共睹,若不是自己想要挫一挫君盛之人的士氣,他怎麽也不會做那勝之不武之事。
當日一事,是他畢生之辱。
呼延卓目光淩厲,看着霍許的眼神少了幾分猜疑,多了幾分怒意。
這許或分明是明褒暗貶,可他偏偏不能發作,只能打落牙齒活血吞,吃了這啞巴虧。
“呼延将軍不會是這麽快就忘記了吧?”見呼延卓良久沒有開聲,只靜靜的凝視着自己,霍許忍不住開口,看着呼延卓道。
呼延卓虎目驟然縮緊,只一瞬間,呼延卓的眼底便恢複清寧,看着霍許朗聲開口:“許姑娘謬贊。本将軍也只是幸不辱命罷了。”
霍許眸光微閃,點了點頭後看着司馬寒:“司馬寒,賜不賜婚你倒是給一句話。”
坐在王座之上的司馬寒張了張嘴,剛要開口,殿中一道清冽堅定的聲音響起:“我淩言在此立誓,今生只娶許或一人。若有違此誓,天誅地滅。”
淩言的聲音一字一句仿若帶着千斤重量,在這寂靜的大殿中響起。
霍許微微眯了眯眼,她若沒有看錯,司馬寒剛剛的嘴型,分明想說“好”。
驀然轉身看着身後一襲白衣的淩言,霍許有一瞬間的怔愣。
眼前的淩言一襲華貴錦袍,墨發高束,面如冠玉,眸似寒星,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正定定的看着自己。眼底七分堅定,三分不确定。
淩言一步一步走近霍許,看着眼前清麗的女子道:“同樣,我淩言在此立誓,許或此生只能嫁我一人。除我之外,她嫁神我弑神。若違此誓——
“喂,淩言你瘋了?我要嫁給誰關你什麽事?我告訴你,就算你是淩天閣主,你可以管天管地,但偏偏管不了我!”霍許怒氣沖沖的打斷淩言的話,然後看都不看淩言一眼,伸手抓起司徒晟的手,轉身欲走。
眼前寒光一閃,一柄冰冷的劍架在司徒晟的肩上。
淩言眸光中透出的冷冽,仿佛地獄之冰一般冷凝:“除了我,任何男人都不許近你三尺之身。”
霍許仿佛聽見了天大的笑話一般,抓着司徒晟的手在淩言眼前揚起:“我和他不止過了三尺之距。連肌膚之親都有了。你能如何?”
淩言眼底閃過一抹陰狠,手中的劍一寸一寸靠近司徒晟的脖頸。
原本已經冷凝的傷口再次被隔開,空氣中血腥味漸濃……
司徒晟面不改色,看都沒有看淩言,只堅定的看着身旁的霍許。
傷口還在加大,眼看着劍刃就要割斷司徒晟的脖子。霍許眼中閃過一抹猶豫,咬了咬牙,松開了司徒晟的手,冷冷的看了淩言一眼,霍許一言不發的離開。
殿外的侍衛怔愣的看着一臉怒容的藍衫女子離開,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立即朝司馬寒請罪:“大王恕罪,許公——許姑娘她——”
“無礙。”司馬寒揮了揮手,眸光深沉的看了一眼殿中的司徒晟,然後撫額道:“本王乏了,這宴會便散了吧。”
司馬寒話音剛落,殿中的一幹大臣才紛紛回過神來,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皆是難以言表的激動。
淩言将手中的劍随手扔給身後的成一,看都沒看殿中的人,當先走了出去。
衆人皆是一愣,這許或出去時大家都沒反應過來也就算了,這淩言居然也一聲招呼都不打扭頭就走,分明是不把他們的大王放在眼裏啊!
一個耿直的大臣剛要出言訓斥,旁邊一個大臣眼疾手快地拉了拉此人的袖子,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
唉,淩天閣主的身份擺在那裏,人家有猖狂的本錢啊。
司馬寒從王座上站起,看了一眼殿中的司徒晟道:“愛卿受驚了,這便讓人包紮一下傷口吧。衆所周知,寧辱四國國主,不惹淩天閣主,既然淩閣主開了口,賜婚之事,怕是——”
“大王不必多言,微臣自然明白其中厲害。”司徒晟打斷司馬寒的話,低着頭道。
司馬寒眸光清淡,嘴角似乎噙了一抹笑意,不過這笑意很快便消失不見。看了眼低着頭的司徒晟,司馬寒整了整袖子,擡步離開。
看着司馬寒匆匆離去的背影,司徒晟袖中的手攥緊,眼底劃過一抹陰鸷。
淩天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