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一日,風和日麗,晴空朗朗。
風月亭內,一抹娉婷身影斜倚亭欄,雙手端着白玉瓷盤,上頭擺放着一串黃澄澄的香蕉,清麗小臉含笑,一雙晶瑩水眸注視着亭外的花叢,随着徐風輕拂,身後的青絲飛揚,遠看是一幅很美的畫,但若是近看「小穎兒,唇角的笑意再大一些,你的笑看起來像是苦笑,這樣要本王如何作畫。」石桌上攤着絹白畫紙,喬譽手拿畫筆,黑眸專注凝視面前的人。
姚芝穎秀眉幾不可察地輕皺了下,依言将唇角笑意擴大,喬譽這才滿意地低頭繼續作畫。
石亭外,已有人看不下去,頻頻跺腳,卻又不敢出聲,只敢低頭碎念。
「我說高大人,六爺這不是存心找我家小姐麻煩嗎?說是要作畫,要我家小姐端着一盤香蕉站着不動,都已經大半個時辰了,小姐的手都發抖了,到底要不要讓我家小姐休息啊!」喜鵲氣呼呼地啐罵,心疼小姐的委屈,卻沒膽上前阻止,只能在一旁幹著急。
高峰雙臂環胸,無奈地看着身旁沉不住氣的丫鬟,目光移向亭內。他早知道六爺不可能輕易放過姚姑娘,六爺整人的手段千奇百怪,每一種皆教人永生難忘,就不知道這一回六爺打算何時才放過人家了。
「小穎兒,本王知道你喜歡吃香蕉,可再怎麽喜歡也得忍住,等本王畫完這幅畫,就把那串香蕉賞給你。」喬譽戲谑的話才說完,黑眸一擡,注意到那雙端着白玉瓷盤的小手抖個不停,唇角輕顫,額上泌出一層薄汗,不禁劍眉緊蹙,放下手中畫筆。
「休息一會吧。」姚芝穎在心裏反複咒罵喬譽千百回,清麗臉上卻極力維持着笑容,但雙手實在是支撐不下去了,抖個不停。
就在她打算開口,卻聽到有人良心發現,恩賜她休息的話,令她驚訝地轉首注視着他。
「還不快過來坐下休息,以免本王下一刻改變主意。」喬譽一手支在顱側,黑眸笑望她滿是訝異的水眸,語調傭懶地提醒。
姚芝穎在他話落的同時,動作迅速地來到他面前的石椅上落座,将手上的香蕉随意擺放在石桌一角,小手互揉着酸痛的手臂。
「喝杯茶吧,能讓本王親自為他倒茶的人可不多,可別說本王欺負你一個姑娘家。」喬譽替她斟了杯茶,擺放在她面前。
「謝六爺。」姚芝穎低眉斂目,雙手微抖,捧着那杯茶,慢條斯理喝完一杯,一擡頭即對上他深邃的黑眸,心中陡然一驚。
「小穎兒,這幾日在府裏可還住得習慣?」喬譽剛毅的俊臉揚笑,黑眸底有抹興味,不知為何,一見着她;若不逗弄戲耍她,就覺渾身不對勁。喜歡看她在面對他時,從一開始的拘謹守禮,到最後被他逼得展露真性情的氣惱模樣。
「謝六爺關心,芝穎在王府裏一切安好。」只要你這個六爺不要時常來找我麻煩,相信我在勤王府會住得更開心,姚芝穎在心裏無奈地暗忖。
「那就好。再怎麽說你都是承寬的小妹,本王與承寬可是多年好友,自是不會虧待你的。看來你也休息夠了,本王要繼續作畫了。」揚手示意她站回原來的位置,在看到她瞬間垮下的小臉時,俊臉上笑容不覺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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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芝穎認命地重新端起香蕉走向亭欄,維持着方才的姿勢。接下來,喬譽只要發現她支撐不住時,就會讓她休息一會。一幅畫畫了大半日,随着喬譽的一筆一劃,一幅美人憑欄手端香蕉的畫栩栩如生,躍然于紙上。
喬譽擱下手中畫筆,黑眸銳利審視着完成的畫,唇角滿意地勾起。
「小穎兒,本王畫好了,辛苦你了。」姚芝穎一聽,如蒙大赦,松了口氣;亭外的喜鵲在外頭站了半天,一聽到這話,忙不疊地沖進亭內,接過小姐手中的白玉瓷盤,随意放在地上,再扶着她走向石亭內唯一有石椅的地方,也就是在喬譽對面落座。
「看來你有個忠心的丫鬟。」喬譽可沒錯過喜鵲擡頭偷瞪他一眼,又趕緊垂下頭來,真是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丫鬟。
「六爺,小姐累了半天,如果可以的話,奴婢想先帶小姐回房休息了。」喜鵲鼓起勇氣開口,只想盡快将小姐帶走,以免六爺又想出什麽整人的手段來欺負小姐。
喬譽黑眸注視着姚芝穎額上的薄汗,還有那微蹙的秀眉。這丫頭明明累了,卻沒聽她抱怨一句,性子可真是倔。
「小穎兒,有沒有興趣瞧瞧本王将你畫成什麽模樣?」喬譽主動将畫紙轉個方向,讓她得以看清。
姚芝穎目光移向畫紙,水眸瞬間一亮,忍不住一再細瞧畫中人,沒想到喬譽貴為王爺,畫工竟如此精湛,将她的神韻畫得十分傳神,尤其是她眼底的無奈,更是盡現。
「哇,小姐,沒想到六爺把你畫得這麽好,實在是太像了。」喜鵲驚嘆,一時找不到詞彙來形容,只能将心中的感受直接說出來。
「看來你是很滿意本王的畫,那也就不枉你辛苦半日了。你可以回房休息了,免得你的丫鬟說本王欺負你。」喬譽揚手趕人,收起畫紙。
姚芝穎目光不舍地從畫紙上收回,在喜鵲的攙扶下,朝喬譽欠身行禮後,走下白玉石階時,忽地腳一軟,眼看就要跌下石階,喜鵲反應不及,驚呼出聲-下一刻,一道迅如閃電的身影在她跌下石階那一剎那,攬住她的纖腰,在半空中身形一轉,再翩然落地。
姚芝穎驚吓到小臉發白,回神後才驚覺自個兒被人摟抱在懷裏,水眸一擡,對上一雙深邃黑眸,那眸底的關心,令她無來由地胸口一顫。
「沒事吧?」喬譽看着她受驚的小臉,銳利黑眸不悅地掃向身後的喜鵲,口氣嚴厲地問:「你是怎麽扶你家小姐的?!」「不關喜鵲的事,是我一時腿軟,多謝六爺相救。」姚芝穎在他懷中站好,雙手輕推他胸膛,喬譽并未阻止,順勢放開環抱住她嬌軀的雙臂。
姚芝穎再次向他欠身行禮,喜鵲快步走到她身旁,這回十分小心地扶着她,注意着她的腳步,再不敢輕忽。
喬譽凝望那抹逐漸遠去的身影,久久不曾移開;始終站在一旁的高峰,則是一臉若有所思。
主仆二人離開月泉閣後,一路經過曲折回廊來到雨花閣,她目前暫住的地方。
一踏進月洞門,即看到一抹熟悉的修長身影在她房門外來回走着。
「大哥。」姚芝穎快步上前,訝異地輕喚。
「回來啦。先進房,我叫人準備了幾道你愛吃的菜,咱們兄妹今晚一塊用膳吧。」姚承寬瞥了她一眼,率先推開房門踏進,姚芝穎尾随在後,在瞧見桌上擺滿她愛吃的菜肴時,眸底不禁泛紅,喉嚨緊縮,她沒想到大哥竟會記得她愛吃的幾道菜。
「還不快坐下。喜鵲,這裏沒有外人,一起坐下吃吧。」姚承寬撩袍落座,招呼着呆立在門邊的丫鬟。
姚芝穎略顯局促地在大哥身旁落座,喜鵲低聲道謝,緊挨在小姐身旁。
「快吃吧,難不成還要大哥喂你?」姚承寬忍不住在心底嘆了口氣,無奈地看着坐在他身旁、拘謹不安的小妹。
這丫頭到底有多怕他啊?據他這幾天暗地裏的觀察,這丫頭在面對六爺時都比面對他要來得從容自在,看來他這個當大哥的确實該檢讨了。
姚芝穎忙不疊地端起碗棋低頭吃了起來,身旁的喜鵲也低頭默默地夾菜,兩人大氣不敢喘一聲。
「聽說六爺找你作畫?」姚承寬舉箸夾了塊她愛吃的魚肉到她碗裏,姚芝穎驚喜地看着碗裏那塊魚肉,水眸閃動喜悅地看着身旁的大哥。這是她有記憶以來,大哥第一次為她夾菜,令她激動得難以成言。
「是。我不敢拒絕,只好前去。」夾起那塊魚肉入口,覺得這塊由大哥夾給她的魚肉特別美味。
姚承寬自是沒錯過小妹開心的模樣,心中一軟,一股對她的虧欠如潮水般瞬間湧來。
小妹從小到大,他一次也沒有抱過她,對她的态度始終冷淡疏離,轉眼間,她已快到十九歲……十九,一想到這個令姚家椎心的數字,握住筷子的手不自覺縮緊。
「若是六爺故意為難你,一定要告訴大哥,不要委屈忍着。」「好,謝謝大哥。」大哥關心的話語令她笑顏燦爛。
姚承寬看着她的笑容,手掌發癢,有股沖動想象承翰一樣用大掌輕揉她的頭,可他仍是忍住了,終究沒有這麽做。
「住在這裏還習慣嗎?若是有需要什麽,盡管告訴大哥。六爺這段時間禁止你出府,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考慮,你就委屈一點,不可再做出令人擔心的事,知道嗎?」姚承寬語氣是少見的溫和,不若往昔嚴厲,令姚芝穎聽得胸口一暖,乖巧地直點頭。今晚的大哥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是她夢中企盼的大哥模樣,對她和顏悅色、關懷備至,讓她不禁懷疑自己是否在作夢。
「身體可還有哪裏不适?若是有的話,大哥再讓紅蓮來一趟。」姚承寬再為她夾了塊鹵肉,瞧她開心得笑眯了眼,不由得唇角微揚。
「我身上的傷都好了,大哥別擔心。」姚芝穎随着大哥态度的改變,漸漸地不再拘束,放松心情地自在吃飯。
「爹娘和家裏一切都安好吧?」姚承寬瞧着小妹的笑容,不自覺地想跟她聊更多話,語氣愈加柔軟。
「嗯。爹娘身體都很健朗,米行的生意二哥也打理得很好,一切都安好,大哥不用擔心。」
姚芝穎這一頓飯吃得十分開心。一向對她嚴厲的大哥,竟反常地對她态度溫和,不僅關心她,還難得地與她閑話家常,令她不由得希望這頓飯不要太快結束。
只是盡管姚芝穎刻意放慢吃飯的速度,一頓飯仍是在兄妹和諧的氣氛下吃完,眼看大哥起身要離開,她快一步地開口:「大哥,我們明天也一起用膳好嗎?」今晚用膳的氣氛太美好,她希望留在勤王府的每一天,都能像今晚一樣和大哥開心地用膳,以彌補她長久以來的遺憾,遂鼓起勇氣開口。
姚承寬瞧着小妹期待的小臉,竟狠不下心來拒絕。
「好。只要大哥有空,咱們兄妹就像今晚一樣一起用膳吧。」姚芝穎聞言,開心地綻開笑容,姚承寬笑着大步離開。
「小姐,沒想到你來勤王府後,反倒與大少爺改善兄妹間的關系,若是老爺和夫人知道了,一定很開心。」喜鵲在一旁看着兩兄妹的互動,真心為小姐感到高興。她自小和小姐一起長大,很是明白小姐心中對大少爺除了敬畏之外,也渴求一份手足之情。
「是啊,這倒是我當初來勤王府前始料未及的事。」想當時爹娘要她來投靠大哥,她心裏其實是有所不願的,沒想到竟因此改善兄妹倆十八年來的關系,為此她十分歡快。
喜鵲雙手忙碌地收拾桌面,一面和小姐說話,正打算叫小姐早點歇息,一擡頭,目光停留在她頭發上,不覺驚呼出聲:「小姐,你的白玉梅花簪呢?怎麽不見了?」
姚芝穎聞言,臉色愀變,雙手往發上一摸,白玉梅花簪還真的不翼而飛了,那可是娘親在她及笄時送她的,她十分珍惜。
「喜鵲,怎麽會不見了?!是掉在哪裏了嗎?!」姚芝穎臉上流露慌亂,急急就要往外沖去尋找。
「小姐,別急。我想應該是掉在風月亭裏,現在天色已黑,我馬上點上燈,咱們一路沿着找。」喜鵲快一步拉住小姐。
「好。」姚芝穎冷靜下來,等着喜鵲提上燈火,兩人匆忙走出雨花閣。
兩人沿路仔細尋找,确定沒有掉落在路上,那就只剩風月亭了。
眼下主仆二人伫立在月泉閣的月洞門前,喜鵲瞧着身旁的小姐,一臉不情願踏人的為難模樣,遂主動開口:「小姐,還是奴婢進去找就好了。」
「不。」姚芝穎無奈地嘆了口氣,她心底明白,若是由喜鵲進去找,要是被喬銀逮到,一頓苛責絕對難免;若是換成她,或許他只會戲弄她一番,并不會真為難她。不知為何,她心底就是有這個自信。
只是……她真的不想再踏進去,不想再遇上那個男人。誰教她誰不冒充,偏要冒允他勤王的未婚妻,才會替自己惹上麻煩。
「咱們小心一點,盡量別弄出聲音來。」朝身旁的喜鵲小聲交代,兩人這才一同步入月洞門。
兩人走在青石板路上,沿着風月亭的方向,提着燈仔細在花叢草地四周尋找。
很快地她們來到風月亭,将風月亭內仔仔細細找過一遍,仍是沒有找到那支白玉梅花簪。
「這裏也沒有,到底是掉在哪裏了去?」姚芝穎愈找愈是心急,就怕真把簪子給搞丢了。
「你在找什麽?」驀地,一道渾厚嗓音在亭外響起,在這冷清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吓人,亭內主仆二人驚吓到一同擡頭,瞧見喬譽一臉不悅地站在亭外,身後跟着高峰。
「難道你不知道本王的月泉閣,若無命令,是不準踏入的嗎?」姚芝穎硬着頭皮走上前,站在白玉石階上頭,先是朝他優雅一欠身,這才開口,「回六爺,民女的白玉梅花簪不慎遺失,才會去而複返,想來這找看看,還請六爺恕罪。」喬譽俊臉深沉,令人看不出他此刻真實的情緒,就見他一步步踏上白玉石階,然後停在她下一階,黑眸俯視着她。
「看來這支白玉梅花簪對你而言很重要,才會讓你不惜冒着黑夜,再次走進本王的月泉閣。」「是很重要。」姚芝穎低垂着頭,回避他灼灼逼人的目光。
「是誰送你的?」喬譽注視着她發頂再問。
「那是我娘在我及笄時送我的賀禮。」姚芝穎擡眸對上他深邃的黑眸,無來由地在他充滿迫人氣勢的注視下,莫名緊張起來。
聞言,喬譽俊臉揚笑,顯然她的回答令他十分滿意。
「夜深了,回房休息吧,明早本王會命人将這風月亭四周仔細找上一回。」姚芝穎水眸驚愕大睜,沒料到他竟願意幫她。
她訝異的模樣,令他忍不住唇角微揚,黑眸浮上一抹戲弄。
「怎麽?小穎兒很訝異本王會主動幫你是嗎?本王這個忙的确不是白幫的,等找到你的白玉梅花簪後,到時你自會明白。」兩人此刻如此接近,他聞到她身上傳來一股淡香,那如白玉般細致的臉上,一雙清澈水眸在夜裏竟如此誘人,令他忍不住伸出手,大掌輕撫她的小臉,果然如他所料,掌中肌膚細致得令他舍不得移開。
「……六爺。」姚芝穎被他的舉動吓到,倒退一步,避開他的碰觸,他這可是在調戲她?
她驚吓的模樣令他臉上笑意更深,旋身走下石階,再回首看向仍一臉驚懼站在亭內的人兒。
「小穎兒,你再不走,本王會以為你今晚想留下來侍寝呢。」唇角揚起一抹惡趣的笑,吐出令她臉色大變的話。
果然,姚芝穎迅速回神,疾步走下石階,和喜鵲飛奔離開。
瞧着她急急逃離的身影,喬譽忍不住放聲大笑,那笑聲直至姚芝穎遠離月泉閣仍可聽聞。
悠悠制作翌日一早,姚芝穎在用完早膳後,高峰親自前來相請,請她到月泉閣一趟。主仆二人跟随高峰身後一路來到月泉閣,在踏入月洞門前,姚芝穎忍不住開口了。
「高大哥,六爺是否已找到我的白玉梅花簪了?」走在前頭的高峰停下腳步,旋身面對她;他還在納悶她何時才會開口呢。
「沒錯。天方破曉,六爺就命人将風月亭周遭全找上一遍,果然在花叢裏找到了姚姑娘的梅花簪,所幸簪子無任何折損。」
「六爺此刻心情如何?」姚芝穎沉着臉再問。
高峰臉上揚笑,雙眼流露笑意,心裏不禁佩服姚總管有個聰明的妹子。
「六爺心情非常好。」是嗎?喬譽心情好,就表示又要戲弄她了,不知這回他打算如何整她。姚芝穎無奈地一閉水眸,認命地粉唇輕啓:「高大哥,我們走吧。」語氣十足認命。
高峰被她的語氣給逗笑了,忍俊不禁地笑開來,忽然明白六爺為何喜歡戲弄姚姑娘了。這姚姑娘的确有趣,不若一般姑娘面對六爺時的懼怕,反而有膽與六爺相争,更難得的是與六爺同處一室時還能處之泰然,也難怪六爺會對她另眼相看了。
領着姚芝穎來到書房,高峰輕敲木門。
「六爺,姚姑娘來了。」「讓她進來。」書房內傳來渾厚嗓音。
「姚姑娘,請。」高峰側過身,請她自行入內。
姚芝穎輕聲道謝,推開木門,緩步踏進書房,身後的木門随即關上。
敞開的窗棂下,站着一道高大挺拔身影,喬譽右手裏正把玩着一支簪子,正是她的白玉梅花簪。
「六爺。」她輕喚,朝他欠身行禮。
喬譽轉身面對她,俊逸臉上似笑非笑,注視着刻意與他保持距離的人。
「小穎兒,本王找到你的白玉梅花簪,你倒是說說看該如何答謝本王。」「民女謝過六爺。」姚芝穎朝他道謝行禮。
「啧啧,就這樣?小穎兒,本王豈是任人随意打發之人。」喬譽不滿地搖頭,一步步走向她,直到停在她面前。
「那六爺是希望民女如何答謝呢?」水眸無懼地直視他,早知道他不會輕易放過她,就不知這回他又要如何整她了。
喬譽充滿興味地注視着她清澈含倔的水眸,就是這種眼神,總會令他不由得對她興起逗弄之心。腳步一移,在她周身來回繞走着,滿意地發現這丫頭夠冷靜沉着,當真是不怕他,站得直挺挺地等着他開口。
「本王現在還沒想到,就當你欠本王一次吧,等時候到了,本王自會跟你讨這個人情。」喬譽走回到她面前,話甫落,同時将手上的白玉梅花簪插進她發裏,俊臉笑得別具深意。
姚芝穎擡手輕觸發上的白玉梅花簪,确定簪子安好,總算放下心了,揚眸對上面前的深邃黑眸,胸口莫名一慌,水眸微斂。
「民女記住了,謝六爺。如果沒別的事,容民女先行告退。」朝他欠身行禮,只想盡快離開。
「站住!本王有說你可以離開嗎?」瞧她急欲離去的模樣,喬譽俊臉一沉,不悅地擰眉低喝。
姚芝穎停下腳步,旋身面對他含愠的臉,不懂他為何會突然變臉,果然一如傳言中的喜怒無常,只好耐着性子恭謹地低問:「不知六爺有何吩咐?」
「本王昨夜沒有睡好,打算閉目假寐,你就在一旁侍候,念書給本王聽,記住,聲量不可過大或太小。」喬譽随手丢了一本書給她,以眼神示意她坐在一旁的梨花木椅上,自己則大步走向床榻,高大身形一躺,黑眸一閉,等着她念書助眠。
姚芝穎水眸底有抹隐忍,無奈地嘆了口氣,緩步走到一旁椅上落座,翻開手上的兵書,開始低聲念起:「凡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清柔嗓音不疾不徐,如清風拂面,又如涓涓細流,令聽者舒心,心神一松,倦意随即襲來。
一個時辰後,姚芝穎合上手中已念過一遍的兵書,将兵書放在桌面上,站起身,放輕腳步走到床榻旁。男人似是陷入熟睡中,既然如此,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旋即正欲離開驀地,一手由後被人拉住,毫無防備的她驚呼出聲的同時,身子順勢往後跌入一堵結實的胸膛,她還來不及回神,嬌軀已被一雙鐵臂給摟抱住,整個人貼靠在喬譽胸膛裏。
「……六爺……」姚芝穎臉上流露出慌亂,急欲從他懷中起身,卻被一雙鐵臂困住動彈不得。
「本王有說你可以離開嗎?」黑眸深邃如潭,注視着被他困在懷裏、花容失色、急欲掙脫逃離的人兒。
「六爺,你這是在做什麽?!還不快放開我!」姚芝穎着實被他的舉動給吓壞了,顧不得犯上,語氣不再恭謹,直言命他放手。
喬譽俊臉上揚起一抹邪肆,高大身形迅即翻身,瞬間兩人姿勢對調,她被他壓在身下,他雙臂撐在她小臉旁,這樣的姿勢讓他得以更加看清她水眸中的驚懼,也讓他俊臉上的笑容加深。
「小穎兒,你都敢冒充是本王的未婚妻了,現在與本王同睡一張床又有何懼呢?」這丫頭刻意與他保持距離,令他莫名不快,她愈是如此,他愈想招惹她。
「沒想到六爺的心胸竟如此狹窄,這樣為難一個你口口聲聲說是好友的妹妹,實在有失貴為王爺的風範了。」姚芝穎被他刻意困在身下,兩人此刻暧昧的姿勢,令她羞惱得不知如何是好,更加不敢對上他灼熱的黑眸。
「小穎兒,你倒是挺牙尖嘴利的,竟敢當面頂撞本王,你當真以為本王不會處罰你嗎?」黑眸深沉凝視着身下,一頭青絲披散在枕間,清麗小臉明明流露着懼意,卻是強裝鎮定,還用言語來反擊他,真是一個有趣的丫頭。
姚芝穎逼自己冷靜下來,語氣鎮定地道:「六爺,請別再為難我了,還請放開我。」喬譽俊臉上的戲弄消失了,黑眸幽深地注視着身下冷着一張俏臉的人兒,此刻一雙清澈水眸正無懼地直視着他,這丫頭真教他心癢難耐啊。大掌輕撫她細致的小臉,冷不防地,俯身覆住她的粉唇,輾轉吸吮她甜美的唇舌,黑眸直勾勾鎖住她驚愕大睜的水眸。
姚芝穎被他孟浪輕薄的舉動給狠狠吓到了,他……竟然吻她!
一雙黑眸淩厲得如同鎖住獵物般緊緊盯視着她,他的眼神徹底震懾住她,令她害怕,而同時他的唇舌更放肆地勾纏住她的小舌,就在他雙掌撫上她的身子時,屈辱的淚水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
喬譽黑眸一縮,凝視着身下無聲落淚、眸中流露出懼怕的人兒,令他徹底澆熄自己一時忘情的情動。
下一刻,連忙将她摟抱起攬進懷裏,大掌輕撫她的背,似是無聲的安撫,下颚輕靠在她發上,兩人此刻的氛圍竟比方才喬譽強吻她時更令姚芝穎心顫。
一陣靜默後,渾厚的嗓音從她耳畔傳來:
「本王不會道歉的。」話落的同時,在她額上輕吻了會,雙臂更是将她緊緊摟抱在懷裏,不留一絲空隙。
姚芝穎靜默地任由喬譽摟抱在懷裏,心情平複的同時,也在心底震驚地明白了,喬譽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