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 (1)
“爸爸!”在心膽俱裂的驚呼裏,涯猛然震了一下,身體陡然化為煙霧散去。他懷裏的女孩從虛空中驟然墜落,落在了一個人的臂彎裏。
那是一個銀發的男子,一手持劍從虛空中劈落。這個從黑暗裏悄然浮現的人的眼神比劍還亮,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兩位使徒背後,一躍而起,合身下劈,隐隐有風雷之勢——劍光到處,涯的身形一瞬間湮滅。
他身手矯健地接住了落下的夏微藍,只看了一眼便皺起了眉頭。他身高約六英尺肩膀很寬,有着格鬥家的體格,氣質沉穩,劍勢卻靈動——雖然是單手握劍,但劍的尖端卻閃着凜冽的光華,不停地變幻,仿佛一點跳躍的星光。“好了,你安全了。”他簡短地對這個女孩說,一邊把她護在身後,“在被使徒盯上的所有‘标本’裏,你是第一個活着等到我們來救援的。”“範特西!”那一刻,霍銘洋失聲驚呼,看着持劍下落的銀發男子——是的……出現在這裏的人,居然是他的家庭醫生,那個範特西博士!此刻,這個世界頂尖的整形外科醫生仿佛忽然變了一個人,脫下了24小時不離身的白大褂,換上了一身銀黑兩色的勁裝,手裏捏着一把銀色的重劍,從虛空中穩穩落地,氣質凜冽鋒銳,令人不敢逼視。他已經不再如平日那樣戴着眼鏡,所以霍銘洋清楚地看到了他的眼睛——那雙眼睛,不再是黑色,居然變成了詭異的紫色!——這個畢業于哈佛醫學院的頂尖整形醫生,到底是什麽身份?“哈,銘,沒想到吧?”範特西沒時間跟他解釋太多,只道,“等一下我要和他們在這裏好好較量一下,你最好別摻和進來——你這張臉已經修補過太多次了,再弄壞的話估計我也修不了,那可就徹底毀容了。”“你是什麽人,這些年來,一直在監視我?”霍銘洋沒想到他在這種場合下還會用如此語氣說話,一時間氣悶,不知道從何問起,“你……”“哦哦……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但現在不是回答提問的時間,”醫生豎起了食指放在唇邊,對着自己的病人道,“真是對不起……銘,我對你并無惡意,我的目标是獵殺這些入侵我們世界的異形。”
範特西持劍,轉向了另一邊的幽顏,眼神漸漸肅殺。
“不!”似是明白他接着要做什麽,霍銘洋失聲叫道,掙紮着站了起來,“住手!你不能殺她!”
“還真是天真啊,銘……”範特西冷笑起來,“你難道真以為她是你母親?別傻了!”話音未落,他在一劍斬了涯之後立刻折身沖向她,雙手握劍,肆蓋蓄力,忽然起跳,合力下斬。這是一個人類,然而他跳起的高度卻仿佛不受地球引力定律的約束,劍上的力量也超越了這個時空裏的一切物理定律,這一劍的威力足夠将一立方米厚的鋼鐵居中斬開!
幽顏知道這一劍的厲害,手指一擡,迅速地施展咒術。她娴熟無比地操控着“水”的力量,頓時,背後傳來洶湧的海濤聲——那個巨大的水族館裏的海水全部呼嘯而起,仿佛風暴一樣席卷而來,在她的身前冀然形成了一道透明的牆。
水牆裏,那些魚類還在驚惶地游弋,卻無法逃脫。
第二劍斬在了透明的牆上,直劈下了一丈,然後仿佛遇到了什麽無形的阻礙,漸漸停滞不前。劍劈落之處,那道豎立的水牆在瞬間沸騰,裏面的魚類扭曲掙紮,轉眼便變成了漆黑的焦炭。然而水無形,破開後又合攏,将劍的去勢漸漸抵消。
那是至柔的束縛,困住了至剛的攻擊。
“該死!”持劍者低低咒罵了一句,一個點足,往後閃電般躍開。“達摩克利斯之劍!”幽顏看清了他手裏握着的那把劍,驚呼。“原來,連使徒都在懷念它麽?”範特西笑了一笑,落到地上,平持着劍,優雅地行禮,“自從米迦勒死後,此劍沉睡了許多年,如今一出鞘便能以閣下這般的人物來開刃,還真是榮幸啊!”他的手指從劍上一掠而過,寶石指環和劍鋒之間呼應出清越悠長的回聲。
“果然是克蘭社團的人麽?”一個聲音低低地開口道,“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和我們對抗的力量。”
随着聲音的傳遞,空氣裏隐隐浮凸出了一個人形——在那一劍下消失的涯。應該是受到了攻擊,所以這次的凝聚顯得比較緩慢,涯在十秒鐘後才徹底凝聚出形體,捂着左側被劈開過的身體,打量着這個忽然闖入的人,問:“閣下是……四大天使中的拉斐爾?”
“正是,如果沒猜錯,閣下就是‘白之月’繼任的大祭司無涯吧?”銀發的醫生範特西微笑起來,看着這個重新凝結出形體的使徒,握着劍,彬彬有禮地鞠躬,“還是第一次見面,請多……”
然而話未說完,他便看清楚了面前這個重新凝聚出形體的人的模樣,神色驀地一變,有一剎那的失神,脫口而出:“不……不可能!不可能!”
然而,仿佛早就知道他會有這樣的反應,涯笑了起來,擡手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臉用一種諷刺的語氣道:“很熟悉的臉吧?要不要說聲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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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看着面前的這張臉,範特西失去了出場時一直保持的冷靜和優雅,眼裏透出瘋狂的憤怒,不由分說地一劍橫斬,厲叱道,“你這個魔鬼!為什麽會有他的外貌?你們到底把米迦勒怎麽樣了!他呢?他在哪裏?”
一劍劈下,整個空間仿佛都冷了一瞬。
“我不過是獲取了他的形體而己。”涯閃避着那把劍,微微冷笑起來,“說起來這個軀殼都使用了十幾年了,如今也該換一個新的了——拉斐爾閣下,我覺得你的軀殼看上去不錯,不如……”
話音未落,他忽然間不退反進,任憑達摩克利斯之劍刺穿身體,逼近了範特西身側一米的距離。手指忽然詭異地扭曲,無聲無息地生長,顧着劍鋒流水一樣地蔓延了過來。範特西一驚,急速抽劍後退。然而那一刻,一道刺眼的光芒從涯身體裏綻放,沿着劍傳了過來,仿佛一道強烈的閃電,猝不及防地擊中了捏劍的人。
“把你的身體也給我吧!”
千萬伏的電流一瞬間通過身體,範特西發出了一聲痛呼,整個人在剎那間被強烈的光芒所籠罩,幾乎透明。那種光有着奇特的力量,仿佛有形有質的白色線,将對方一層層地纏繞。在這種光裏,範特西的意識和力量迅速地被抽離、吸納、同化。
這……就是神父提醒過的,使徒擁有的“蝕”的力量?
在釋放出那樣盛大的光芒的同時,涯的身體也開始在光裏再度溶解、消失,然後重新慢慢凝聚。然而這一次他的形貌卻有了微妙的改變,似乎在重新塑造。
“既然不肯放手,那麽,就被我同化吧……”他張開了綻放着光芒的虛無的雙臂,冷冷地道,“這樣的話,我身體裏就可以擁有第二個大天使的力量了!”
範特西的整個身形已經被白光淹沒,漸漸融化,卻始終不肯放開那把劍。僵持中,仿佛被高溫所激發,他右手食指上戴着的那枚寶石戒指的顏色悄然發生了變化,從淡綠色忽然轉為深藍,發出“嗞”的一聲輕響。
“小心!”幽顏失聲,“他在變異!”
就在那一刻,纏繞着範特西的白色光之繭忽然碎裂。随着一聲低沉的吟唱,那塊寶石在戒托上忽然爆裂,一朵紅色的火焰轟然綻放。範特西的聲音在火裏傳來,高聲祝頌,那火焰從他手上燃起,沿着達摩克利斯之劍燒了過去,迅速穿透了那一團白光,将涯的結界瞬間撕得四分五裂!
“涯!”幽顏看到那一把火焰之劍熊熊燃起,不由得失聲——那一刻,她想起的是多年前那個入侵者米迦勒的最後一擊。而此刻這個大天使用的也是同樣的以退為進的詭計:先讓涯抓住了自己,然後用身體作為代價,重創了對手。
她飛速沖過來。然而就在那一刻,火焰向兩邊展開,一個人沐火而出,持劍下劈!“不許殺我爸爸!”在生死對決的一瞬,一個聲音忽然響了起來。一道影子疾沖而來,站在了雙方的中間。範特西來不及止住那雷霆般的一擊,火焰長劍觸及了她的額頭,直劈下去。熾熱的火焰湧來,她的劉海一瞬間被舔舐得無影無蹤,顱骨上感受到了灼熱的氣息,有一道鮮血瞬間從額頭滑落。
夏微藍吓得驚叫起來,然而卻不肯退卻。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只聽一聲奇特的“咔嚓”聲響起,一道光從她的胸口憑空閃現,迅速地擴散開來。範特西只覺得手腕一震,一股奇特的力量對沖而來,令手中的劍幾乎脫手飛出。火焰在瞬間熄滅,唯有夏微藍胸口的那個玉環還在散發着耀眼的光芒,仿佛一個光環圍繞着女孩,将她籠罩。
範特西看了她一眼,臉色微微一變——是的,這個女孩依稀有些面熟,竟然像是在遙遠的過去曾經在某處見到過!
夏微藍雖然覺得害怕,卻依舊咬着牙:“不許你殺我爸爸!”
“爸爸?開什麽玩笑!他是個異世界來的使徒,怎麽會是……”然而話說到一半,似是忽然明白了什麽。範特西眼角猛烈地跳動了一下,看了涯一眼,臉色有了很微妙的變化,失聲道,“他是你爸爸?你……你認得他?”
“當然!”夏微藍毫不猶豫地回答。
範特西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你叫什麽名字?”“夏微藍。”她茫然地回答。
“微藍……藍?!”銀發的醫生猛然一震,盯着她,急切地追問,“那麽,你母親的名字裏是不是有一個‘青’字?”
“是啊。”夏微藍覺得莫名其妙,“她叫歐陽芷青,你怎麽知道的?”
“歐陽芷青……青,微藍——對,對!”範特西喃喃着,眼裏掠過一絲光芒,忽然間欣喜若狂。是的,這兩個名字,他曾經看到過!是米迦勒出示的那張全家福裏的母女的名字,是他口中的“妻子”和“孩子”!
原來,這個使徒口中的NO.365,居然有着這樣的身份!
一剎那,過去十幾年來七零八落的拼圖都“咔嗒”一聲合上了,紋絲合縫,環環相扣,令他忽然明白了一個潛藏了許久的因果。
“感謝上帝……原來是你!”他喃喃着,激動萬分地抓着這個女孩的手,擡頭看着虛空裏涯的那張英俊明朗的臉龐,眼神裏卻掠過了一絲苦笑,“傻丫頭,他不是你爸爸,他只是竊取了米迦勒的外表而已——他是你的殺父仇人!”“什麽?”夏微藍霍然擡起頭,不敢相信地看着涯。
殺父仇人?虛空裏的人還站在那裏,凝望着自己,那張熟悉而遙遠的臉上帶着童年刻骨銘心的表情和笑容,如此溫暖而哀傷,宛如消失在那片蔚藍色的夢裏之前回顧的表情。然而聽到了這樣的話,涯卻沒有反駁,只是冷冷地笑了笑。
“你一直沒有問過我的名字,人類的小女孩。”
“我的名字是無涯,并非你的父親。13年前,你的父親死在了我們的世界——那個《死海古卷》裏叫做‘白之月’的‘虛無之所’。而我,只不過是擁有了他的‘形’罷了。”
說到這裏,涯看向了握劍的範特西,眼裏掠過一絲冷嘲:“怎麽樣?我記得你并沒有參加當年的那場行動,所以留了一條性命到如今——你是否也很想知道你的朋友和同伴們是怎麽死的呢?”
“拿去吧!”涯擡起手,緩緩松開了五指,有一個淡淡的光球從掌心浮現。那個光球離開了他的手,飄浮起來,朝着範特西飄去。
範特西警惕地向後退了一步,握劍戒備。然而那個光球就在他面前停了下來,沒有再靠近。
“天啊……”夏微藍卻忽然叫了起來,指着那個不停閃現畫面的小小光球,失聲道,“那裏面是什麽?在……在放電影?!”
涯微笑了一下:“那是記憶——有關你的父親。讀取吧……算是我送給你們的見面禮!”
13年前,洪都拉斯伯利茲城附近的海域出現了7.5級的地震,伴随着短暫的海嘯,吞沒了沿海十幾個小村莊,造成了上百人死亡和失蹤。
然而,除了寥寥一些人,這個世界上的人都以為那只是一場昔通的地質災難而己。沒有人看到,在海嘯來襲的一瞬間,這一片海底卻驟然塌陷下去,奇跡般地出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藍洞。
而在這一片海底,居然早已潛游着數十個神秘來客。他們裝備着頂級的潛水設施。在水底下靜靜地等待着這一刻。當頭頂海面呼嘯,大地震顫的時候,他們卻毫不驚慌,仿佛一群魚類閃電般地游向了那個幽黑而詭異的藍洞,魚貫而入,頭也不回。
領頭的那個人手裏握着一顆巨大的鑽石,宛如握着閃耀的星辰,迅速地朝着那個打開的藍洞游弋。那些人一靠近,巨大的吸力便迎面而來,瞬間“消融”了所有物質。
那個忽然出現的海底藍洞,開啓了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那個世界在《死海古卷》裏被稱為“白之月”,永恒和虛無之地。
在另一個平行的異世界裏,虛空破碎,天火四散而落。
一個巨大的漩渦在頭頂展開,仿佛一只睜開的眼睛。漩渦的深處有一點耀眼的光,似一顆墜落的星辰高高地懸挂在那裏,急速地燃燒着,将時空灼燒出了一個洞——在那個撕裂時空的黑洞裏,有災禍從天而降。
那是這個平靜而枯燥的世界裏出現的第一次變化。
被碎裂的巨響驚醒,他打了個哈欠,從長達一百個輪回的虛無冥想裏醒來。在那個時候,他甚至還不曾擁有自己的“形體”。他的靈蠢蠢欲動,在透明的結界裏四處蔓延,卻始終找不到出口——封印依舊存在,他無法離開。
是的,祭司大人說過了,如今時間還沒到,他們是出不去的,這個世界必須在沉睡中等待蘇醒的那一刻。周圍有騷動不安的氣息浮動,那是無數的同類一起醒來,在同樣地蠢蠢欲動,那些“靈”紛紛驚惶地起伏明滅。
怎麽回事?離那個“命定之時”還有十幾年,末日鐘聲還沒敲響,為什麽所有人都一起醒了?祭司大人不是說過,提前醒來是無意義的,每醒來一次都會預支掉未來一年的生命麽?可是,為什麽現在所有的靈都在騷動?
他四面查看,很快注意到神廟的門居然反常地敞開着,不見大祭司泉的影子——這個虛幻裏唯一能凝結出實體的老人,這個世界的領導者,居然離開了他日夜守護的神廟!這一切都太不對勁了。他開始不安,将靈擴散到最大,試圖感知和獲取外面的一切。一陣風卷來,空氣裏到處充滿了殺戮的氣息。
出了什麽事?他不安地蠕動着,發現身側的幽顏也睜開了眼睛,正驚慌而懵懂地看着這一切。幽顏誕生得比他晚,靈比他要微弱一些,不穩定,卻更潔淨。在所有一億一萬一千零一個靈裏,他拷位第一,她拷在第二,都位于樹的最高階。
——如祭司大人所說,他們兩個人将來會是領導“白之月”從沉睡裏複蘇的領袖,這個世界命定的靈魂核心。
“外面出什麽事了?”她有些驚慌,“祭司大人呢?”他回答:“不知道,好像有陌生的氣息進入了這裏。”“不可能……沒有什麽能闖過那道門,除非他們有‘鑰匙’……”幽顏說到這裏,卻忽然叫了起來,“天哪……快看!”
他順着她指引的方向看去。視線的盡頭,那一道緊閉的門居然開了,頭頂的天空出現了一個可怕的窟窿,漩渦狀的雲在急速流動,仿佛要把這個世界的一切吸入到另一個不可知的時空去。
那一刻,連他都忍不住失聲道:“這是‘黑洞’!有入侵者到了這裏!”
“什麽?”幽顏從來沒有聽到過他用這種語氣說話。然而話音未落,她便看到一個年輕男子從天而降,背後展開了雪白的雙翅,飛速下落——在那個人的手裏,握着一把熊熊燃燒的火焰長劍!
“天使……那是天使!”她失聲驚呼起來,“真的是異教徒來了!”
是的,那是大祭司對他們描述過的異世界裏的那些追随所謂“上帝”的異教徒,可是在那麽長的歲月裏,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真人。祭司大人呢?他為什麽不阻止這些入侵者?
“到了!就是這裏!所有人跟我來!”那個異教徒從天而降,收斂羽翼,劍指神廟,黑發獵貓飛揚。在那個東方血統的年輕人身後,是一群來自異世界的戰士,悍勇無畏,每個人的眼眸裏都燃燒着火,十指上都戴着巨大的寶石戒指,身上都有火焰的紋章。
他正在默不作聲地打量着這群異教徒,卻聽到幽顏再度驚呼起來:“祭司大人!”他霍然一驚,擡起視線一起看過去——
無窮無盡的藍色天幕上,漩渦狀的流雲呼嘯而來,被吸入了那個不見底的通往另一個時空的洞窟裏。而那個可怖的漩渦裏,赫然沉浮着一具軀體——那正是神廟裏締造、撫育他們的大祭司泉!他的軀體已經支離破碎,仿佛是被一把利劍居中剖開了。“祭司大人!祭司大人!”幽顏拼命地驚呼,“天啊!涯!他們把祭司大人……”那群人已經沖入了神廟。領頭的黑發年輕人手持長劍走進來,對身後做了個手勢,吩咐同伴:“這裏大概就是神父所說的‘白之月’的神殿了——布拉崗紮的能量只能讓黑洞維持十分鐘,大家務必抓緊,一定要找到‘鑰匙’!”
“是,米迦勒大人!”那群人迅速散開。
米迦勒?這個名字他聽說過……那不是異世界裏異教徒對上帝座下七天使裏的大天使長的稱呼麽?這麽說來,這一群入侵者真的是從異世界那個所謂的克蘭社團來的核心成員了?他們又是怎麽闖入這裏的?
他靜靜地看着這一切,沒有一絲的情緒起伏。然而身側的幽顏卻忍不住了,看着在虛空裏沉浮的老人,拼命地喊着、拍打着:“祭司大人!他們來了……他們來了!快醒來啊!”
“不要動!”他厲聲制止她,“我們沒有形體,這些有實形的入侵者現在還無法看到我們,但如果你這樣做,他們會從能量的波動上發現我們的藏身之所!克制!”話音未落,一個聲音近在咫尺地響起:“咦,這是什麽?”
那些闖入者進入了神廟,分頭尋找,其中一個一直往這個方向搜索而來。他在來到一面巨大的繪着壁畫的牆壁前時,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畫像上畫着一對奇特的生物。那一男一女有着類似人和魚結合的外形,藍色的長發,耳後有鰓,雙臂和身體之間有薄鳍,雙腿合并成魚尾狀,閉着眼睛呈圓形環游,首尾相接,宛如太極裏的陽魚追逐着陰魚。
“怎麽了,帕瓦斯?”所有的入侵者順着他的視線看過來,問。
在看到神廟最深處的那一幅壁畫時,米迦勒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疾步走了過來,細細端詳:“這就是‘亞摩人’,也就是東方傳說中的‘鲛人’,《死海古卷》裏記載的‘白之月’的主宰者——看來我們是找對地方了。”
“可是在我們進入這裏後并沒有見到一個所謂的亞摩人啊……”同伴們喃喃,不解地看着這片天地——是的,他們闖入後,除了那個守護天地之門的老人,一路居然沒遇到任何抵抗和阻礙,甚至沒有看到一個異世界的人!
這是一個荒蕪的世界,居然空無一人!
沒有活動的東西,沒有生命的跡象,甚至連植物都沒有。有的,只是蒼茫的天和地,晝夜枯燥地變幻着,光線強了又弱去——死氣沉沉,仿佛一個巨大的墳墓。這就是“白之月”?那個《死海古卷》上描述為“流淌着蜜和酒一樣的笑聲的天國”?
“不,這裏應該是有過繁榮和文明的。”米迦勒微微蹙眉,看着神廟的四壁——壁畫上畫着無數的“亞摩”,他們游弋在天空裏,熙熙攘攘,空中飄浮着各類奇特的建築,有類似梭形的,也有扁圓的,看上去繁華無比。
“天……那不是飛碟麽?”有人失聲道。
“還有金字塔!”另一個人指着某處,“上帝啊!”
“看到了麽?”米迦勒蹙眉,低聲道,“這個世界曾經到達過人類不曾企及的高度,他們的影子甚至出現在了人類文明的進程裏……但是,是什麽讓一切變成了如今的樣子?也許這個世界曾經被摧毀過,成了一片廢墟!”
說到這裏,他的眼神忽然一變,失聲道:“這後面?!”
空氣中,有什麽在波動,仿佛微弱的心跳和呼吸,隐約傳來——那是生命的象征,說明在這個荒蕪的世界裏,還存在着什麽東西不曾被他們所探知。
“後面?”同伴愕然。“唰”的一聲,一道閃電在他們面前掠起。米迦勒毫不猶豫地抽出了達摩克利斯之劍,一劍斬落。
陰魚和陽魚被居中斬斷,眼前的牆壁陡然裂開,轟然倒下。一個巨大的花園出現在眼前,讓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說不出話來——那是一個看不到頭的白色園子,高曠,深遠,空無一人,宛如雪洞。
這個花園裏唯一的存在,是一棵銀色的貫通天地的“樹”。
他們站在這裏擡頭看去,頓時感覺自身渺小得如同在喜馬拉雅山腳下凝望着雪峰的頂端。那棵奇特的樹從地面上長出,一路分出無數枝杈,每一枝的盡端都托着一團光,變幻不定,一會兒是深藍色,一會兒又變成淺綠,宛如夢幻。
那些枝桠按照一種奇特的順序排列,從最底層的億萬個開始,逐層遞減,到頂端時依稀只留下一左一右對稱的兩點光芒。
“上帝啊……”所有人仰望着這棵神跡般的通天之“樹”,紛紛開始在胸口劃十字,有人忍不住喃喃,“簡直就是伊甸園裏的善惡樹……”
“別說亵渎神靈的話!”米迦勒厲聲喝止,回過頭看着同伴,“記住,‘白之月’并不是伊甸園,而是黑暗之子誕生的所在——按照上帝的預言,他們會在2012到來的時候毀滅我們的世界。我們正是來阻止這一切的!”
仿佛被喝醒了,所有人一驚,收斂了迷醉的表情。
“可是……這到底是什麽東西?”帕瓦斯喃喃,看着這棵樹和樹上發光的東西,忍不住伸出手去,每一根枝條的末端都刻着一圈蝌蚪狀的文字。接受過社團秘密訓繡的他能看得出那是一種封印的銘文,用于最高級別的祭祀。
——上面刻着的,似乎是一些人名。
帕瓦斯伸出手去想要看個清楚,然而離他最近的那團光仿佛知道他的企圖,居然收縮了一下,畏懼似的躲閃,避開了他的觸摸。他下意識地反腕迅捷一抓,堪堪才把那團光抓在了掌心裏。
“上帝啊……”帕瓦斯失聲驚呼,“它、它就像是活的一樣!”
“小心,別碰!”米迦勒喝止,搶身上前一步。說到這裏,頭頂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清朗而嚴峻,響徹了整個空無的“白之月”——
“諸位,睜開你們的眼睛吧!
“末日的鐘聲尚未敲響,而入侵者卻提前到來!祭司大人已經無法保護我們,每一個子民,都睜開眼睛做好戰鬥的準備吧!”
所有站在樹下的人都霍然擡頭,循着聲音的來處看向最高處。
“你們看,那裏……那裏是不是有只眼睛?上帝啊……這是什麽?!”樹下有同伴失聲道,指着那棵巨大的樹的頂端——那裏,居然憑空出現了兩個太陽!耀眼的光芒從天而降,開始極速流轉,果然凝聚成了眼睛的形狀!
那兩只眼睛一左一右分列在最高處,微微眯起,審視着這群聚攏來的闖入者。左邊的一只是湛碧色的,冷酷而鎮定;右邊的一只是幽藍色的,憂傷而迷惘。那一刻,仿佛是視線相接,所有闖入者的心裏都猛然一冷。而離得最近的帕瓦斯更是被那一對奇特的眸子所驚,手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聽到那個聲音後,那團光在帕瓦斯的掌心裏扭動,發出了奇異的哭泣聲,忽然收縮成極小如針尖的一點,頓了一頓,然後驀然盛放。
巨大的光撲面而來,籠罩了所有人。似是再也不刻意壓制自己的存在感,所有的靈在一瞬間凝聚。“嗞”的一聲,無數的火焰在“樹”上憑空燃起,仿佛千萬點星光同時閃亮,用無比耀眼的光芒籠罩了這群入侵者。
“大家小心!”米迦勒厲喝,拔劍面對着從天而降的強光,“砍倒這棵樹!所有人,将這棵樹的根基砍斷!”
達摩克利斯之劍上火焰熊熊,在他的身側,那些“光”都畏懼似的不敢逼近,竟然留出了一圈奇特的暗影。黑發的大天使長念起了祈禱文,火焰一瞬間更盛,居然壓過了那些光。
“入侵者到了我們的世界!睜開眼睛吧,族人!”
那個聲音再度響起,說出了戰鬥的宣言。仿佛回應着,生命之樹在一剎那崩潰,無數光芒從中射出,宛如一顆太陽在瞬間爆炸,強烈的電磁風暴席卷而來。近在咫尺、強烈之極的光令所有闖入神殿的人都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迅速地向遠離這棵樹的方向急退。
那一刻,只聽到帕瓦斯在光芒裏發出了痛苦的大喊,似乎有什麽在一瞬間襲擊了他,令他無法及時從光芒裏撤出。
“帕瓦斯!”所有同伴失聲驚呼。
随着一聲厲喝,達摩克利斯之劍橫斬而來,将那道勃發的光芒生生截斷。光芒裏有什麽東西發出痛苦的呼喊,瞬間微弱下去。那棵樹四分五裂,轟然化為齑粉,那些從中而出的光芒也仿佛流星一樣一閃而過,消失在了空氣裏。
當那一瞬爆發的光芒熄滅後,只看到帕瓦斯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臉色蒼白,人卻安然無恙。
“這……這到底是怎麽了?”他喃喃着,“像做夢一樣……”
“先別管這個,時間不多了。所有人立刻分散,繼續搜索。”米迦勒松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時間,肅然道,“布拉崗紮的力量只能再持續三分半鐘的時間,如不及時撤離,伯利茲城海域上空的這個黑洞就要關閉了。”
“是,米迦勒大人。”所有人一起躬身,開始迅速而有序地搜索神廟。
“帕瓦斯,怎麽了?”米迦勒在門口回過頭,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最後還怔在原地投動的同伴,催促道,“怎麽還不行動?”
“哦……”仿佛如夢初醒,帕瓦斯連忙也走了出來。
時間一分一分地流過,所有人都在竭盡全力地搜索每一寸土地,然而,還是什麽都沒有找到。神父所說的那把“鑰匙”,那個可以逆轉兩個空間的神器,居然絲毫不見蹤影。眼看時間即将結束,所有人都心懷不甘,米迦勒卻斷然開口:“必須撤離了一一還有30秒,是撤離的極限。”
同伴們忍不住低聲喃咕:“我們付出這麽大的代價,好不容易闖進來一次卻空手而歸,豈不是……”
“走!布拉崗紮的力量即将耗盡了!”米迦勒厲聲道,“再不快些,所有人都無法回去!你想讓社團的精英一夕覆滅麽?!”
大天使長的指令是不可抗拒的,所有人一起低頭,迅速有條不紊地按照計劃離開——一個接着一個地展開翅膀,飛起,進入了天空中的那個漩渦。米迦勒想要離開,眼角卻忽然瞥到了一個微弱的閃光點。
那個東西落在生命樹的根部,仿佛一個殘破的碎片。
他俯下身,發現那并不是實體,而是一縷奇怪的光,首尾相連,仿佛在流動。米迦勒擡起頭看了一眼天空——正上方懸浮着大祭司泉死去的軀體,長袍在風裏翻飛,如洶湧的雲。
這個東西,就是從大祭司的袖袍裏落下的吧?
米迦勒眼裏露出了驚喜的表情,迅速地俯下身,将那個東西握在了手裏。然而他很快就發現自己無法握住無形的東西,那一縷光華從指縫間落下了。他默默念動咒語,用靈力将虛無之物固體化。運用去了他大約三分鐘的時間,并令他疲憊不堪。
當他将那一縷光握在手裏的時候,身邊的同伴們差不多都已經撤離了。落在最後的帕瓦斯正準備展翅飛去,身體卻晃了一晃,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怎麽了?受傷了?”眼看頭頂那個打開的黑洞開始變得不穩定,并在急劇地縮小,裏面的光芒也開始衰弱,米迦勒顧不得多想,伸出手抓住了落後的同伴,用盡全力飛奔,潔白的雙翼“唰”的一聲從肩後展開,飛速上升。
然而,黑洞的坍縮速度遠遠快于他的預計。還沒有觸及洞口,他就看到那一點懸挂在深處的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