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 (2)

?等你疏通了環節,一切早就來不及了!”

他走上前一步,凝視着對方:“我要你動用你的特權。”

天野教授在這種咄咄逼人的氣勢前略微退了一步,然而佛教徒的眼神卻并沒有動搖,遲疑了一下,道:“抱歉,我無法逾越流程,單方面擅自啓動LHC——這不僅事關我個人名譽,還關系着國家的形象和科學界的未來。你知道,末日是否會真的來臨尚未可知,但是LHC一旦啓動,說不定會引起世界毀滅!”

“哈,”龔格爾神父眼裏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忍不住短促地喃喃,“真是個典型的日本人,既刻板又冷淡……”話說到這裏,忽然外面響起了一陣低低的鳴動,有風從光中吹入,獵獵地吹起神父的黑色長袍,龔格爾神父停止了說話,傾聽着外面的聲音,有些緊張起來。他沒有時間再和天野教授多說什麽了,氣餒似的揮了揮手,道:“既然你不肯幫忙,我就只能去找埃文斯了。”

“他不會答應你的。”天野教授皺眉,“這事關系太大了。”

“放心,那個蘇格蘭人很怕死,又好虛名,我有的是方法搞定他。”神父的眼裏忽然掠過一絲冷光,換了一種黑手黨教父般的口吻,冷冷地道,“他不像你,彌生,你孤身一人活在世界上,什麽都不怕,我也無從威脅你。”

“……”天野教授吸了一口冷氣,“難道你要……”

“既然你不肯幫忙,就別問我準備怎麽做了。”龔格爾神父嘆了口氣,将《死海古卷》合上,對老朋友道,“你走吧……直到世界末日都不用回來了。我會用自己的方法戰鬥下去,直到最後一刻。”

教授沉吟着,似乎想說什麽,然而神父已經不耐煩地揮手:“走吧,接下來我有事情要做,沒時間招待你了。”

話音未落,教堂的門轟然撞開,外面的光和風從門裏射入這個密閉的黑暗空間。逆着光,兩個男人疾步從門外沖入,仿佛兩支射進來的箭。天野教授幾乎看不清他們是怎麽舉步的,只是一瞬間那兩個人已經越過了整個教堂,出現在了神壇面前。

“神父!快看看拉斐爾!”一個德國口音的男人喊着,将背上的人放下來。旁邊那個中東人模樣的青年連忙放下手裏拿着的一把長劍,扯過一塊天鵝絨鋪在神壇上:“都是血,別直接放在神壇上面!”

“少哆唆!”雷切爾怒罵,“拉斐爾都要死了!”

那一刻,天野教授看清楚了他們帶回的那個人,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呼——那是個年輕的男子,有着罕見的銀色短發,然而卻毫無知覺地靠在雷切爾的肩上,面容蒼白,左肩連着整個手臂都不見了,只有白骨支離在體外,猙獰可怖。然而奇怪的是,在如此巨大的傷口裏卻不見血流出來,割裂的肌肉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內凹,已經開始萎縮。更奇怪的是,他右邊完好的肩膀上也呈對稱狀地出現了一個圓形的凹痕,沒有流血,沒有破損,就仿佛是潰瘍了一般,向着身體內部漸漸收縮,塌陷——乍一看上去,就像是有一束無形的光之炮彈曾經穿過了他的身體,從左肩進入,右肩穿出。

“這是……”天野教授失聲道。身為粒子物理學家,他清楚地知道只有瞬間的巨大輻射才能造成這樣具有典型特征的傷害。然而,眼前這樣恐怖的瞬間傷害接近于理論上的極限,幾乎不可能存在于地球上。

“他是怎麽受的傷?”天野教授忍不住問,“他去了核爆現場麽?”

“看到了吧?這就是黑暗的力量,”龔格爾神父查看着傷員的情況,低聲道,“我的孩子剛從生死之門裏抽身回來——13年前我失去了米迦勒,如今又失去了半個拉斐爾!”說到這裏,他苦笑着看了一眼天野教授,“總有一天,你也會知道失去自己最優秀的學生是什麽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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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野教授沉默着,握緊了手裏的《華嚴經》。

“抱歉,請你先離開吧。”龔格爾神父的所有精力已經集中在了垂死的人身上,頭也不擡地對老朋友道,“放心,今天我和你在這裏說的一切,世界上絕不會有第三人知曉。你繼續你以往的生活吧,就當什麽也不曾發生。”

什麽也不曾發生?天野教授有些茫然地想着,踉跄地走下了神壇。

背後傳來了祈禱和布道的聲音。那是耶和華的子民,他們的所思所想要用傳說中記錄神谕的《死海古卷》來解釋,或許不是他所能徹底了解的。可是,龔格爾這樣天縱奇才的家夥,為什麽會将後半生的精力都獻給了克蘭社團這一神秘的宗教,那一定也有他的原因吧?

或許也和自己一樣,當科學之路走到了盡頭,發現世界還存在太多無法用定律來解釋的東西時,宗教便成為了唯一的安慰。只是他覺醒得比自己更早而已。

天野教授想起了神父出示的那一卷預言書,觸目驚心。5月,6月,7月,直到8月的大地震,在這個古卷的手抄本上全部——呈現,沒有落空。那麽,後面的四個月,乃至末日的預言,會不會也是準确的?

推開教堂的門,日光從天傾瀉而下,明麗如瀑,更襯得背後那個空間仿佛是另一個虛幻的不存在的世界——末日、地震、毀滅、文明的結束……諾亞方舟,還有什麽光明之子和黑暗之子的戰鬥。

天野教授拄着拐杖,踟蹰地走在長廊裏,心亂如麻。

從理智和邏輯上來分析,身為科學家的他對這些采取了否定态度。然而,從眼前一波一波的天災和驚人的巧合上。他又以一個研究者敏銳的直覺洞察了這些跡象背後潛在的可怕真相——末日,或者說某種不祥的力量,的确已經潛在了這個地球深處,正在蠢蠢欲動。

短短一個多小時後,他走出來,發覺社區周圍的氣氛已經變了。公園裏玩耍的人們臉上都籠罩了一層驚恐的神色,相互低語——

“聽說了麽?剛剛東京灣那邊地震了!”

“聽說比去年的宮城縣地震還厲害……半個城市都毀了!”

“不會吧?幾百年了,我以為東京是最安全的地方,從不會有地震。我們現在要去避難所裏躲起來麽?”

雖然恐慌,但是人們還是保持了平日的素養,不曾失措。一個女人忽然放聲哭了起來,捂着臉坐在長椅上:“怎麽辦?我兒子還在銀座工作!剛才……剛才我不停地撥打他的電話,可無論手機還是座機都沒有人接!”

“惠子……惠子!”旁邊的女人們連忙過去安慰,“不會有事的。”

“可是他為什麽不接?他人呢?在哪裏?”

“可能他跑出去避難了呀……手機落在了辦公室也說不定呢。”

聽到這裏的時候,天野教授忽然覺得頭頂的太陽有些異常,不由得眯起眼下意識地往天上看了看——陡然,他的手指握緊了拐杖。

太陽上有非常耀眼的白光和詭異的黑點:那是白色的耀斑以及其附近瞬間出現的黑子——白光耀斑伴随着強烈活動的黑子同時出現,這是非常罕見的跡象。幾乎超出了他幾十年觀測的經驗。那一瞬,他想起了加藤在神岡實驗室地底深處發回的報告,裏面記載了最近一年裏太陽中微子震蕩和消失的激烈異常性。

那一刻,某種不祥的預感迅速掠過了老人的心底。

天際的漩渦雲還在聚集,大人們在悲傷地哭泣和驚恐地低語,只有孩子們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在游樂場裏自顧自地玩耍,發出天真無邪的笑聲。

天野彌生拄着拐杖,怔怔地看着這樣的一幕。

“教授,東京電話。”司機走過來,将手機奉上。他看了一眼上面不停閃着的號碼,正是他最鐘愛的學生加藤光一打來的。天野教授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對于他這樣孑然一身投有親人的老人來說,這個學生可能是世上唯一關心他的人了吧?這個孩子這一次是幸運的,居然逃過了東京灣的大地震。可是……下次呢?

如果龔格爾說的都是真的,或者說,哪怕那些預言裏有十分之一成為事實,那麽在下一次,這個世界上将有幾人還能如此幸運?

“老師,我現在很好,請您不用擔心!”電話裏那個年輕人氣喘籲籲地喊,“不過這裏的景象實在太悲慘了,建議您還是暫時不要過來的好。替我謝謝您的那位神父用友,他救了我。我要趕緊返回實驗室,看看那裏有沒有出什麽問題。天啊!實在是太悲慘了……我估計死亡人數會超過十萬!”

天野教授站在原地,怔怔地聽了片刻,卻始終沒有回答一句話。直到加藤百思不得其解地挂了電話,他才忽然對司機道:“你在這裏再等我一會兒。”

不等對方再問什麽,老人便轉過了身,離去。

①LHC:大型強于時撞器(Large Hadron Collider),是一座柱子加速器與對撞機,栖身于瑞士和法國交界地區地下100米深處的環形隧遁內,隧道總長約27公裏,科學家希望通過在對撞機內實現極高能量的粒子對撞,模拟出與宇宙大爆炸後最初狀态類似的環境,從而深入研究宇宙起源和各種基本粒子的特性,其耗費超過60億美元,34個四家2500多名物理學家參與了這個項目,是近30年來粒子物理與宇宙學界最驚人的項目。

②蟲洞:俄國數學家預言,LHC有可能被證明是世界上第一臺時間機器。當LHC投入運轉後,每個在其中通過的粒子會在時空中形成一種沖擊波,讓周圍的空間和時間發生扭曲,當兩個這樣的引力波彼此朝對方趨近的時候,可能全造成十分壯現的結果,在某些極端場合,撞擊的引力速會在時空中撕出一個“蟲洞”來,即通常所說的可以穿越時空的隧道,如果LHC真的做到了這點,那麽,任何研究領城所取得的進展都會黯然失色。

③上帝粒子:指希格斯玻色子(或稱希格斯粒子、希格斯子,Higgsboson),是粒子物理學标準模型預言的一種自旋為零的玻色子,至今尚未在實驗中觀察到,它也是标準模型中最後一種被發現的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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