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下午上班，雲端整理了手頭的一份出庭材料，又迷迷糊糊睡了一小會兒，四點整才慢慢悠悠坐電梯下到一樓的咖啡廳。
一進門，就被熟識的服務生帶到了她常坐的位置，此時，已經有人在等她。
“你好，雲端，我是你的哥哥，周密。”他站起來笑着對她說。
雲端沒有什麽表情，聲音也盡是疏離：“周先生搞錯了吧，我并沒有哥哥。”
周密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似乎早就預料到會如此，被拂了面子也絲毫沒有愠色：“要喝點什麽？”
雲端轉向服務生說：“錫蘭紅茶，謝謝。”
雲端從來沒有見過周密，她只在父母離婚時聽到過他的名字，現如今他是慶生集團的總經理，将來必然是要接手慶生集團的，如今見了他，只覺得，這些年，周慶生是在他的身上下了一番功夫的。
服務生端上紅茶，然後退下，周密看着她端起杯子，慢條斯理地開口：“錫蘭紅茶，又稱斯裏蘭卡紅茶，這杯茶湯色橙紅明亮，湯面環有金黃色光圈，猶如加冕，應該是錫蘭紅茶裏的上品烏沃茶吧。這茶味道滋味醇厚，雖然較為苦澀，但是回味甘甜，确是一等的好茶。雲端，你和爸爸很像，連茶都喝得這麽講究。”
“你想說什麽，不用這麽拐彎抹角地浪費時間。”
“爸爸很想你。”
“想我？周先生說笑了。”
“雲端，爸爸說，他欠你太多，他想要補償你。”
雲端對于補償這個詞有些反感，像極了電視劇裏富家子弟的敷衍，穩了穩心底泛起的情緒，緩緩開口：“補償的話，親自出現不是更有誠意嗎？”
“他在醫院。”
“醫院？”
“對，兩年前在美國進行治療，手術非常成功，但是半年前前，病情惡化，手術不能再拖了，這次的手術風險很大，成功率為百分之十五，他想在手術前，和你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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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端心下一緊，抿着嘴唇不說話。周密遞給她一張便簽紙：“這是醫院的地址，明天上午九點開始手術。”
雲端整夜都輾轉難眠，早上頂着熊貓眼坐在餐桌前喝牛奶，被櫻子一把拉起來坐到鏡子跟前，二話不說地開始給她擦面霜。
雲端抓住她的手，有些不能理解：“櫻子，你在幹嘛？”
櫻子甩開她的手，繼續給她擦面霜，“我已經給我哥打了電話，他馬上就到樓下，現在八點十分，不堵車的話九點之前應該可以到醫院。”
雲端擡眼看着她，聲音有些驚慌：“我不去……”
“雲端，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即使你裝作漠不關心，但是你并不恨他。你是在意他關心他的，你只是缺少一個出現在他面前的理由。你看，現在你有理由啦，他病了，病的很嚴重，你可以去看他了。”
“櫻子，我……”
“雲端，如果這真的是你們的最後一面，我不想看見你後悔……”
雲端微微愣了幾秒鐘，突然站起身抓起外套往外跑。跑出電梯剛剛好看見韓風站在電梯門口。
韓風皺着眉頭看她，伸手幫她攏了攏外套，拉起她的手便往外走，“別慌，還來得及。”
車子以最大限速開在公路上，一連闖了幾個紅燈，最後被堵在十字路口無法通行。遠遠望去，被堵的車輛一片長龍看不到盡頭。
雲端大腦一片空白，擡頭看着他，聲音裏帶着恐慌：“怎麽辦……現在該怎麽辦……”
韓風深深呼出一口氣，解開安全帶下了車，從車前繞過去，拉開副駕駛座的門，給雲端解開安全帶，拉她下車。韓風給她攏好外套，然後牽起她冰涼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認真地說：“我一定會帶你過去。”
語畢，又擡眼看看堵在路上的車輛，拉起她開始往前跑。
雲端任他牽着自己的手，拉着自己跑。腦子裏還是一片空白，擡頭看着拉着自己的韓風，額前的碎發微微遮住眉毛，晨光打在他的側臉上，映得他的輪廓格外深邃，不自覺地就揚起了嘴角，心底滿滿地都是感動。
醫院的手術室門前停着一張病床，周圍站着幾名白衣護士，幾位周慶生的老友，西裝革履的周密和他的母親周華蓮。
一臉倦容的周華蓮俯下身，聲音裏也盡是疲憊和擔憂：“慶生，時間到了，該進手術室了。”
周慶生并未開口，眼光看向周密。周密會意，微微一笑：“再等等吧，她應該快到了。”
周慶生又看向周華蓮，握住她的手：“華蓮，是我們對不起雲端她們母女，如果我這次出不來，你要替我好好照顧她，補償她……她到底還是不肯原諒我……”
“要我的原諒，為什麽不親自跟我說！”
走廊裏陡然響起雲端的聲音，周密勾起嘴角轉身，他知道她一定會來。周慶生抓緊周華蓮的手，顫抖地問：“雲端？是雲端嗎？”
雲端一步一步地走到病床前，周慶生看着她，滿眼的淚水，只是顫抖着聲音叫她的名字：“雲端……雲端啊……”
雲端紅着眼睛，拼命忍住淚水，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麽難過：“你不是要我原諒你嗎？那你就活着出來親口跟我說啊！你不是要補償我嗎？吩咐別人算哪門子的補償？要補償我就自己來啊！如果你沒有活着出來，那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雲端啊……雲端，你來啦……雲端，都是我不好……”周慶生顫抖着聲音，淚水不停地流下來。
雲端咬咬牙，咽下喉頭的苦澀，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是，都是你不好，你欠我媽和我的都沒有還，你憑什麽就這麽死了？你一定要活着，你還要補償我們。”
一直默默看着這一幕的韓風走上來攬住她的肩膀，輕聲提醒：“伯父該進手術室了。”
周密注意到他，微微一怔，然後反應過來，吩咐護士把病床推進手術室。
待手術室的燈亮起來，周華蓮走上來，右手覆上雲端的肩膀，輕聲叫她：“雲端。”
雲端身體一僵，擡頭狠狠瞪着她，通紅的眼睛裏溢滿了疏遠，冷聲說：“不要碰我。”
周華蓮心下一驚，尴尬地收回手。韓風抱着她的肩膀，把它的頭埋在自己胸前，輕撫着她的背，柔聲道：“哭吧。”
他的聲音很好聽，溫柔細膩，聽着很是舒服，雲端埋在他的胸口，眼淚立即浸濕了他薄薄的毛衫，卻是一點聲音也沒有。
韓風撫着她的背，下巴抵在她的頭頂，道：“別忍着，哭出聲音來，別怕，有我在。”
聽得這麽一句，雲端便再也忍不住，開始嚎啕大哭。
櫻子說的不錯，她并不恨周慶生，她在意他，關心他，只是十五年的分離，讓她心存芥蒂，周密和周華蓮的風光無限都會讓自己想起母親的艱難，她只是不能釋懷。
周密一直看着韓風，看着她對雲端親昵的關懷，胸口有一絲絲不快。待雲端的情緒平靜下來，他走上前，道：“手術還要很久，雲端，你先回去休息吧，等手術結束我會通知你的。”
雲端哭得一時發蒙，閉着眼睛靠着韓風沒有說話。韓風施施然一笑，回道：“那就麻煩周先生了，我們就先走了。”
“我讓司機送你們……”
韓風笑：“不用了，我助理來接了。”說完，攬着雲端轉身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