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謝韻之此時正捏着簽名筆陷入了暴風後悔中,因為她剛才做了一件難以想象的事。
樊澄送她回了房間,将她放在了床邊上坐穩。然後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解下包來,從包裏取出了一只簽名筆,突然把身上的沖鋒衣脫了下來,将衣服疊好,将後背上的布料鋪平。
“诶?你幹什麽?”謝韻之笑着問她。
“簽名。”樊澄沖她眨眼。
“哈……?我不要!”謝韻之拒絕,尾音上翹,不禁笑出聲。
“簽嘛~”樊澄拖長了尾音,她那知性成熟的嗓音,突然撒嬌賣萌來簡直讓人招架不住。
“不要……喂,我不要啦,讨厭死了……”謝韻之拼盡全力口頭拒絕,手中卻被樊澄塞了簽字筆,她當真老老實實捏住了筆。
“拜托了,我是你粉絲,你是我偶像,簽名天經地義啊。”
“你又唬我!”
“這是真話!”
“我不要!”
“簽嘛~~”
樊澄這表情,這語調,謝韻之無言以對地看着她。樊澄鳳眸定定地望着她,表情認真中帶着期盼。謝韻之發現自己無法拒絕,但是又不甘心,嘴裏一邊說着“簽就簽,怕了你”之類逞強的話,當真賭氣提筆在衣服後背的布料上簽了名。樊澄得到了簽名,頓時笑得跟個捕到獵物的狐貍似的,忙不疊地跑回去,把衣服藏了起來。謝韻之被丢在房裏,捏着筆捂着臉,難以置信自己剛才做了什麽事。
“呵呵……”目睹一切的藍依依在房間角落裏收拾包裹,發出喪氣的冷笑。
“依依,完了,我都做了什麽……”謝韻之哀嚎。
“是啊,你完了。”另一種意義上,藍依依內心補充道,一臉生無可戀,今晚她要被這兩人撐死了,她不想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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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澄又跑了回來,風風火火的,面上帶着可惡的笑。謝韻之撲到床上想拿枕頭打她,結果卻被樊澄拽住了手臂,只聽她笑然道:
“我還沒給你簽名呢……書拿來。”
謝韻之頓時仿佛被施了定身術,不知道怎麽就聽了她的話,抿唇,略顯孩子氣地指了指床頭櫃。謝韻之每天都要看書,她的書就放在床邊的床頭櫃上,除了樊澄的書,還有一本樋口一葉的《清醒草》,一本《金雀花王朝》。樊澄笑着從她手中拿回簽字筆,走過去拿起謝韻之那本《藩籬》,在扉頁空白紙上唰唰幾筆,寫完後将書遞到謝韻之手中,輕聲道:
“我沒怎麽給人簽過名,你看還滿意,不滿意我再簽。”
謝韻之接過來一看,樊澄的字登時驚豔了她。她的字非常俊,寫的是行草,學的是蘇行,卻有幾分懷素的狂放奔逸的氣息。
【身似浮雲,心若飛絮】下面署名:【靳如練·樊澄】
謝韻之看着這十三個字,短暫地失了神。樊澄沒等她回神,笑着道了句: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說着便離開了謝韻之的房間。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雲,心若飛絮,氣若游絲,空一縷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證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折桂令·春情》
這人……為什麽寫這個……真是讨厭至極!謝韻之把頭埋進書裏,嘆了口氣。
***
第二天的拍攝進行得相當順利,樊澄照例全程跟蹤拍攝,偶爾給一些自己的意見。謝韻之這一天戲份更多,尤其很多排在第三天的戲都調到了今天來拍,她忙得腳不沾地,在片場完全沒有時間和樊澄說話。大巴車上,似乎樊澄、謝韻之和藍依依成了默認的三人組,連位子都固定好了坐在一起。樊澄依舊愛開謝韻之的玩笑,謝韻之卻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樊澄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略略收斂了一些玩笑的分寸。
第三天,恰逢謝韻之有《啓明》的宣傳通告,她要暫時離組,一大早就和藍依依離開了酒店。這一去就是兩天,要到第五天才會回來。
适逢這天,遲到的範志銘總算入組了,再加上這一天又恰好要輪到拍攝杜伊然的戲份,于是劇組這天幾乎全部都是圍着這兩個人轉。杜伊然在酒店裏躲了好些天,總算露面了,年紀輕輕的小姑娘,不知為何看上去總是暮氣沉沉的,走路也走得踢踢趿趿,說話也有氣無力,一張洋娃娃般精致的面龐看上去沒什麽生氣,真不曉得為什麽現在的年輕人喜歡這樣的偶像。樊澄真擔心就她這氣質,能不能把人民警察的精幹演出來。這個人到底是誰安排到劇組裏來的?
看過謝韻之演戲,再看範志銘和杜伊然,直叫一個索然無味。那空洞的表情,生硬的臺詞,乏力的肢體動作,真的是無力吐槽。導演在這兩個年輕演員身上耗費了起碼五六倍的力氣,總算把他們引導得稍微入了點戲。但是拍得仍然差強人意,張子明導演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都快被撓禿了。
樊澄對這天的拍攝興趣寡然,基本都是獨自一人在遮陽棚下用surface工作。她想寫點新的題材,可是這一天卻心煩意亂,surface癱在膝蓋上半天,卻半個字沒寫。動不動就拿出手機,打開微信,想發消息,可最終想想又沒發,把手機擱一邊。沒過幾分鐘,又拿起手機。
心神不寧……
如此重複了幾次,她放棄了寫文,幹脆把surface收了起來。她握着手機,盯着謝韻之的聊天界面,想了想,在編輯框裏打了一行字:
【在做什麽?】
想了想,把這行字删了。
“哈……”她深深嘆了口氣,她大概真的過線了,玩笑開過頭了。
現在的她無比後悔為什麽要在那本書上寫下“身似浮雲,心若飛絮”,這不等于間接表白了嗎?她都沒确定謝韻之到底是不是彎的,就這樣表白了……看她的反應,恐怕是沒戲了。
這兩天她滿腦子都是謝韻之,現在的她,才是真的“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她又打開了藍依依的對話框,發了條消息:【你們家韻之姐的腳好點了嗎?】
藍依依倒是回得很迅速:【好多了,謝謝大神關心。】
【現在在成都?】
【嗯,韻之姐在宣傳會臺上呢。】
【後天大概什麽時候回來?】
【不好說,定的機票是下午三點到虹橋的,順利的話大概也就傍晚能到了。】
樊澄咬了咬牙,問道:
【她這兩天心情怎麽樣?】
藍依依大概是有些詫異,這次回複得有些慢,樊澄等了半天,才等到她回了一句話:
【您和韻之姐怎麽了嗎?】
樊澄苦笑一聲,藍依依還挺敏感的,于是回道:【沒什麽,我就是覺得她可能心情不大好。】
【我倒是沒看出來韻之姐心情不好,只是有些心不在焉、丢三落四的。】
樊澄抓耳撓腮,心急如焚,卻不知道該怎麽和藍依依說。結果藍依依就給了她致命一擊:
【大神,您有什麽話直接和韻之姐說吧。】下面跟了個偷笑的表情。
樊澄想從電話這頭伸出手去掐死藍依依。
藍依依大概是很有求生欲,隔着聊天屏幕就察覺到了大神的怒火,于是忽然一口氣發了五張謝韻之的照片給樊澄。
其中三張是從舞臺側面拍的謝韻之在宣傳臺上的照片,她穿了一身輕薄的玫瑰金長裙,披散着長發,笑靥嫣然,美若天仙。另外兩張,一張是謝韻之在後臺吃飯時的照片,吃的是飯團,一邊吃她還在一邊看《追影人》的劇本。另一張是謝韻之在保姆車上睡着時的偷拍,她睡着了是真的很可愛,天真無邪的模樣,樊澄已經近距離親身體驗過了,現在看到她睡覺的照片,就想起她靠着自己肩膀睡着的模樣,進而想起那天她們互贈簽名的事兒,不由得心下抓狂。
唉……愁人啊……
她把照片都保存了,然後退出了微信。
結果電話就在此時突然進來了,樊澄一看來電顯示“皮皮六”,登時眉頭一皺。
“皮皮六,有屁快放。”她接了電話。
“什麽皮皮六?我還皮皮蝦呢。”電話那頭傳來了老六陳留熟悉的聲音。
“就是你的新外號。”樊澄沒好氣道。
“我怎麽感覺你心情不大好。怎麽了?追大美女追得不順利?”
“有你在我能順利嗎?”
“這怎麽跟我有關系?哥在千裏之外的首都啊。難不成……難不成你迷戀哥很……”
“閉嘴!再滿嘴跑火車我就不幫你還花呗買游戲了。”
“媽呀祖奶奶,小弟給你跪下了,您千萬饒了小弟呀!”電話那頭鬼哭狼嚎。
“唉……”樊澄扶額深深嘆了口氣,“姐怎麽交了你這麽個損友,姐我本來多內斂的性子啊,愣是被你帶成了皮皮澄,管不住自己,總是想着要調戲人。這下好了,一不小心越了界,吓着她了。”
“你幹啥了就吓着人大美女了?”
“我……本來還挺好,就是昨晚我給她簽名,寫了點多餘了東西。然後她的感覺就不大對了,似乎有點躲着我。”
“寫了啥?”
“身似浮雲,心若飛絮……”樊澄念出來自己都覺得不大好意思。
“哈哈哈哈哈……”電話那頭頓時爆笑聲傳來,樊澄額上暴出青筋,很想現在就飛回首都打死皮皮六。
“澄子……你,哈哈哈哈哈,你這個酸文,酸掉牙了你……哈哈哈哈!”
“花呗!”
“咳咳咳咳,我沒笑,我一點也沒笑。”電話那頭笑聲戛然而止,痛心疾首的話語傳來,“我對此深表同情,并致以誠摯的慰問。”
樊澄:“……”
“安心安心,就這點小事還不算越界,你啊,有的時候也是太敏感。我看謝韻之這兩天既然和你相處不錯,應該不會就因為這點小事就疏遠你。”陳留大大咧咧地說道,“倒是你啊,你別老是調戲人家,你要對人家好呀。哥給你打電話就是為了這事兒,你看微博了嗎,熱搜話題。”
“啥?沒看。”
“熱搜現在排第三,自己去看吧,哥就幫你到這兒了。最後彙報一下,你們家康德生龍活虎得很,最近哥臉上又添新傷了。就這樣,拜了。”說罷這家夥就自說自話地挂了電話。
樊澄一頭霧水,點開了微博查找熱搜。
結果就看到熱搜第三條:謝韻之被爆LES
什麽鬼?!樊澄點了進去,第一條是一個叫做“八卦天天說”的營銷號發的帶話題微博:廢話不多說,直接上視頻。
樊澄點開視頻,畫面拍攝時間是在晚上,角度應當是在三層樓左右的空中,拍攝的鏡頭一開始有點晃動,然後逐漸對焦拉近,鏡頭中出現了兩個女子,一開始兩個女子在一輛大巴車邊上做出類似擁抱的動作,接着一個女子背起了另外一個女子,兩人有說有笑地往大樓內走。樊澄認出來那就是自己和謝韻之,這視頻拍的就是昨天晚上她背着謝韻之從大巴車下來之後發生的事。
視頻很快結束,底下一片表示震驚的留言,紛紛要求更詳細的說明。還有人表示這不能證明什麽,女孩子之間親密太正常了。
然後樊澄就看到了一條評論:和謝韻之在一起的那個女的,是她新戲的編劇。
作者有話要說: 身似浮雲,心若飛絮,皮皮澄之所以寫下這句話,是因為她真的飄飄然,那是戀愛時的感覺。(笑)
我不能老是喂大家狗糧,偶爾還是喂一點……嗯……我的意思是我們還是要推進劇情的。
PS:明天不更,後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