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鬥蛇

正當萬籁俱寂,一切朝着安詳的方向發展的時候,木木的大嗓門顯得極其突兀。

顯然,她和人打電話的時候心情不好,現在明顯是在吵架。

就聽她像是打機關槍一樣的噠噠噠說個沒完,語氣裏是滿滿的怒火。

謝尋眼裏劃過一絲不耐,他是個需要安靜的人,木木已經吵到他了。

水下的波紋陣陣,下.頭的東西聽到了聲音顯得有些煩躁不安。

謝尋惱火木木大聲的同時,一刻不敢松懈地死盯着水下。

另一頭伏在石頭上寫作的寧自泊此時早已豎起了耳朵。

他本就是個愛八卦的人,待在緣來館的時候,就對緣來館四周鄰裏的家長裏短了如指掌。對門的老爺子昨晚上摔進了醫院,第二天早飯的時候寧自泊就能和李道津津有味的讨論着下飯。

而且時刻關注國內外大事小事,當然,不是那種政.要新聞,主要就是各大.人士的八卦緋聞。尤其是娛樂圈,常年混跡各個論壇,微信上關注的公.衆.號全是營.銷.號,他還和李道說的振振有詞,“我這不是為了從生活當中找到靈感才關注這些東西的嗎?你看看,我又不出門,沒什麽人生歷練,當然只能從網線的另一端找到靈感啦。”

眼下木木說的大聲,寧自泊都不用偷偷摸摸的聽,他手上拿着筆,借着月色的遮掩,假裝寫作的樣子,正大光明的偷聽木木打電話。

木木的聲音氣急敗壞,語氣是李道同款的恨鐵不成鋼。

“……別人談戀愛只是被沖昏了頭腦,她談戀愛是把整個腦子沖進了下水道。”

寧自泊偷偷瞧一眼,木木左手舉着電話,右手一揮,魔性十足。

只聽她接着大罵。

“看看那個男的,”語氣裏滿是鄙夷,“走起路來女表裏女表氣,說起話來盡是蓮言蓮語,他真當是三千多年前母系社會男人在家打扮自己啊?”

說完停頓了一下,緊接着大叫出聲,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什麽?還要房要車?房子兩百平居然還嫌小?”

木木好像冷哼了一聲,距離的遠,寧自泊聽的不太清晰,但是接下來的話還是聽的很清楚的。

木木一字一句的說道,“他怎麽不拿卷草席上天.安.門.廣場躺着啊,那裏二十四小時還要保镖給他巡邏呢。絕對安全。”

接下來的話不帶喘氣的。

“不就是一.鴨.店出來的十八線小網紅嗎?我還要怕他?他在邊上聽着話呢是不是?你直接手機外放,老子罵不死他。”

“怎麽着啊?木若折她被騙財騙色騙身騙心我幫着她提防還是我的錯了?她怎麽不上天啊?”

“老子遠離世俗不和她争家産,她竟然敢把家産給一個小網紅,信不信我直接拿把沖.鋒.槍弄.死他啊?”

說完直接挂斷了電話,木木兩手叉腰,嘟嘟囔囔的在原地呆着罵罵咧咧,寧自泊脖子一縮,認真的往紙上寫東西,目不斜視,不敢叫木木發現他剛才偷聽了。

這戰鬥力實在太強,寧自泊是個拿筆杆子的文明人,不擅長吵架。

只可惜,木木背後長了眼睛似的,一下子走到了寧自泊面前,面無表情的問,“你剛才,偷聽我說話了?”

寧自泊吞了口唾沫,清清嗓子,無法辯解,試圖轉移話題,“你看啊,其實人家也許是真心相愛的,你也沒必要棒打鴛鴦。”

木木嘲諷道,“你覺得要買個廣場的男人對你是真心的嗎?”

“這……”寧自泊結結巴巴,“也許是你家裏人主動的呢。”

木木冷哼一聲,沒給寧自泊好臉色,“睡覺吧你。”

說完,從袋子裏扒拉出一個維.尼.熊,抱着準備入睡。

看着那個玩偶,寧自泊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這麽和你描述吧,你能想象一個母夜叉居然要和一個可愛的玩偶一起入睡嗎?

當然不能。

那個維.尼他是見過的,在一家連鎖店裏,店家把它擺在了正中間最顯眼的位置。

笑得非常治愈,非常可愛,直戳人心。

當時重明看着那個維.尼,轉頭就對李道說,“你要是把它買給我,我就嫁給你。”

吓得李道當場無語,從此再沒進過那家店。

想想啊,重明是個什麽人啊?連他都能打動的玩偶該是多麽的可愛啊。

越是可愛,就越是顯得古怪。

因為無論是木木暴打盜賊的出場,還是一刀殺雞血濺當場的決絕,都讓人難以接受她居然還有少女的一面。

心頭轉過一個嫌棄的想法,想着想着居然就給說了出來。

“別的小姑娘買維.尼确實少女,你這只能叫做直男的少女心。”

說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傻樂,帶着一絲真誠的調侃,等到話音剛落終于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

此時寧自泊臉上的表情堪稱精彩,完美的将害怕,尴尬,無語,傻笑,讨好等融合在了一起。

他幾乎是出于本能的捂緊了脖子,生怕木木像晚飯前殺雞一樣的給他來上那麽一刀。

雖然其他幾個人都說自己會武功,但是明顯,其他人都沒有表現出來,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胡說。只有木木,寧自泊親眼所見。

戰鬥力強。

寧自泊捂緊脖子,努力朝木木表示出和善的微笑,試圖緩和兩人間尴尬的氛圍。

猛地,木木突然向前邁了一大步,反手抄過身後縛着的鐵棒,尖利的那一頭直沖寧自泊過來,寒光反射到了寧自泊的眼睛裏。

寧自泊清清楚楚的記得,那根鐵棒晚飯的時候串了一串死老鼠。

他還幻想了一下自己被戳.死的場景……

他失聲尖叫,“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話沒說完,身後一個大力,一陣腥臭味撲鼻而來,帶着濕冷,還有一絲滑.膩,纏繞上了他的脖子。

脖子一緊,寧自泊舌頭都被勒的吐出來了一點。

借着眼角的餘光看了下纏在脖子上的東西,一看,叫他三魂七魄都要丢完了。

那是一條巨大的蛇尾,身上的紋路就着鱗片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要是在上古的黃金時代,這些兇獸不傷人的日子裏,這樣的巨蛇在月光下曬着鱗片該是非常美麗。可是現在它纏到了寧自泊的脖子上,直叫寧自泊渾身雞皮疙瘩驟起。

臉色即刻紅潤,因為被勒住了血液無法流通,整個腦袋通紅。

他聽到“噗嗤”一聲,原來剛才木木的鐵棒不是為了殺他的,那根鐵棒一下子紮在了巨蛇的身上。

因為疼痛,蛇劇烈的顫抖,沒有松開蛇尾,反倒是勒的更緊了。

而謝尋早在巨蛇出現的時候就沖了過來,一把抓住寧自泊的腳踝,不讓他被蛇拖進水底。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寧自泊被勒的氣都要喘不上來。

上頭勒的死緊,下.頭又死命的往後拽,寧自泊覺得他的頭都要和身子分離了。

每一個吊死鬼的本能都是撕扯脖子上的束縛,可是寧自泊愣是沒敢把手給放到蛇尾上把它拉開,只好胡亂的在空中使勁揮舞雙手。

沒打到蛇,反倒是給了來幫忙的木木一巴掌。

木木本想把鐵棒從蛇身上拔下來,再對着七寸來一下,不成想剛抓住還沒來得及使勁,就被寧自泊一個巴掌抽花了眼,直接滾到了一旁。

就着力道,鐵棒也被木木帶走,“噗嗤”一聲,離開了蛇身。落在地上碰撞到了石頭,發出“铛铛铛”的響聲。

木木被這一跌,磕到石頭上,磕的腦袋嗡嗡作響。

寧自泊真的覺得自己的腦袋要被擰下來了。

失去了鐵棒束縛的巨蛇一門心思要往水裏走,而謝尋這個斯斯文文的人居然力氣這麽大,能拖住寧自泊不讓他後退。

謝尋和巨蛇就像是在拔河,拔繩卻是寧自泊這個人。

都說人臨死前腦子裏會轉過無數個念想,寧自泊腦子裏卻只出現了一個場景。

他開始想象,由于脖頸不堪重負,謝尋最終只能奪回他的身體,而出于慣性,巨蛇一下失去了受力,猛地跌落水中,而他的頭顱咕嚕嚕的漂浮在水上……

滿目猙獰,死不瞑目,舌頭吐得老長……

寧自泊都能想象到的場景,謝尋更能想象到。

他嘴巴微動,念着咒語,山風驟起,飒飒而來,激得蛇鱗一下子全豎了起來,好幾片紮進了寧自泊的肉裏,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外頭出了這麽大的動靜,蘇掩華和代漱雲不可能還安然在帳篷裏睡着。

兩人不約而同的從帳篷裏出來,然後看到的就是謝尋和巨蛇的角逐。

寧自泊滿臉通紅,舌頭吐得長長的,一副将死未死的模樣。

兩人不知所措,随手抄起石頭就要上前。

熟料兩人還沒動作,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陰風,猛烈的讓兩人腳下一個趔趄跌倒在地。

代漱雲的搬起的石頭正好撞到了她的肚子上,腦門上還磕了一下,磕出了血。

眼睛閃過一片金星,花花的什麽都看不清。

耳邊傳來的是蘇掩華的尖叫。

蘇掩華見到一個蓋着紅蓋頭的女鬼飄揚而來,帶來巨大的陰風,吹的他的衣裳沙沙作響。

他渾身汗毛直立,除了尖叫不知道還該做什麽。

本能的将手上的石頭打到紅衣女鬼的身上,結果女鬼長長的指甲把石頭劃得四分五裂,反手一推,倒砸的蘇掩華一臉血。

血跡滴進了眼睛裏,蘇掩華捂着臉看不清東西倒在地上。

女鬼很快就跑到了謝尋身邊,謝尋沉聲道,“解決它。”

她直立着腳尖蕩到巨蛇身邊,鮮紅的指尖舉起,然後一下子狠狠.插.進了蛇的身軀。

巨蛇發出一聲慘烈的嘶聲,寧自泊覺得脖子上的桎梏力道減輕了一些,拼命地大喘着氣。

“嘶拉”聲從身後傳來,那是切肉的聲音。

寧自泊眼睛被勒的有點花看不見,但是耳朵此時卻是異常靈敏。

他聽着這聲音毛骨悚然,又看不見,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也不知道該往那個方向逃走。

這時一只手抓住了他,把他從石頭上帶了下來。

是謝尋的聲音,“是我。”

這聲音死板不帶一絲起伏,此時此刻于寧自泊而言宛若天籁。

他拼命點頭,險些就要哭出來,腳下失了力氣,被謝尋拉得遠了些。

“撲通”一聲傳來,而後掀起了巨大的水花打在寧自泊的身上,打濕了衣裳。

木木是最早回過神來的人,她看到一個紅衣女鬼五指尖利劃開了巨蛇的皮肉,泛着猩紅,然後狠狠.紮進去,最後連鬼帶蛇翻進了水裏。

她連忙走過去,幫謝尋把寧自泊帶回帳篷旁。

木木拉起代漱雲,拍拍她的臉叫她回了神,然後見到了滿臉是血的蘇掩華。

真是可憐那張臉,本來貌美如花現在慘不忍睹。

好在沒什麽大礙,木木幫他把臉上的血擦幹淨之後蘇掩華忍住了痛睜開眼睛。

謝尋在把寧自泊帶回來之後就沒再管他,匆忙把五人的行李收拾好,一人一個背包扔過去,沉聲道:“馬上離開這裏。”

幾人手腳利落,知道此事情況緊急,火速背好背包,匆忙離開。

無人再理會寧自泊。

寧自泊本想着叫人攙扶他一下,可是無果,只好邁着害怕得發軟的手腳努力跟上。

旅途搭夥,救你一次是道義,你要是窮矯情自己還要找死,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自己的命自己看顧,十萬火急的時候誰還要來管你。

退一萬步說,要真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你這個落在後頭的,沒準還能幫人擋上一擋,也不枉別人救你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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