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水鬼
謝尋是最先反應過來的。
真是想不到,剛才他還是團成團的滾在蘇掩華身邊吓人,轉瞬之間居然就能一個箭步沖上去拉住寧自泊的手臂。
寧自泊心頭為自己默哀了一萬次,他的腳脖子和肩膀在今晚承受了太多它不能承受的重量。
先頭是謝尋抓住了他的腳,他被人勒住脖子往水裏走,現在反過來了,謝尋抓住了他的肩膀,他被抓住了腳往水裏拖。
經過這一夜,寧自泊覺得自己至少能長高十公分。骨頭被這樣掰扯了可不是能長高嗎?
剛才在瀑布邊才和巨蛇戰鬥,雖然衆人早已身心俱疲,但是緊繃的神經還未徹底放松。及至寧自泊這頭異象突生,最先反應過來的雖是謝尋,但其餘三人也追過來幫忙了。
木木抄起身後的鐵棒子“噗噗噗”往水下一下一下的插,好像是插.進了什麽腐爛的肉裏,掀起一陣惡臭,順着晚風翻湧而來。
代漱雲抱起了腳邊一塊大石頭猛地往水裏砸過去,像是砸到了什麽東西,沒有在水面掀起很大的水花。
寧自泊感覺腳下松開了一會兒,但是很快那股桎梏又重新出現,而且這一次不再是單純的被抓住,他能感覺到有什麽尖利的物件,插.進了皮肉裏。
無需細想,那是指甲。
寧自泊腦門充血,在水裏泡着的不知道多少年的死屍的指甲勾進了皮肉裏。鬼知道那裏頭到底有多少病毒,現代人連被狗抓一下都要去打狂犬疫苗破傷風,他被鬼給撓了,這他麽得打多少破傷風啊。
蘇掩華站在最後頭,一個人被三個人救,已經被團團圍住了,他再上去,沒準會把他們四個人一齊給推到池子裏去。
站在最後的蘇掩華裝作一副害怕到極致的樣子,手指微動,結着別人看不懂的印記,池子底下翻起了面上看不見的漣漪。
池子底下的水勾成了一條水線,像是在穿針一般穿到了女鬼泡在水下的身軀裏。然後一個大力,把她皮肉勾破,讓她的手剎時松開。
下.頭放松了,謝尋的一個用.力就把寧自泊從水裏拉起來。
等到把人救上來的時候,透過月光,看到了寧自泊腳踝那裏十個血窟窿在突突的冒着血。
同時冒着一陣黑氣,很快腳就變得漆黑一片。而且先頭那漆黑只是環繞在腳踝那一塊,很快就有往小腿蔓延的趨勢。
謝尋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木木就要那刀給寧自泊放血,謝尋阻止了她,“要是放了血,不知道會不會傷到腳筋,那樣子連路都沒法走了。”
寧自泊一聽着急,這還了得,他頂了天只能接受多打幾針破傷風,從今以後變成瘸子叫他怎麽活?
他就不能再和重明追逐打鬧了,他都想象到自己坐在輪椅上被重明羞辱的場景了。
電光火石之間,想到了李道給的符咒。
他忍着疼痛對蘇掩華說道:“快,幫我把我的日記本給我。”
代漱雲沖着寧自泊大罵,“什麽時候了,你居然還想着寫日記。”
寧自泊大聲道:“不是寫日記,是我的東西放在日記本裏了。我把我家那個假道士驅邪的符咒放在了日記本裏了。”
蘇掩華腳下行動倒是迅速,只是嘴裏也沒停止抱怨,“都說了是假道士,你還相信?”
寧自泊大喊,“你都見鬼了,還不相信假道士嗎?”
說話間,蘇掩華已經把寧自泊的日記本拿過來了。
寧自泊寶貝似的把日記本揣在懷裏,小心翼翼的從裏頭拿出一張,然後也不知道該怎麽操作,直接給貼到了流血的腳踝上。
一貼上去,痛的寧自泊倒吸一口涼氣。
就見一陣黑煙從五個血窟窿裏冒出來,活像是煙囪冒氣。
等到符咒徹底消散不見的時候,腳上的黑色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只是那十個血窟窿依舊大刺刺的暴露出來,看着駭人得緊。
寧自泊痛的說不出話來,方才活在變瘸的恐懼裏還沒感覺的有多痛,眼下黑氣散了,只剩下流血,看着這十個傷口都是觸目驚心的疼啊。
他想拿手拂上去,又不敢,生怕手上的什麽細菌就給感染了,然後到了醫院的時候等待他的就是鋸腿。
他帶着點哭腔道,“你們能不能來個人給我包紮一下啊?”
真是可憐的緊,一個人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搭配着那張好看的臉真是叫人不忍心。
木木嘆了一口氣,拿出背包裏的紗布給他包紮。
包紮的手法粗.暴,雙氧水直接往上頭倒,又冰涼得很,而且倒上去的那一刻,能肉眼見到幾個血窟窿在呲呲的冒着白色的沫沫。
據說那是殺死細菌的景象,但是寧自泊覺得這是騙人的。
因為痛的他渾身哆嗦。
結果更慘的還在後頭。
雙氧水是殺菌的,要不是他的傷口太大了,其實是不會太疼的。可是木木給他上的藥居然是碘酒。
碘酒啊。
想倒雙氧水一樣的把碘酒往傷口上倒,這真是叫做戳人傷疤啊。
寧自泊當即掙紮着,就要身殘志堅的離去。
結果被謝尋一把按下。
在凄厲的尖叫嘶喊聲中,寧自泊完成了上藥的工作。
結局就是寧自泊捂住兩條腿在嗚嗚的哭,其餘四人裝死聽不見。
好在他是個堅強的人,在剛才符咒消散黑氣的時候見識到了李道給的符紙真的有點作用。當即珍惜起來。
他擦幹眼淚,從背包裏扯出一個小小的袋子。那是一個小挎包,可以直貼在胸口的那種男士布袋。
他被布袋拿出來背在前頭,然後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日記本放了進去,拉上了拉鏈。
還放心的拍了拍,生怕東西掉出來。
水面傳來了一陣微不可見的波紋,謝尋注意到了水下的女鬼又開始了行動。
她慢慢的靠近岸邊,伺機而動,想要避開所有人将寧自泊再一次的拉下水。
這一次謝尋沒再袖手旁觀,他手指劃出了一道符印。若是外行人見了,只當他是在活動手指。殊不知這一切都落入了暗處一雙眼睛裏,晦澀難明。
天蒙蒙亮了。
早起的太陽躲在山巒後面,給山邊鑲了一層金色的光暈,随着太陽光漸漸擴散,天色也已大亮。
夜晚吵鬧的林子一下子變得安靜起來,蟲鳴、鳥叫都不見了。
那是獨屬于夜晚的樂章,白天,聽不到。
一行白鷺鳥飛過,齊刷刷的站在了不遠處的的一棵樹上。
這時不遠處晃悠悠的走過來一個農民,背後背着一把柴刀。
身上穿着一件棉質的短袖,被洗的發大變了模樣,連顏色都不太顯了。腳下蹬着一雙解放鞋,穿着綠色的軍褲。
見到他們有些詫異,但還是給了一個和善的笑容。
寧自泊見到他大為激動,他作為一個立志要文傳千古的人,一直就貼近人民群衆,對老百姓那是十分的親切。
他大步上前,一下子抓住人家手就開始搖晃,說起話來古古怪怪,“老鄉啊,我算是見着你啦。”
蘇掩華扶額想哭,這是什麽神仙操作啊?太丢臉了吧。
抛開寧自泊的神經質不談,大家見到這裏出來個活人還是很高興的。
畢竟在水裏泥裏打滾了一整夜,眼下都累了。現金帶的足,他們打算給人家錢,然後把他們帶回家洗洗睡睡。
和人打商量這種事情木木畢竟在行,雖然老鄉操着濃重的方言,但是木木愣是和人家把事情給談妥了。
衆人雀躍。
只是木木看着來人的眼睛,心頭總是有些提防。
表情可以騙人,但是眼神是沒法騙人的。她總覺得這個老鄉的眼睛裏,透着一絲不真誠,甚至是一絲的陰暗。
像是被什麽不甚磊落的猛獸盯上,叫人背後不時發涼。
謝尋一直沉默不語,把事情全程交給了木木,只不時的看老鄉一眼。
也是,他一直就是寡言少語的一個人,重實際行動,不善言辭。
衆人也沒多介懷,很快木木就和人家溝通好了。
就聽老鄉叽裏呱啦的講了一堆“普通話”,笑容和藹,手指着前方,想要給他們指些什麽,但是他們只見到了重巒疊嶂的山。老鄉走在前頭,木木招呼衆人緊跟上去。
謝尋不着痕跡的走在了最後,他眸色沉沉,最終默默的走到了老鄉的身後。
猛的一個手刀,打暈了他。
就在前方的人影剛落下的時候,走在最前的木木抄過腰間縛着的鐵棒直指謝尋的脖頸。
木木冷笑着看着謝尋。
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其餘三人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
怎麽謝尋一下子就把人家打暈了,怎麽木木還拿着她的武器對着自己人呢?
木木聲音徹底冷了,“剛才蓮池裏的女鬼,是你動的手腳吧?”
是肯定的語氣。
寧自泊大為驚訝,愣愣的,一會兒看向謝尋,一會兒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腳踝。
難道,那個女鬼是謝尋操縱了要來殺他們的?
不對啊,那為什麽還要救自己?
良心發現?
寧自泊百思不得其解。
這是謝尋第一次笑,笑的璀璨,和他平時一本正經的老學究模樣大相徑庭。
他點頭道,“是。”
木木的眼神從冷化作了狠厲,仿佛下一刻鐵棒就要紮進謝尋的脖子,她冷聲問:“為什麽?”
謝尋單手拈住了鐵棒的尖頭,稍稍移開了些,解釋:
“你們聽說過,陰門九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