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鎖鏈,食指

代漱雲在這一頭思考人生,寧自泊在那一頭開始渾身發抖了。

本來他在腦子裏寫日記寫的好好的,可是莫名其妙,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灼熱的視線,在死死地盯着他。

而且越來越狂熱,簡直快要把人生交付給他的感覺。

他被盯得頭皮發麻,可又不敢睜眼,生怕睜開眼睛,見到的東西會吓得他魂飛魄散。

深山老林,荒郊野外,要是真的出現了什麽東西,他選擇無視。就算是死,也請讓他死的不明不白。

看不見,就不害怕,不害怕,也就無所謂痛苦。

就這麽過了很久,久到寧自泊的腿徹底麻痹。

寧自泊是個很有儀式感的人,每次坐着冥想寫日記的時候,他的腿都是盤着的,但這個姿勢,一旦做久了,就會讓人無法起身。

現在寧自泊有苦難言,他都感受不到兩條腿了。

而且稍微一動,知覺倒是有了,可那酸爽的感覺,也一起來了。

他努力了一下,也不管注視着他的視線了,強行讓自己起身。

站起來的那一刻,在漫無邊際的黑夜裏,他的眼睛裏愣是冒出了星星。

暈的。

腿麻導致的暈厥。

他沒辦法站直,剛站起來一下,就馬上跪倒在地,于是就在地上趴了一會兒,這才起身。

抖腿走過去,一屁股坐下,伸出手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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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別的,這山裏,到了晚上還真是挺冷。

尤其是背後靠着一方池沼,涼飕飕的。

寧自泊打了個哆嗦,捂住身體,佝偻着倒在地上睡覺。臨睡前,不忘離火堆近一點。

沒辦法,他們這幾個人,手裏除了點打鬥的兵器之外,真的沒什麽了。

晚上冷,除了能從外部汲取熱量,他們真的沒法子保暖。

**

寧自泊覺得自己此刻處于水深火熱之中。

背後一片冰冷,冷的脊椎發麻,而前頭,像是烈火燒灼,這種感覺,像是一條死魚,一面被冰鎮,另一面,已經上了烤架,正被大火燒烤。

他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重重的鎖鏈。

他在水裏。

綠幽幽的水,水底一片清淨,水草、魚兒、甚至連泥沙和一些浮游生物都沒有,幹淨的讓人心慌。

他不會游泳,可是此刻,他正在朝着鎖鏈游去。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鎖鏈奇寒無比,一經觸碰,整個人都宛若置身于數九寒天。它通向極深的遠方,一根長長的鏈條,望不見盡頭。

水裏只有這一重又一重交疊的鎖鏈。

下意識的,寧自泊順着鎖鏈往水深處飄游過去,越往下,交錯的鎖鏈越多。

他心頭發慌,有點害怕,止步不前,停在了原地,不再往前。

就在這時,他見到一個龐然大物,從各條鎖鏈的空隙中,在往他眼前慢慢的浮上來。

水下仿佛一個巨大的空洞,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清,一切皆是未知。

只見到一團巨大的陰影,它慢慢上浮、慢慢上浮,最先出現的,好似是一叢枯萎的樹木。

等到逼近眼前,寧自泊才發現,這不是枯萎的樹木,這是犄角,動物的犄角。

可犄角太長,寧自泊看不見犄角之下到底是什麽東西。他能看見的,只有這根犄角在不停的往上浮,劃破層層的水,從腳邊,慢慢來到眼前。

等到出現在眼皮子底下的時候,寧自泊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一下,旋即,水底發生異動。

巨大的沖擊力,沖的寧自泊眼睛有些花,他看不清身周景象。

等到再次睜眼,一張扁平的嘴巴出現在他眼前,對面是一個巨大的獸首。

他看不清這龐然大物到底是什麽,只聽到“吼”一聲,這張大嘴張開,準确無誤的咬住了他。

……

“啊”一聲,寧自泊滿頭大汗從地上驚醒,渾身已被冷汗濕透。

他看了看四周,大喘着氣,發現還在地面上,其他四個人還好端端的睡着。

不過,他們現在正努力地睜開眼睛,因為寧自泊好像把他們吵醒了。

寧自泊抱歉的笑笑,正想說些什麽,手指微動,傳來一陣劇痛。

往下一看,失聲尖叫,“啊!!!”

開始滿地打滾。

原來,寧自泊睡覺的時候,因着實在太冷,忍不住的,就往火堆那裏靠,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然後,衣服就被點着了。

同時被點着的,還有他的那根食指。

此時食指已經燒焦模糊一片,黑乎乎的,混着血肉,光是看着,就夠疼。

其他人被寧自泊的這一聲尖叫徹底驚醒,醒來看到的,就是寧自泊身上一團火焰,他滿地打滾。

他們着急忙慌的把各自身上的衣服脫下來 ,使勁拍打寧自泊,慌亂一場,總算是把寧自泊身上的火滅了。

不過那根食指,最外一層,已經被烤的發出一陣陣肉香。

謝尋抖抖他的衣裳,真不知道該對寧自泊說什麽。

蘇掩華開始哈哈哈大聲調侃,“今天木木沒去打獵,你沒吃到肉就這麽着急?還準備把自己烤熟了吃是不是啊?哈哈哈哈……”

寧自泊又羞又惱,“你!我只不過是睡的不夠小心而已!”

蘇掩華不說話,指着寧自泊,捂住肚子笑開了。

手上的疼痛叫寧自泊沒有心思繼續和蘇掩華吵架,而且就算吵架,他也吵不過蘇掩華。

他現在的心思,都在他到底該拿這根食指怎麽辦上面。

這裏也沒醫療包,他們身上根本就沒有帶醫療器具。他真害怕手指會發炎感染。

等等,發炎?感染?

這裏環境這麽原始,要是不趕快處理,等到出了山,他的手指會不會直接壞死,出去就得直奔醫院砍.手指啊?

要是砍了手指,他以後該怎麽辦?他可是一個小說家,一個沒有手指的小說家,用不用這麽身殘志堅?他還沒有這麽頑強拼搏的打算啊。

想到自己可能要砍.手指,寧自泊徹底着急了,再開口,說話都帶着點哭腔,對木木和謝尋說:“我該怎麽辦啊?”

這是這一路旅行積累下來的本能,出現了問題,找木木,找謝尋。蘇掩華只會取笑他,代漱雲……

算了,具體還沒想到代漱雲到底有什麽用。她一直都是被木木照顧的存在,感覺不太會做事情。

謝尋看了眼他的手指,颦眉道,“得找藥給你敷上。”

說完看向木木 ,“你背包裏有藥嗎?”

木木反問,“你覺得呢?”

謝尋想推推眼鏡,發現眼鏡早就在山裏遺失了,他回答:“我覺得你沒有。”

木木大刺刺的往地上一坐,“那不就得了,我就沒考慮過自己會受傷。頂了天的,也就是被草木給刮刮蹭蹭,那種小傷口,需要用藥嗎?”

木木扭頭問代漱雲和蘇掩華,“你們身上有藥嗎?”

這兩個屬于弱勢群體,要帶藥,也是他們帶。不過謝尋這麽仔細的一個人,連山河鼎這種旅行指南都不忘帶,居然能忘了帶藥,倒真是叫她詫異。

蘇掩華沒好氣道:“在山洞裏的時候,早就把大背包扔了。這個小背包,除了有我一罐子海水,就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都是打架的。”

代漱雲更是搖頭,“我沒想過要帶藥的。”

謝尋眉頭一皺,定定的看着寧自泊的手指,從地上撿起一根小小的枝條。

然後在寧自泊食指末端比劃了一下,寧自泊不解其意,還以為是要拿根小棍棍給他包紮。

沒成想,謝尋淡淡的說道:“等到出了山,就從這裏開始截斷。沒關系的,你還有四根手指,還能勉強碼字,不太影響。”

還自顧自的點點頭,好似自己說的很有道理。

寧自泊聽完,心裏拔涼拔涼的,發出殺豬似的尖叫,“不行!四根手指還碼字?開什麽玩笑。五根手指都碼不全,你将來要我怎麽碼?食指都沒有了,還怎麽握筆寫小說?”

蘇掩華義正言辭道:“怎麽不能寫了?人家缺胳膊少腿的都能寫,你不就少了一根小手指嗎?多大點事兒啊。”

語氣要多不屑有多不屑,聽的寧自泊直接起身和他滾做一團拼命去了。

木木過去拉架,“哎哎,你別動手,你那個手指不能碰東西。”

代漱雲這時好像想起了什麽,道:“你先別緊張,我想起來了,山裏好像有一種藥,是能止血的。你等等,我去找找。”

木木一拍寧自泊腦袋,“就是,沒聽人家代代說了嗎,有藥的。在山裏你還擔心沒草藥嗎?古代人不全是上山采藥的?瞎緊張。”

這怎麽可能不緊張,你看看謝尋那個一本正經的态度,還連從哪裏開始截斷都給他量好了,你居然還要他不緊張?這說的是人話嗎?

代漱雲跑到寧自泊早先去的蘆葦叢那裏,在那邊石頭裏翻找,不一會兒,抱着一塊石頭,樂颠颠的過來了。

看到代漱雲回來,蘇掩華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是準備把這根手指砸爛了弄下來嗎?”

啊!!!寧自泊要受不了了。

他再一次撲過去,把蘇掩華撲.倒。

撲.倒的時候,不忘舉着自己受傷的那根小食指。

這景象,真是夠叫人浮想聯翩的,木木有些看不過眼,把寧自泊拉起來,強行拽到代漱雲身邊。

先是呵斥了蘇掩華,“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兒啊?就沒見你嘴巴停的,哪天你受傷了,有你好受的。”

蘇掩華只是樂着不說話。

接着木木又說了寧自泊,“你這手還想不想要?吵吵吵,吵個沒完了。”

然後一把把他摁下。

這時,代漱雲舉起石頭,朝寧自泊過來。石頭的運行軌跡,正好能砸到寧自泊那根,受了傷的,小食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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