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海上
又說完一個故事,蘇掩華這下子終于明白,為何寧自泊一直紅不了無人問津了。
木木作為一個編劇,對寧自泊的故事架構能力也是嘆服。
這……
語無倫次,沒有重點,沒有劇情,沒有……
該有的什麽都沒有。
真的,再給他活個三百年,估計都成不了事。
謝尋早在第一個故事聽完一半的時候就離開了,他的選擇相當正确,閉目養神,還把耳機插上。
雖然耳機沒有放歌,但好歹還能隔絕一下寧自泊的聲音。
他們早先撺掇寧自泊講故事,現在只覺得欲哭無淚。
又不好直接告訴他,你的故事爛透了。
這樣不是連朋友都沒得做了嗎?
真是可憐,寧自泊還要求他們幫忙把他的思路記下來,等到出去了再給他說。
現在他們聽到寧自泊開口,條件發射的害怕、發抖。
受寧自泊魔音荼毒已久。
今天,寧自泊照舊,興致勃勃的準備開始他的故事,看這架勢,當真是打算給他們講個一千零一夜了。
當年聽故事的皇帝要知道是聽這樣的故事,早就把那人拖出去砍了,哪裏還來的一段美好的愛情啊。
好在,謝尋發現他們的害怕,伸出一袋壓縮餅幹,冷淡道:“早飯。”
天哪,蘇掩華當真是……
在水裏漂浮的這段日子裏,一是對寧自泊講的故事的恐懼,另一個,就是對壓縮餅幹的恐懼。
什麽吃的都沒,只有壓縮餅幹……
壓縮餅幹。
壓縮餅幹。
每天一袋,且還是他最為痛恨的花生口味的。
真叫人生不如死。
據說,壓縮餅幹只有花生口味的,不知是真是假。
蘇掩華覺得是假的。
上一次木木的嘴裏明明白白的呼出了草莓的味道。
謝尋偏心,太過偏心!
結果謝尋手裏的壓縮餅幹,還有節省着水将就吞下,水資源也是緊缺,不敢大口喝,都沒處補給去。
一撕開包裝袋,那一股味道啊,真是讓人提神醒腦,條件反射的想要嘔吐。
幾個人苦着臉嚼着壓縮餅幹,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這比作雞肋的形容,硬生生叫蘇掩華感覺出了一股子雞肉香來。
謝尋面不改色地嚼着,嘴巴小幅度的一動一動,像小倉鼠一樣,同時在背包裏翻找東西。
其實謝尋的背包裏還是有好東西的。
他這個居家旅行必備三好男人,背包裏油鹽醬醋茶什麽都有。
就是不肯拿出來。
蘇掩華好幾次都想聯合寧自泊,一起去謝尋的背包裏偷出一罐子鹽來,灑在壓縮餅幹上,好歹的,給一點鹹味啊。
一天到晚都是花生,簡直叫人生不如死。
就在蘇掩華抱怨之時,謝尋從背包裏拿出一棵枯萎的植物。
好像是歷莢。
寧自泊問,“是缺氧太久,又沒有陽光照射,所以死了嗎?”
代漱雲嚼餅幹的動作頓了一下,看了寧自泊一眼,想說點什麽,掙紮一下,還是說出了口。
“歷莢是不會枯萎的,它死了,只能說離它種上去的那一刻,已經過了一個月了。”
一個……
一個月?!
所以說,他們從漁人村出來,已經過了一個月了?
在這一個月裏,他們天天吃壓縮餅幹,喝一點點礦泉水,偷偷摸摸上廁所,已經……
一個月了!
望着前方還是看不見盡頭的隧道,蘇掩華心裏湧現出一股子絕望。
這日子,到底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謝尋想推推眼鏡,再一次發現,他的眼鏡不見了。
自從出門歷險開始,他的眼鏡總是會在各種意外事故中喪生。
也罷,在這幾個人面前,倒也不用裝作一副斯斯文文的樣子。
畢竟,他們之間,可是互相見過了對方最窘迫的姿态了。
從此斯文老學者人設崩塌。
謝尋看着枯萎的歷莢,淡淡說道:“等到了外頭,天氣應該已經轉涼了,現下該是秋天了吧。”
蘇掩華癱倒在地,“管他什麽天,反正我們像老鼠一樣躲在地洞裏,也感受不到。”
木木閉目養神,本不想接話,不料,突然,她手指動了動。
激動道:“好像……快到出口了。”
寧自泊本和蘇掩華一樣癱倒,聞言,蹿一下起身,“真的?”
代漱雲問,“你是感受到什麽東西了嗎?”
木木沒有答話,再一次細細感受了下,點頭道:“對,前方不遠,好像有活的東西。”
蘇掩華喪氣到了極點,“有活物有什麽用?保不齊就是住在地洞地下的老妖怪呢。到時候我們一出去,它大嘴一張,把我們全部吞下去……”
還沒說完,就被代漱雲踹了一腳,“你能不能閉嘴!”
蘇掩華委屈的揉揉他的屁股,自從在隧道漂泊以來,代漱雲也不再是文雅的小仙女了。
艱苦的環境讓所有人原形畢露,木木變得安靜內斂,謝尋一語不發,不再打理自身形象,代漱雲,變成了像木木一樣的脾氣暴躁暴戾少女。
寧自泊……
不說了,說起寧自泊,都是淚。
所有的苦難仿佛都是他造成的,可是偏生這個人一點意識都沒有。
木木所言不錯,很快,隧道的盡頭出現了光亮。
不是什麽怪獸的血盆大口!
蘇掩華激動的“啊”叫出聲,這一聲“啊”叫的九轉十八彎,先低後高,完整的表達了從驚訝到驚喜再到激動得無以複加。
這裏。
是海上。
隧道的出口在海底,可在從隧道出來的那一刻,蘇掩華即刻動作,将這個裝着他們的水珠擴大了好幾倍。
确定。
這裏就是大海。
因為那一管子礦泉水做成的水珠,現在和周圍融到了一起,慢慢變大。
深海中的景象蘇掩華最為熟悉不過,成群的魚兒游來游去,水底的珊瑚叢一排排過去,像細細的絨毛,在水中綻放。
他向上看了看,此時大抵是深夜,巨大的一輪圓月懸挂在天空。
他聽到謝尋念念有詞,“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誠然,此時此刻此景,便是如此。
蘇掩華将海水珠慢慢往上放,海面上懸浮起一個水泡。
就像游樂場裏孩子們在水裏玩的那種泡泡,他們躲在泡泡裏,在湖裏頭蹦跶。
不過蘇掩華這個明顯高級多了。
他們現在身處一望無際的大海,這個海水珠湧上來的時候,周身海水一直在游走,月光下顯得流光溢彩,瑩瑩透亮,宛若從深海之中潛上來的明珠,與頭頂的圓月遙遙相對。
寧自泊嚎叫出聲,惹來蘇掩華的抱怨,“你是狼啊?還望月嚎叫呢。真是沒見過世面,不就是大海嗎,我小時候天天都在這樣的地方混日子呢。”
字裏行間,透露的都是嘚瑟。
謝尋側目,嘴角勾起一抹不着痕跡的笑容。
就讓他嘚瑟嘚瑟吧,好不容易走出那暗無天日的鬼地方,确實是該好好嘚瑟的。
海的深處,隐約傳來了動人的樂曲,寧自泊美滋滋的感慨道:“我還是第一次來大海中央,平時都是在人類可以到達的地方。沒想到大海深處居然半夜還有人奏樂啊。”
這樂聲神秘樸素,悠遠綿長,寧自泊啧啧稱奇,贊嘆不已,對蘇掩華連連羨慕,直言,能擁有這樣的地方,實在是人生大幸。
這一番誇贊,蘇掩華得意洋洋,心滿意足,要是他有尾巴,那尾巴就要翹到天上去了。
樂聲……
謝尋擰緊了眉頭,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蘇掩華存心給寧自泊炫技,他在海面上用海水變幻出了各種各樣的水果小船,有的造型像蘋果,有的像香蕉,幼稚的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代漱雲正想把他腦袋摁在水裏,冷靜一下,不要再亂搞這些幺蛾子。
可寧自泊對這些水果小船神往不已,眼冒金光問蘇掩華,“我能坐上去嗎?”
蘇掩華正要答應,謝尋阻止,“等等。”
寧自泊扭頭,嘴巴張大了問道,“為什麽?”
謝尋眼裏劃過一抹擔憂的神色,“我們還是暫時不要分開的好。”
木木不解,“是出了什麽事了?還是你感覺到什麽了?”
蘇掩華“哎呀”一聲,對他們疑心病過重不滿,“這裏是我的地盤,我都沒覺着有什麽不對勁,你們就別疑神疑鬼了行不行?”
說着,就把一艘蘋果小船叫過來,要把寧自泊攙扶上去。
代漱雲見謝尋一直愁眉不展,拉住寧自泊,瞪了一下蘇掩華,叫蘇掩華瑟縮回攙扶寧自泊的手臂。
遠方的樂聲越發清晰,帶着讓人昏昏欲睡的感覺,聽的人眼皮直打架。
冷不防的,謝尋道:“上古傳說裏,少昊天帝為侄兒颛顼做過琴瑟,而後扔到了東海外的大壑裏,每當夜靜月明碧海無波的時候,大壑深處就會傳來動聽的樂聲。我們現在……是到大壑了嗎?”
本來蘇掩華還氣鼓鼓的想和代漱雲争辯,謝尋如此一說,剎時叫蘇掩華面色發白。
“大壑?這裏不歸我家管。”
“這裏據說有上古的妖魔,連巡海的都不來。”
見到蘇掩華害怕,寧自泊更加害怕了。
這一群人裏,只有寧自泊一個沒本事的,要真發生了什麽事……
別的不說,就光掉到海裏,海水就夠他喝一壺了。
這曠遠的大海,估計再過個幾十年才可能會有人來。
到時候人家一來,首先發現的就是海上漂浮的無名屍體,繼而開始研究,究竟這具屍體從何處漂泊而來,此人年歲幾何,緊接着就是對其他未知勢力先行探尋未知海域的追究……
不過紮眼之間,寧自泊已經想的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