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在黃綠色相間的條紋衫外套了一件灰色厚大衣,從玄關的衣帽架上拿了一頂橙色的絨線帽,卷島就出門下樓了。

因為真波請假,東堂自己開車等在不遠處。很遠就看到了卷島那頂過分顯眼的帽子,搭配上玉蟲色的發色,說不出的醒目。東堂不止一次的發現,将沖撞的顏色穿在一起并且能穿出時尚感是卷島的看家本領。一般人根本做不到,就算是天生麗質的東堂,也沒有信心能夠駕馭這種風格。

在無暇的潔白雪地上留下一竄腳印,卷島拉開車門,坐到副駕駛的位置。

「小卷!這個帽子是什麽啊!好誇張!走在人群中肯定會被第一個發現哈哈哈!」東堂指着亮橙色的絨線帽一邊笑一邊說。

「咻。」卷島伸手拉了保險帶綁上,不想搭理幼稚的東堂。

得不到回應的東堂吐了吐舌頭,看着卷島毫無神色變化的臉,悻悻地踩了油門,「小卷啊,不生氣嗎?我都那麽說了……」

卷島被弄得哭笑不得,「所以你是在故意惹我生氣咻?」

「也沒有。」東堂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就是覺得小卷平時好像很少有情緒起伏,想看你大笑或者大哭的樣子。」

「變态咻。」卷島冷靜又簡介地下了結論。

「哈?!」要不是東堂在開車,他肯定會從座位上跳起來,「怎麽會有我這麽帥的變态!」

卷島打了個哈欠,扭過頭看着窗外,表現出對東堂深深的嫌棄之情。東堂抓狂,開啓話唠模式,「小卷小卷,你真的是那麽認為的嗎?我很像變态嗎?」

「小卷你怎麽可以這麽無情,我只是想看和平時不一樣的你啊!」

「我好可憐,被助理抛棄了還要被小卷嫌棄……好痛苦……」

「@#%……¥%……」

「閉嘴咻!」卷島吼了一聲,車內瞬間安靜下來,東堂猛地一個剎車,才避免和前面的車發生追尾事故。

「好險……」東堂大口喘着氣,看着前面那輛因為紅燈而減速的車心有餘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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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島徹底無奈了,他用食指撓撓臉頰,「你到前面路邊可以停車的地方停一下,換我開咻。」

卷島已經不知道要說東堂什麽好了,駕駛技術那麽糟糕,還廢話一堆,根本就是糟蹋這麽好的車。大概是差點出了事的緣故,東堂安靜了,縮在副駕駛的位置上顯得有些委屈,視線粘着卷島不肯移開,盯得卷島渾身不自在。

「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小卷很好看喲,我以前都不覺得,現在越看越覺得好看!」

盡管東堂說的是真心話,卷島卻無法相信他,不過能從自認為是「全日本第一的美型」的男人嘴裏聽到這句話也算十分難得。

在事務所大樓的前臺登記了訪客名單,卷島就跟着東堂上樓。東堂手裏抱着一箱罐裝的百事可樂,是來接卷島之前就放在車上的。

電梯到達27樓,東堂直接走向走廊盡頭的一間房間,推開門将可樂放在桌子上。這是一間很大的房間,足有三十平米,一大半的牆面上貼滿了巨大的鏡面,顯然是自主練習的地方,除了這一塊,房間內還被劃出一部分休息區,沙發桌椅一應俱全。

屋子裏的人愣了一下,随即爆發出一陣怒吼,「喂!進來不會敲門嗎!你這家夥真是……!」

「手裏抱着可樂沒空,再說你們也沒有關門。」東堂像是習慣了對方态度這麽惡劣,他把站在身後的卷島拉到身前。

新開早就注意到了東堂帶來的人,那頭玉蟲色的頭發實在太惹眼,想不看到都難。視線相對,卷島先一步做了自我介紹,新開也很禮貌地回應了。

「不要得意忘形!前不良少年!」

「你才是!唱歌走音的發箍男!」

「笨蛋才會喝百事!明明可口可樂更好喝!」

「你說什麽?!混蛋!」

身邊兩個人已經不管不顧吵起來了,新開與卷島同時露出了一個苦笑,看樣子這是常态,而他們是盟友,深受其苦,誰讓身邊的人是如此不成熟又不靠譜呢?

新開拿了根能量棒遞給卷島,又倒了茶給卷島,讓他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不用管他們兩個,吵完了就好。百事是因為上次打賭東堂輸了,不過他可能還是很不甘心。」

東堂和荒北吵吵鬧鬧了一陣子,最後熄火停戰,東堂争得面紅耳赤,荒北啧了一聲,扔了罐百事給他。

拿着可樂找地方坐下,東堂這才想起來還有卷島在,有點後悔剛剛的舉動了,會不會太丢人。不安地看向卷島,發現他和新開不知道在說什麽,還隐隐帶着笑意,嘴角維揚的弧度讓東堂有些怔愣。他只在卷島演戲的時候見過他笑,原來日常生活中也會這麽輕松愉快,卻不是在與他相處的時候。而他和新開,明明才認識十分鐘。

東堂豎着耳朵聽兩人的話題,掩飾不住的神色落寞。荒北伸腿踢了踢他,「喂,你吃醋啊?」

咕嘟咕嘟灌了口可樂,東堂擦擦嘴,「我去練舞了,讓小卷留在這裏吧,難得看到他和誰聊得來。」東堂有自己專屬的練習室和休息室,這個房間則是屬于新開與荒北的,不過他們經常互相來往。因為東堂的唱功很一般,有的時候會讓新開和荒北幫忙矯正,這也是荒北讨厭東堂的原因,明明唱歌水平馬馬虎虎,每次出單曲卻都奇跡般得賣到脫銷,讓他憤恨得直嚷嚷,這個國家真是不行了。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荒北與卷島其實是一個類型,只看長相就能吓跑很多人,但荒北是真的脾氣火爆,卷島其實是個挺溫柔的人。荒北很努力,在音樂上的天賦也不差,可是在鏡頭前面總是學不會隐藏自己。類似于「深夜酗酒鬧事」「對待粉絲傲慢無禮」的負面新聞層出不窮。但熟悉之後就會明白,荒北其實是個很純粹的人,可能就是因為這份簡單,才讓他不懂得僞裝。

像是注意到了東堂這邊,卷島擡起頭看向他,「盡八,要走了嗎?」

「嗯。小卷你可以……」

話還沒說完卷島就站起身,看樣子是要跟着東堂一起離開。東堂心中的一點陰霾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什麽咻?」卷島不解地詢問東堂到底要說什麽。

「我是說小卷可以期待一下我唱歌給你聽!」東堂邊說邊用雙手推着卷島往外走,直到走出房間,卷島才幽幽地說了一句,「我又不是你的歌迷咻。」

「那就不能期待了嗎?」

眼看東堂又要唠唠叨叨地說下去,卷島有些頭大,他不明白東堂為什麽永遠那麽多話可以說,還都是寫無關緊要的廢話。

口袋裏的手機很适時地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的是「小野田坂道」的聯系人,卷島如蒙大赦地劃開了接聽鍵,用手勢示意東堂安靜。

「卷島前……前輩……」小野田的聲音打着顫,聽起來很可憐,他求救般地叫着卷島。

「坂道?發生什麽了咻?」

「那……那個,前輩現在有空嗎?我有點事想找你……」

「我和盡八在一起,你可以過來咻。」

「啊,那,那就算了吧,等前輩有空的時候再……」

卷島直覺小野田可能是受了什麽委屈,他的聲音聽上去都快哭了,「你在哪裏?我馬上就過來。」

來不及挂斷電話,卷島就往外跑,身後傳來東堂不可置信的哀嘆聲,「欸?到底怎麽回事?你要去哪裏?!這就離開了嗎?」

卷島捂住話筒,快速說道,「抱歉盡八,我有急事,你認真練習吧,明天我會看電視直播的,再見咻。」

東堂就這麽再一次被抛棄了,他失望地靠在牆壁上,像個得不到糖果的五歲小孩撅着嘴,心情像坐過山車一樣再度跌到谷底。卷島連向他解釋都那麽敷衍,直接就跑回去了。雖然說是有急事,但這種遇到急事不和他說也不向他尋求幫助的疏離感實在令人難過。就連準備好的聖誕禮物都沒來得及送出去,他明明很期待卷島收到禮物的時候的反應。

他從來沒有和喜歡的人一起過過聖誕節,而二十歲的這一年,注定也做不到了。

「坂道?」卷島攔了出租車,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公寓。小野田正抱着膝蓋坐在門口,将身體縮成一團,他的臉埋在臂彎裏,聽到卷島叫他,才擡起頭,露出水汪汪的大眼睛,眼鏡片都有些刮花了。卷島耐心地蹲下身,摸了摸小野田毛茸茸的腦袋,盡量放柔了語氣問道,「不是和真波去約會了嗎?吵架了咻?」

「卷島前輩……我好像做錯事了……」小野田的神情有些恍惚,好半天也解釋不出幾句話。

「先進去說吧,外面太冷了咻。」卷島拉起小野田,讓他先進去,又去廚房用水壺燒熱水,想給小野田暖暖手。

小野田一直都低着頭弓着背,過了很久才鼓足勇氣把壓在心頭的煩惱說出口。

「那天去箱根的時候,和真波君一起泡了溫泉,他問我要不要一起交往,我答應了,今天和他約好見面,沒想到他直接帶我去了他家,他說想做。我猶豫了很久,勉強答應下來,可是最後……我太害怕了……就逃出來了……」

交往的事,雖然小野田沒有向卷島明說,但卷島多少也能看得出來,從東堂庵回來之後,他們兩個的關系确實更加親密,交往也在情理之中。對于兩個同性交往這種事,卷島沒有什麽偏見,更何況其中有一個是他一直都照顧着的小野田。

「你們……做到什麽地步了咻?」卷島托着腮問道。

「真……真波君要替我脫衣服……我說……我自己可以……他……他……就隔着褲子觸碰了我的那裏……」小野田的聲音越來越輕,說出的話實在是太羞于啓齒,「我覺得身體變得很奇怪,我很害怕,我說不要繼續了,一直都微笑着的真波君臉色變得很不好看。他應該生氣了吧……」

「他有什麽資格生氣咻?這種事情本來就應該在你情我願的情況下進行,不顧慮你的感受的人,真的值得喜歡嗎?」

「我不知道……卷島前輩……我該怎麽辦……」小野田的眼角沁出溫熱的淚水,壓抑了一路的害怕湧上心頭。他一方面覺得和真波脫光衣服赤裸相對實在太羞恥,根本做不到,另一方面又覺得自己不管不顧地逃離肯定會讓真波徹底厭惡他,可是他明明很喜歡真波,這份喜歡單純得不容許一絲雜質存在。

「我喜歡真波君,他是個很好的人,是迄今為止我遇到的,最理解我的人……可是我卻惹他生氣了……」

「你離開他家多久了?」卷島皺眉問道,「他有找過你嗎?」

小野田愣了一下,茫然地拿出手機看了看,發現沒有任何的未讀郵件與未接電話,他離開之後,真波什麽表示都沒有,連找都不曾找過他。

小野田呆呆地搖頭,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又像是什麽都不明白,他又恢複了把自己縮成一團的姿勢,仿佛這麽做就能不用面對現實。這一回,眼淚毫無顧忌地流淌而出。

真波君,是真的喜歡我嗎?小野田在心裏這樣問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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