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皮膚下潛伏着的神經随着心髒有規律地凸凸跳動着,這種突兀又清晰的感覺讓東堂越發緊張興奮。忘記了要怎麽去會呼吸,他的雙手扶着卷島削瘦的肩膀,像個不谙世事的孩子面對最珍貴的寶貝,不敢再做出進一步的動作,唯恐弄碎它。

與上次喝醉了的卷島不同,這一次的卷島盡管坦然地接受着這個吻,但還是帶着克制。東堂懷念卷島的熱情,仿佛他們是交往多年的戀人,同時又滿足于現在的淺嘗辄止般的吻,像只幼貓輕輕舔舐着對方。他的舌頭探入了卷島的口腔,不敢任性地翻攪,只敢輕輕吮吸。

直到喘不過氣,快要溺斃于這場來得有些莫名的親吻之中,東堂才松開嘴。他那雙與姐姐如出一轍的琥珀般的晶瑩雙眸泛着水汽,嘴唇微張,臉頰泛紅,淺淺的喘息聲充斥于房間內。

卷島慌張地移開視線,他的心如鼓擂,理智慢慢恢複,卻做不出任何解釋。「只是看到你的嘴唇,好像很誘人」這樣的借口他說不出口,也無法令人信服。他用手背遮着嘴,本就有些向下斜的眉皺得更厲害。

荒唐的吻發生在這個荒唐的冬夜裏。

不知為什麽,卷島并不感到後悔,東堂的吻技太青澀,卻讓卷島從中感受到了熾熱的情感,他從來不知道與一個同性接吻竟然會是如此享受的事。

「小……小卷……」東堂的聲音隐藏着不易察覺的顫抖,「你……」

「咻。」卷島不自在撩了撩半長的頭發,「別在意。」

東堂愣了一下,繼而露出了一個很尴尬的笑容,再開口的時候換了輕快的語氣,「不行喲小卷,我很在意啊,在意得不得了!不過……」

卷島撞上他的視線,等待東堂繼續說下去。

「不過既然小卷你覺得不要在意比較好,那就當做沒有發生過吧。只要你不讨厭我就好。」

「你是笨蛋嗎?」卷島神色不悅地低聲道。

「欸?」

「算了咻。」卷島喝了一口東堂拿來的草莓牛奶,「我想睡覺了,今天多謝款待了咻。」

東堂立即去壁櫥裏抱出被子,開始鋪床。喜歡的話就在嘴邊了,可內心仍然激烈掙紮着。從那個吻來看,也許可以判斷卷島不排斥與同性相戀,但也不排斥一時意亂情迷的可能。

即便早就知道自己在面對感情時十分膽小,但這是東堂第一次了解到,在喜歡的人面前自己會如此的踟蹰。再退一步會不甘心,再進一步又怕打破了現有的平衡之後反而無法親近。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令他的內心無比焦躁,最後只能保持着一線距離不敢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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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膽小鬼!」在心裏狠狠地罵着自己的東堂,努力讓自己看上去不在乎這個吻。

「我自己來咻。」卷島說着就要去抱另一床被子。

「沒關系沒關系,反正我今晚要睡在這裏!」

卷島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他看了東堂一眼。

「啊,我說錯什麽了嗎?」東堂顯得很無辜,「眼鏡君今晚大概不會回來了吧,你就放他一個晚上的假,讓他也好好休息一下。」

卷島還是有些擔心小野田,不知道真波會不會做出什麽過分的舉動,「不行,我要去找他咻,要是出事了,你負責嗎?」

「小卷,你對眼鏡君是不是保護過度了?」東堂一邊鋪平被子一邊擋住了卷島的去路,「你是監護人嗎?他明明也很喜歡真波,你就不要妨礙他們了。」

東堂那種事不關己的語氣讓卷島有些生氣,他很懷疑地反問了一句,「那麽真波呢?他真的喜歡坂道嗎?」

「這種事我怎麽知……」

「你明明什麽都不知道!坂道他那麽單純咻!」卷島放下被褥就要追出去。

忽然提高的音量讓東堂吓了一跳,同時又有些吃醋,他沒想到小野田在卷島心裏是那麽重要。

東堂撇撇嘴,想都不想就抱住了卷島的小腿,耍無賴地不讓他往前走。如果被人知道人氣正高的東堂盡八居然會有這麽不顧形象的一面,粉絲們的玻璃心肯定要嘩啦啦碎一地。

「你适可而止咻!」卷島擡擡腳,沒辦法擺脫東堂,又不舍得踹傷他,只能被困住。

「就算被欺騙,就算受傷,也是徹底成為大人的一部分不是嗎!」東堂喊道。

卷島愣住,花了點時間冷靜下來,他似乎是覺得東堂說的話有道理,而後開始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激了。平時的他根本不會這麽沖動,沒有來由的,這一個晚上的他變得有些不像自己了。他覺得有些崩潰,有一種從來都不曾真正認識過自己的不适感。

「咻。」卷島索性坐在一旁不動了,看着東堂手法娴熟地将被褥鋪好,悶聲喝完了那罐草莓牛奶。東堂标志性的發箍從溫泉出來就又戴回去了,白色的發箍在卷島眼前晃來晃去,從浴衣的領口露出的白皙胸膛若隐若現,他變得心神不寧起來。

「為什麽要和這個人睡一間咻。」卷島暗自嘀咕着,「每次待在一起總會變得很奇怪……」

鋪完被子,東堂詢問卷島想不想再看一會電視,得到否定回答之後,他就關了燈。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在被子裏躺好,泡過溫泉之後渾身都很暖,一整天的疲乏也得到緩解。如果沒有發生一些失去控制的事,這應該是很美好的一夜。

有什麽變得不一樣了,在發生變化的那一刻,卷島內心深處的沙盤被撥弄得一團亂,再也無法恢複原狀,即便勉強保持冷靜,沙粒的位置也早就發生了改變。感受到這種變化的過程是無助又茫然的,站在無邊無際的空曠之地,既看不到盡頭也回不到原點,該怎麽辦才好,卷島一點都不知道。

「小卷。」東堂翻了個身,看着卷島的側臉忍不住開口搭話,「你的頭發是準備要留長嗎?」

「嗯。」

「小卷,如果真波和眼鏡君在一起了,你會阻攔嗎?」

「不會。正如你所說的,我不是坂道的什麽人,他的人生自己去決定比較好咻。」卷島嘆氣似的說着。

「那麽你不排斥同性戀,對嗎?」東堂鼓足勇氣問出這個問題。

「喜歡就是喜歡,和性別無關咻。」卷島拉了拉被子,将身體往下縮了一點,「盡八你到底想說什麽咻?」

東堂舔了舔嘴唇,卷島的這個答案将他心頭那點小火苗又扇起來了,他撐起身體,靠近了卷島一點,目光灼灼地問道,「我可以喜歡你嗎,小卷。」

「……」

「只是喜歡你,不會強迫你做什麽的,但我不希望被你讨厭,也不想被你疏遠。」

東堂的語氣裏暗含着的委屈,讓卷島沒辦法說出什麽拒絕的話,他其實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所以此刻被說出來也沒什麽驚訝。

卷島看了東堂一眼,思索了好一會才開口回答,「為什麽要喜歡我咻?最初的時候你明明很讨厭我,而且盡八你也知道的吧,有很多很多人喜歡你,把你當做很重要的人咻。」

「可是讨厭全部變成喜歡了啊!而且就算有再多的人喜歡我,我最希望得到卻是小卷的喜歡!小卷對我來說也是很重要的存在!」最艱難的開始已經過去了,剩下的話就很自然地流淌而出,東堂的雙手緊緊攥成拳,「我不知道怎麽形容這份感情你才會相信,但總有一天我會證明給你看,所以小卷,請你不要那麽殘忍……」

與東堂的一本正經相反,卷島忽然噗嗤一聲笑出來,原本略微沉重的氣氛瞬間被打破。

東堂有點發懵,好不容易的表白也被打斷,他支支吾吾地反問,「笑、笑什麽啊?」

「盡八你,真的很有趣咻。」卷島伸出手拉了拉東堂的手臂,讓他躺回去,「我完全不明白你在想什麽咻,有的時候很幼稚有的時候又很有魅力。雖然……」

東堂咽了咽口水,緊張得都不敢喘氣。無罪釋放還是執行死刑,他就是那個等待審判的人,在等待決定命運的一句話。

「雖然我不讨厭被你喜歡的感覺,但是我暫時還不能回應你,因為我也不明白自己咻……」

聽到卷島這麽說,東堂高興得快要哭了,情緒起伏太大,他變得暈暈乎乎起來,一時之間什麽都沒有顧上,直接湊過去在卷島的臉頰親了一口,還發出了「啾——」的聲音。卷島像是沒料到他會這麽做,伸手摸了摸被糊了口水的臉頰,眉頭一皺,換成了側躺的姿勢,留了個背影給東堂,「睡覺了咻,晚安。」

東堂拉上被子,大聲說道,「嗯!小卷晚安!」

盡管互道了晚安,但那一天晚上兩個人都失眠了,卻都躺着不怎麽敢動,怕吵醒身邊的人。不僅這天晚上,這之後的一個星期,卷島的睡眠質量都直線下降。

有些事情,一時半會根本無法得出答案。

好在快要過聖誕了,卷島暫時沒有工作,可以留在家裏好好休息。卷島沒有回老家千葉,選擇以藝人的身份出道,家裏人都不贊同,直到現在關系都有些僵,他回家的次數很少。

因為不用工作,小野田就不用每天到卷島這邊報道,可能是有了真波的緣故,卷島難免被忽略。他還記得去年聖誕節的時候,小野田邀請自己去了家裏,得到了小野田媽媽的盛情款待。現在這個人,大概換成真波了吧,不可能沒有失落,但只要想起東堂那笨拙的告白,空蕩蕩的心就會被再次填滿。

東堂盡八,大笨蛋咻。

聖誕節的午後,大雪漸停,地上厚厚的積雪讓節日的氣氛更加濃烈了。卷島倚在陽臺的躺椅上,膝上蓋着白色的毛毯發呆。

迷迷糊糊要睡過去的時候,手機開始震動不停。卷島不想去接,但手機不依不饒地震了足足五分鐘,這麽執着,除了東堂也不會有別人了。

「喂——」迫于無奈卷島拖着長音接了電話。

「小卷!你在做什麽!」東堂的聲音太有活力,卷島不自覺地将手機拿得遠了一些。

「在家咻。」

「為什麽不接我電話!害我擔心死了!」

「咻。」卷島不想解釋。

「那你下樓吧!我就在你公寓樓下哦!」

「欸?」卷島揉了揉因為睡姿不正而酸痛的脖子。

「帶你去看我東堂盡八的練習吧!很難得的哦!別人想看都看不到!」

東堂的自戀讓卷島啞然失笑,「可以去嗎?」

「可以啊!新開和荒北也在!一起來吧!明天我們要去MS直播,所以今天還要練習,可是真波請假了,說要和小野田去過聖誕節,真是過分啊!我被無情抛棄了!被助理抛棄的藝人我一定是第一個!」東堂的抱怨一點說服力都沒有,無論怎麽聽,卷島都覺得東堂的興致很高,「小卷過來吧!不然我肯定會被他們兩個欺負的!」

新開隼人和荒北靖友是東堂的同期,目前以組合的形式進行活動。不過與東堂不同的是,新開與荒北以唱歌為主,「S·A」——雙人組合的名字取自于兩人的首字母,也包含着SPCIAL的意思。以唱搖滾類型為主的組合,如今也是備受矚目,實力與人氣都不容小觑。

「等我十分鐘,我換衣服咻。」卷島嘴角微揚,露出一個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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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東堂最後說的MS的直播,是指Music Station 每年在聖誕前後的周五播出的特別節目,MUSIC STATION SPECIAL SUPERLIVE←全名是這個!一場有将近五個小時,就是各種歌手的大亂炖演唱會~是現場直播的,也開放給觀衆入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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