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雖然帶病堅持了一天的工作，但是回到公寓之前就退燒了，正如真波所說的那樣，只要讓東堂和卷島在一起就完全不用擔心了。

生病了的東堂沒有精力撒嬌，等到稍微恢複了一點就立刻恢複了本色。指着卷島推特上有人給他的留言，東堂像只刻意讨好主人的大型犬一樣蹭在卷島身邊，嘟哝着「粉絲都讓你照顧我了，小卷不表示一下嗎？」

卷島不明白所謂的「表示一下」到底是什麽意思，不過反正不是什麽好事，覺得還是不要太在意比較好。

白天的時候有工作人員在推特上說了東堂帶病堅持拍攝的事，所以有一部分粉絲很擔心，其中還有人特意給卷島留言，想讓他多多照顧一下自己家那個不會注意身體的笨蛋偶像。在粉絲心裏偶像的地位其實是很微妙的。既不是親人也算不上是朋友，只是遠遠地看着他，看他笑着的樣子就會從心底裏感到幸福，看到他的淚水也會跟着一起悲傷。用自己的行動來支持他，守護着生命中如同光芒一般的存在，難過的時候只要想到他也生活在與自己相同的世界就足夠了。

東堂舒展了一下四肢，穿着寬松的睡衣在的沙發上扭來扭去，腦袋枕着卷島的膝蓋。卷島被他的不安分弄得有些無語，皺着眉頭說道，「今天就早點休息吧，你會生病都是累出來的咻。」

「好——小卷陪我一起睡哦。」拖長了音調簡直就是個五歲還在上幼稚園的孩童，卷島有一種往他嘴裏塞一根棒棒糖的沖動。

「我什麽都不會做的——只是睡覺而已——」像是玩上瘾了，東堂用雙臂抱住了卷島的腰，根本就是貼在了他身上。

「被你喜歡上真是一件可怕的事咻。」卷島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因為我長得太帥了，所以喜歡也是雙倍份的！」

不明白東堂的回答有什麽前後邏輯關系，卷島徹底不想再和東堂繼續照顧話題了。把人半拖半抱地弄到了床上，然後用被子緊緊裹住不讓他再動彈。

「對不起小卷，讓你擔心了。」

「知道錯了以後就多注意一點咻！」

「沒事沒事，第一次看到小卷緊張的樣子呢，還是為了我。超幸福的——」

春卷東堂臉上依舊挂着笑容，心情好得根本掩飾不住。這個樣子的東堂其實很傻氣，一點都不帥，甚至有種浪費了這麽好的五官的感覺。卷島嘆了口氣，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因為他很清楚，自己已經深深地喜歡上這個人了。

與其說知道他不為人知的一面，不如說正是被這樣的東堂吸引着。被喜歡着，感受着這份單純的感情，然後不知不覺間就回報以同等程度的喜歡與愛。

戀愛或許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只是你喜歡着我，巧合的是，我也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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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的拍攝有條不紊地進行着，除了最初東堂的身體狀況令人産生了一些憂慮之外，基本上沒有什麽突發狀況發生。這得益于兩位主演默契的合作，雖然不是什麽著名的大導演，但是也不算是新手。這是導演第一次見到能有人合作得如此順暢，只是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彼此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而劇本需要體現的關于兩位主角之間那種既是競争對手又是至交好友的矛盾關系仿佛在東堂與卷島之間本就存在，根本不需要演技的表現。在這種情況下，本來最擔心也是最重要的兩位主角之間的對手戲反而成為最容易拍攝的部分，整個劇組都幹勁十足，工作順利人的心情也會跟着變好，閑暇時大家還會互相分發零食聊天。

東堂的演技終歸還是有些羞澀，但是以他的人氣出現在這個小成本投資的電影裏本就是奇跡。不過後來大家也發現，比起卷島，東堂更易接觸。只是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東堂對待身邊的人再怎麽友好那也只是禮數周全，只要看到他與卷島的相處模式就會明白，他和卷島才是真正彼此惺惺相惜的朋友。東堂願意來救場也多半是為了卷島，就沖着這份情誼，工作人員也很識趣地将盡量多的單獨時間留給他們。

時間一長這幾乎都成為了習慣，東堂和卷島也索性共用了一間休息室，就連他們的助理沒事也不太會進去。不過以真波的角度來看，他當初那麽積極地替東堂争取這個角色，為的就是能夠有更多的與小野田相處的機會。

電影從四月開拍，一直斷斷續續地拍到七月中旬。進入夏季之後，天氣就很悶熱，蟬鳴陣陣，空氣中仿佛形成了一層無形的玻璃罩，将熱量牢牢地鎖住，是比以往都要嚴酷的夏天。

還差最後一幕IH争奪「山神」稱號的拍攝。按照漫畫原作，劇組來到了箱根山。不過既然到了箱根，自然也以優惠價格去了東堂庵享受了一下溫泉。

東堂家是祖傳的溫泉旅館這一點其實不少人都知道，但是真的到了東堂庵還是會忍不住感嘆，這家庭背景也太好了，完全沒有必要做什麽明星。

時隔大半年，卷島再一次來到東堂庵，心裏多少有些忐忑。并非不喜歡處處洋溢着和式風味的傳統旅館，只是有些害怕面對與東堂長得很像的姐姐。

第一次來這裏是被東堂還有小野田合夥騙過來的，那個時候還誤解着東堂，也是那時候第一次聽到了來自東堂的表白。小心翼翼地說着自己心意的東堂，現在想來還是很可愛。第二次來這裏是過年的時候，一起去神社初詣，被強行換走了所抽的簽文，說是要把所有的好運氣都給他。但也是那之後，聽到了東堂與姐姐的對話，大概就是從那一刻開始，戀愛的苦澀也漸漸浮上心頭。

只有甜蜜的并不是戀愛，伴随着痛苦與難受一并襲來，讓整個人都變得情緒化起來，好像有點不像自己了。

這些都是被喜歡着所留下的痕跡。

跟着劇組的人一起來到這裏，卷島瞞着東堂做了一個打算。想要趁此機會與東堂的姐姐好好聊一次，将自己的真實想法告訴她。雖然不太明白怎麽才能表達自己，但是必須要說出口，必須要站出去承擔屬于他那一部分的責任。

戀愛不是一個人的事，并肩站在戀人的身旁才能堂堂正正地牽着他的手。

卷島提出要與姐姐談一談的時候，東堂嚷嚷着也要留下來，結果卻被卷島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東堂姐姐心領神會地把東堂拉了出去，反正對待自家弟弟溫柔是行不通的，必要的時候破壞一下自己大和撫子的形象也沒有關系。

倒了茶遞給卷島，東堂姐姐在他對面正坐下，淡淡一笑之後反倒是先開了口，「我覺得你一定會來找我一次的，所以一直在等着你。」

「對不起咻，有點遲了。」卷島有些緊張，雖然是姐姐，但因為知道她是不同意的所以會有一種見家長的錯覺。

看到卷島的糾結模樣，本就有些八字形的眉毛幾乎擰在了一起。東堂姐姐掩嘴輕笑出聲，「卷島君，我可以這麽叫你嗎？」

卷島點頭。

「上次你聽到我和盡八的對話了吧？」溫柔好聽的聲音在房間裏蕩漾開，「抱歉呢，說了很過分的話，讓你見笑了。」

「不不，不是的……」卷島急于否認，結果除了否認的詞語之外一句都說不出來了。明明想說的有很多，想要證明的也很多，卻因為個性的原因在關鍵時刻變成了無口狀态。

像是體會到卷島的難堪，東堂姐姐很體貼地自顧自往下說了，「卷島君不太擅長說話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先說嗎？」

卷島點點頭。

「你和盡八在一起的事，父母還不知道，我也不打算告訴他們。但是這并不代表我支持你們在一起，畢竟你們都是男人。有些話可能不太好聽，但是我還是想要說出來。都是成年人了，選擇什麽樣的人生是你們的權利，即便是作為姐姐也無權幹涉，我也沒有對同性戀有什麽歧視，又或者就像盡八和我說過的那樣，你們只是剛好互相喜歡上了，與性別無關。不過有兩點我必須要說清楚，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如果我的建議依然讓你們堅持的話，我也不會再管什麽的，應該說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管。」

停頓了一下，東堂姐姐繼續往下說，「第一，你們都是藝人，就算是什麽都不做，也很有可能被記者拍到。換句話來說就是隐私很難得到保護，萬一哪一天你們的關系曝光，恐怕你們都會被推上風口浪尖。這個時代輿論和人言能夠将人殺死，我絲毫不懷疑這一點。我擔心有一天你們承受不住這種壓力，如果這段戀愛到最後帶來的痛苦大于幸福，是不是值得你們付出那麽多呢？」

「第二，你們的關系可能得不到社會的承認。或許你們覺得只要彼此相愛就好了不需要在乎別人的目光，但是人活着不是那麽簡單的事。你們在一起生活，不會有孩子，一直都會是兩個人的家庭，而所謂的這樣的家人，在緊急事态下也無法起到作用，如果動手術需要簽字，你們誰都沒有資格為對方簽。」

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東堂姐姐看向了一直都半低着頭的卷島，「很殘酷吧？對不起，因為我知道盡八那麽喜歡你，所以才更要這麽說。惹你讨厭了的話我會好好道歉的。」

卷島陷入了沉默，盯着矮桌上的茶杯不知在想些什麽，東堂姐姐很有耐心地讓他思考着。

直到茶杯裏的茶徹底冷掉，卷島才像是決定了什麽似地擡起了頭，這一次沒有再避開東堂姐姐的視線。

「既然成為了社會人，就要學會去面對各種各樣的壓力咻。不能因為知道會有風險就不去做了，也不能因為知道以後要面對的比一般情侶要多就放棄了咻。」卷島的聲音有些發緊，給人澀澀的感覺，「就算是很痛苦很殘忍，人生就此被改變了，也想要和他在一起，已經到了這種地步的喜歡咻。所以我做不到分手這件事，真的對不起。」

做好了會讓東堂姐姐生氣的覺悟，誰知預想到的場面并沒有到來。取而代之的是東堂姐姐一臉輕松的笑容。

「嘛，你們既然有了這樣的覺悟，那就只能在一起了。」

「咻？」卷島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

「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我希望你能夠記得今天所說的話。」東堂姐姐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的褶皺，「我今天要說的就是這些了，就此結束吧，盡八一定等得着急了。」

就算是很痛苦很殘忍，也想要和他在一起。

懷揣着這樣的心情，談這一場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