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病嬌花美男（四）
她說什麽？
追求他？
追求一個随時可能睡去就再也不會醒來的人？
面對衆人的震驚，寶儀堅定地點頭，神情再認真不過。
這一次，最先做出反應的卻是唐承祈本人。沒有意料中的尴尬或者暴怒，唐承祈只是笑，他壓抑着心中難言的苦澀，将蒼白冰冷的手掌自她溫熱的掌心抽出：“霍小姐，就算想要氣承佑，你也不該和我這個病人開這樣的玩笑。”
他只是一個将死之人，即便她這樣說，唐承佑也不會相信，無論她的目的是什麽，都是白費力氣。
看出唐承祈極力掩飾的難堪和失落，寶儀心疼極了。她剛要開口，卻被人用力拉住，一回頭就對上唐承佑幾乎要冒火的眼神。
“霍寶儀，這就是你說的橋歸橋路歸路？”唐承佑這一次是動了真怒，手上的力道好似要捏碎她的腕骨，“我警告你，收起你的歹毒心思！我哥也不是你能招惹的人？”
注意到寶儀痛苦的表情，唐承祈沒來由地心一緊：“承佑，快放手！你傷到霍小姐了。”
不待唐承佑反應，霍寶儀低頭，在唐承佑手上狠狠咬下去。
唐承佑吃痛，下意識地松開手，不敢置信地看着寶儀：“你——”
“你什麽你！”寶儀怒了：“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這裏是病房，不是你大吵大鬧的地方，不要打擾承祈哥靜養。三歲小孩子才會動不動就大吼大叫。”
說好的好冷總裁呢？喵的，這整個一咆哮教主！
這個男人真是永遠不知道手下輕重，就好比他永遠管不住自己的嗓門。
寶儀冷冷地道：“唐承佑，能不能別自戀？我就算要造橋鋪路也是要找唐大哥，這跟你有什麽關系？你要是沒什麽事，可不可去三樓看看你的小秘書，小産的女人從身體到心靈都很脆弱。你要還是個男人，就有點擔當，而不是在這裏糾纏我，ok？”
“還說你不是故意的？”唐承佑似乎将她口中的一切都歸為吃醋，他冷笑，“剛和弟弟解除婚約，就和才見過一次面的哥哥表白，這就是你說的喜歡！”
Advertisement
“可笑，都已經分手了我為什麽不能喜歡別人！”
男主你不能因為你是個渣，就以為其他人都是渣。誰有時間跟你玩報複游戲，被狗咬了一口，難道還要咬回去嗎？
“承祈哥我是真心的！”寶儀異常堅定。
在唐承祈面前，在喜歡這件事上，她絕不會露怯。以唐承祈這一世的經歷所造就的性格，她又是這麽個尴尬的身份，不可能指望他主動，所以她必須一開始就用強有力的姿态擺明立場！
“承祈哥，我知道我的言行在你看來有些荒唐，你現在怎麽看待我都沒關系！因為一個人用心去做一件事，對方一定是能感受到的，這一點，我非常有信心。我今天不求你回答我什麽，我只是單純地想讓你知道這件事，有一個人叫霍寶儀，渾渾噩噩地活了二十年，直到遇見你，她才相信，這世界上真的有一見鐘情這種事。”
一見鐘情？
不只是唐承祈，連唐承佑都怔住。
這女人又在說什麽瞎話？她對他哥哥一見鐘情？那之前他們的婚約又算怎麽回事？一見鐘情之前的湊合嗎？
全不理會唐承佑鐵青的臉色，寶儀又殷切而緊張地道：“承祈哥，你有心上人嗎？”
唐承祈還沉浸在她這番告白的震驚裏，下意識地搖搖頭。
将死之人，朝不保夕，又哪裏有機會去喜歡別人？
寶儀卻十分放心似的笑了。
“那就好。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要怎麽辦呢。”
看到這樣的唐承祈，她是絕對不會放手的，可是若唐承祈真的已經有了心上人，她也真不知道要怎麽辦。破壞的話太過自私，可敞開心扉去促成自己喜歡的人和別人，她會痛苦得要死。
此時此刻，唐承祈覺得耳根發熱。在他單調的二十幾年生命裏，從未遇見過這樣的場景，即便在年幼時也曾對愛情抱有幻想，可也是想像自己是表白的一方，而非這樣被一個女孩子表白。他有些尴尬地咳了兩聲，可是一咳就有些收不住。
“小心。”寶儀見狀，自然而然地替他撫背，輕柔而耐心。唐承祈擡頭，看向女孩子的同時，餘光瞥見唐承佑複雜的表情，心頭頓時一片清明。
呼吸平緩後，他的神情也沉了下來：“承佑，你先出去，我想和霍小姐單獨談談。”
“可是……”
“出去。”
唐承祈的聲音很輕，卻不容置疑，讓唐承佑的雙腳再也無法向前一步。
“……我就在外面。”臨走前，唐承佑又深深看了寶儀一眼，哼了一聲。
——哎呀，根本就不想理他。
自始至終寶儀都态度明确，唐承佑是誰？她的前未婚夫？別鬧了那就是一個神經病。
這樣的态度如實地傳達到唐承祈眼中，讓他也不得不開始懷疑，難道她說的是真的嗎？他不喜歡那個比他優秀太多的弟弟，卻喜歡他這個廢人？
他看着女孩子專注的眼神，忍住心頭的波動，語速和緩而讓人舒适：“霍小姐，雖然你這樣說。但一見鐘情這種事，即便是有，也不該出現在我這樣的人身上。你若真要我相信你，可否告知實情。我們從前是否見過？我是說，除了加護病房那一次。”
唐承佑一走，寶儀好像一只貓，一身毛都順了下來。她微笑着，像個甜美的鄰家女孩兒，方才的盛氣淩人消失殆盡。
“你這樣說，是覺得對我很熟悉嗎？”
唐承祈一怔，有一絲被拆穿的尴尬。不過同時，他也更确定了，她應該是還有什麽事瞞着他。
他們并不是一見鐘情。
至少在唐承祈看來，自己那種微妙的感覺，不是外在的視覺震撼。非要形容，就好像這個人在他心裏活了許久，她出現的那一瞬間，深埋的情愫頓時鮮明，世界都因她而明亮。
難道他們曾經見過？
對此，寶儀搖搖頭，在唐承祈有些失望的眼神中說：“沒有，這一生，我們是第一次見面。”
就算女配霍寶儀，從小和唐承佑青梅竹馬，卻從未見過他的哥哥唐承祈。只能說唐家人将他保護得太好了。
而唐承祈模糊的記憶，多半來源于靈魂中的執念。
寶儀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感慨。該說什麽？不愧她家的混蛋世子？
“這一生？”唐承祈有些意外于從這個看起來就是現實派的女孩子口中，說出這麽……玄幻的話題。
寶儀笑笑：“你就當是夢裏吧。我只能告訴你，我不是從前的霍寶儀。我做了一個漫長的夢，這個夢讓我想清了一些事，也看清了一些人。”
“這個夢與我有關？”
寶儀颔首。
何止有關，她的“夢”完全是圍繞他而展開的。
唐承祈搖搖頭，耐心地道：“那就是說，你喜歡的只是夢裏的我，而不是我啊。“
又是這種苦澀又勉強的微笑，寶儀不喜歡他這樣。
混蛋世子雖然是個混蛋，可卻是全天下最自負的混蛋，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幾乎無法想象目中無人的周雲熙和眼前這個溫柔又自卑的男子是同一個人。
她握住他的手，神色懇切：“可我們又怎麽知道，夢境不是現實的折射呢？也許是老天在提醒我，緣分就在我身邊，不要再錯過。唐大哥，別急着否認我好嗎？即便你不相信我，可是也請給我一個機會，我不求你一下子接受我，你只要不拒絕我就好。我真的很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喜歡到為你穿越時間，穿越空間。
寶儀閉上眼，想起上一世的點點滴滴，以及她死後，周雲熙為她做的一切。
這樣的告白，很少有人能拒絕。
可前提是，這個人不是唐承祈，一個被病魔折磨多年的大家族繼承人。
“霍小姐，你不能喜歡我。”唐承祈用溫柔得聲音，說着嚴苛的句子。
“為什麽？因為我曾經是唐承佑的未婚妻？承祈哥，以前是我年幼無知，我對他根本不是那種感情，就算沒有她秘書和孩子的事，我也不會和他結婚的。”
唐承祈微笑：“霍小姐，你是個很好的姑娘，承佑對不起你，是他的錯。可即便這一次的戀情失敗，你依然值得更好的人。”
“那個更好的人就是你啊！”
唐承祈幾乎要被她眼中閃爍的光芒所感動了，她一定不知道她對他遞出了多大的誘惑。唐承祈耐着性子，就像是在哄小妹妹一般：“霍小姐，你不知道我的病有多重吧？我的心髒已經累得快要不能動了，我不知道什麽時候閉上眼就不會再醒過來，一個沒有明天的人，哪裏值得你喜歡？你的喜歡，我又怎麽要得起呢？”
寶儀心中一涼。
“你不能這麽想！現在科技這麽進步，你不過是心髒有一點小問題而已，這麽多年你不是都過來了？以後也會沒事的。”
以後？
如果不是怕吓到他，唐承祈真想大笑。
他的生命中最怕聽到的就是“以後”兩個字，他都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以後。這些年他是怎麽過來的，只有他自己知道，正因如此，他才對未來沒有期許。這樣如枯井般的日子，再延長下去又有什麽意思？
寶儀看到眼中的放棄，只覺得觸目驚心。
唐承祈擡頭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她這幅表情。女孩子的臉上寫滿了無所适從，竟好像她才是立刻就要死去的那個人，他突然怕再不說點什麽，下一秒這個女孩子就立刻要哭出來。
唐承祈不禁有些自責。
他……哎，她不過是年幼，分不清沖動和喜歡，他說這些幹什麽，是不是吓到她了？
“霍小姐……”
“唐承祈。”寶儀擡起頭，一雙眼睛有些突兀地撞進唐承祈心裏。
“我不知道這輩子你活得多苦，我不是你，我沒辦法替你承擔，可是我還是希望你知道，我不會放棄的。如果這一次的生命你真的已經毫無留戀，我不會勸你，但我會一直陪着你，不管你願不願意。”
——反正，下輩子我還是會去找你。哪怕從萬千世界中尋找一抹靈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一世她來得太晚了，在唐承祈最需要人陪伴的時候，她沒能出現，如今他心如死灰，自己又有什麽資格勸他珍愛生命。
他自幼身體虛弱，比任何人都知道健康的可貴。
必定也曾無數次抱有期待，又無數次失望，一次次的失望讓他學會了不再期待。
那是怎樣坎坷又無奈的心路歷程。
寶儀并不難過于唐承祈的拒絕，她只是覺得心疼。
唐承祈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努力抑制着淚水對他微笑，突然覺得茫然。
一見鐘情……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