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親愛的人工智能（五）
月黑風高，身形高挑的女子穿着黑色大衣走在街上，臉上帶着十分不應景的墨鏡，将小巧的臉盤遮上了一大半。
“還有多遠？”
“前方左轉，有一條小胡同，周啓南每晚八點打工回家的時候會經過這裏。”7a又換了一副滄桑而富有磁性的聲線，好似諜戰片中的男一號。
懶得理會自家随時飙戲的ai，寶儀“嗯”了一聲，從懷裏掏出一副手套帶上，走進胡同。
十分鐘後，她走了出來：“看你的了。”
“大佬，我什麽時候讓你失望過？”
“給我正常點！”寶儀忍不住在耳釘上捏了捏，明知道這樣對方也是不疼不癢，“出了差池就把你硬盤裏的古人類人體藝術電影全删除！”
“你這是無情無恥無理取鬧！”7a一邊哀嚎，一邊默默地将自己的“寶藏”拷貝至另一處并加密。
“……別以為你的小動作我看不到。”
“你看我幹什麽？我只是一個無害的系統呀，你看月亮，月亮多美。”7a聲音又一變，恢複成平日的起伏，“來了。”
寶儀凝神屏息，藏身在陰影之中，不一會兒，就聽見胡同裏傳來一聲悶哼，接着是“咚”的一聲。
寶儀又等了一分鐘左右，确定萬無一失，這才從陰影中走出來。
空蕩蕩的胡同裏，男人中了她方才布置的電擊陷阱，倒在地中間，毫無知覺。
寶儀蹲下，探那人的鼻息，然後松了口氣。
7a有些不滿：“都說了死不了，要我說死了更好……”
寶儀按下靜音鍵，不理會虛拟屏上7a拼命的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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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借着月色，寶儀仔細審視這張曾讓她緊張不已的臉，不知道是不是夜色的關系，這會兒，她冷靜下來，再面對這張臉時居然也沒什麽特殊的感覺了。
這樣一個小小的陷阱，稍微有些警戒心的人都不會中，居然就這樣放倒他了。老實說，有些叫人失望。
寶儀終于不得不承認，這個人可能真的不是戀人。
不過，也有可能只是潛意識還沒有覺醒，畢竟戀人可是在失憶時連和尚都當過的人。是與不是，只要試試就知道了。
寶儀盯着那人的臉，搓了搓雙手，緩緩靠近……
林瑩上午曠工了，并且完全沒有打招呼。
熟悉霍小博士的人都知道，她最讨厭研究所的人員無故曠工，遲到早退。整個早上，霍小博士都冷着臉，可見是心情極差，大家都在猜想，林瑩這份工作八成是混到頭了。當然也有人幸災樂禍，家裏有錢又怎樣？看吧，就算你使勁兒拍領導的馬屁，該滾蛋也還是要滾蛋。
林瑩快到中午才來的，她似乎心情極差，人也顯得疲憊沒有精神。她自知這次理虧，就算霍寶儀開除了她，她也不會有怨言的，畢竟遇上這種事，她只有自認倒黴。于是，換好工作服，林瑩主動進了寶儀的辦公室。
“寶儀姐……我……”
“吃早餐了嗎？”寶儀突然問道。
咦？
林瑩讷讷地搖搖頭，事實上，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她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冰箱裏有早點，你熱一熱，先填飽肚子再說吧。”說完，寶儀又擡頭道，“不是特意給你買的，早上別人給帶的，多了。”
“噢。”
林瑩聽話地出了辦公室，在同事詫異的目光中取早點，加熱，吃掉，暖暖一杯牛奶下肚，她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不過這頓早點怎麽那麽像最後的晚餐呢？聽說古時候的死刑犯上刑場的前一天晚上，都會有一頓好吃的……
林瑩打起精神，回到辦公室，态度誠懇：“寶儀姐，對不起，事發突然，我……”
“我都知道了。”寶儀道，“研究所的每個人都有醫療福利，你們所有的醫療費用都由研究所支付，醫院那便我已經以研究所的名義把賬清了。”
林瑩吃驚得長大了嘴巴：“這……這怎麽行呢！又不是我，我們還只是在交往，不是親屬關系……”
“我看你們感情很好，早晚會結婚的吧。”破天荒地，寶儀居然笑了笑，“小夥子人不錯，要珍惜。這次的事不用在意，我在警署那邊也有些朋友，我問過他們了，确定是意外事件，這幾天就不用來所裏了，出了這樣的事，心裏難免比較脆弱，多陪陪你男朋友吧。”
寶儀說完，林瑩已經是淚眼朦胧。
“寶儀姐……謝謝你，沒想到你人這麽好，嗚嗚嗚……”她哽咽道，“我也是昨晚突然接到阿南的電話，他說他在回家的小路上被人襲擊了，還、還……”
還被畫成了豬頭！
嘤嘤嘤，也不知道周啓南是得罪了什麽人，被人用電棍電暈了不說，還用油性筆在臉上畫滿塗鴉。她帥氣的男友如今左臉畫着小兔子，右臉畫着小鴨子，額頭上還畫着個豬頭……醒來後的周啓南內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他雖然家境平平，但個性高傲，寧可人家揍他一頓，也難以忍受這等奇恥大辱，發誓要找到兇手，報仇雪恨。
于是不等臉上的痕跡擦幹，他就跑去了警局報案，由于情緒過于激動，反而被警局的人當做可疑人扣留起來，還是林瑩出面才将人帶走。
她當然相信周啓南不是在發瘋，還帶人倒醫院做了檢查，确定受過輕微電擊，但是對身體并沒有什麽危害，比較嚴重的還是心理上的創傷……
“寶儀姐！嗚嗚嗚嗚！你說是誰這麽壞，阿南瘦瘦弱弱的，也從來不得罪人，哪個黑心的大半夜找他的岔，你都沒看到，他臉上被畫成豬頭了。我爸爸本來就不喜歡他，說他只有一張臉能看，要是這事被我爸爸知道，要更嫌棄他了。”
寶儀嘴角抽了抽。
對不住啊，她就是那個黑心肝的。
戀人最是個死要面子的性格，所以她才想出了這個馊主意。為了把他的潛意識人格逼出來，等她在周啓南臉上畫完了她的“曠世名作”，對方依舊暈成個豬頭，毫無反應，她就知道自己是真的找錯人了。
戀人可沒有這麽好的脾氣，就連相對沉穩的唐承祈和穆星禪，也壓根兒不知道“忍”字怎麽寫，更不要說周雲熙和沐靜陽。
他要是在的話早就出來了，看樣子真不是。
7a說得是真的。
想起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早就解除了靜音卻一句話也沒有和她說過，偏還時不時冒出個提示音來刷存在感的家夥，寶儀也是一陣頭疼。
冷戰就冷戰吧，還非要擺出一副“我都生氣了你怎麽還不哄我不理你了哼”的态度！這系統傲嬌得也真是沒sei了！
“放心，不會讓你爸爸知道的。”因為心懷內疚，所以她今日對林瑩格外有耐心。
林瑩哭哭啼啼地又道了一遍謝，這才離開，寶儀則狠狠地嘆了口氣。
不是，又不是。
這冤家，到底跑哪兒去了？
難道他跟自己上次一樣受了傷，所以沒能來到下一個世界？
如果7a說得是真的，這個星球乃至附近的星球都沒有戀人的身影，那還真是……越想越有這個可能！
寶儀正在思索，那邊提示音又開始bilibili個不停！
“你到底想怎樣啊！”寶儀打開界面。
——哼！
“說話！我又沒有靜音。”
——人家不高興，人家不想和你說話！
“……那別說了。”
“嘤嘤嘤！明明就是你不對！你摸那貨的臉的時候，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
這又是哪個言情劇的臺詞哎呦喂！寶儀聽得胃酸翻騰。
“我帶了手套，何況那不叫摸，那叫抽！你要是有實體我也很想抽你……”
真的！
“嘤嘤嘤——”
“當初爸爸設定你人格的時候年齡是定位在三歲嗎？”
“嘤嘤嘤嘤，寶寶不開心，寶寶心好痛！你這樣會失去你的寶寶”
老娘沒有這樣的寶寶……寶儀又想抽人了。但想到這事畢竟自己理虧在先，她到底默念忍字訣，耐着性子問：“你到底怎樣才肯原諒我？”
“給我一個人形宿體再允許我做這樣那樣的事情寶寶就原諒——”
“滾！”
靜音，靜音！
安撫了林瑩，寶儀整蠱人家男友的負罪感總算減輕些許。至于鬧脾氣的7a，逼着自己給他棒讀了一段古人類言情小說臺詞之後總算消氣了。原本對于這種過分的要求霍小博士是拒絕的，偏偏她的衣食住行都離不開7a，沒了7a她連外賣電話都找不到，在連續吃了三天讨厭口味的營養液之後，寶儀徹底認輸。
這根本就是惡奴欺主吧？霍父确定研究這個系統是照顧女兒而不是折磨女兒的嗎？
念完臺詞，寶儀一把按下了删除鍵，不顧7a的抗議道：“你其實是機械帝國派來的卧底吧？氣死了我這個最優秀的人類，然後你們就可以大舉入侵人類社會？”
7a頓時換上了低沉的聲線：“噫，你知道的太多了。”
寶儀默默咬牙，心想着一定要早日想出克制這家夥的程序，她堂堂人類，處處受制一個ai成何體統！
7a正陷入腦補的諜戰劇請不可自拔，突然接到保衛通信：“啊咧，有人來了。”
“誰？”寶儀腦子裏還在過着一段又一段限制ai的指令程序。
“目标a和目标b。”
好啦好啦，反正就是不願意好好叫人家名字，寶儀也是無奈。不知道為什麽，7a對男女主這兩個人似乎相當排斥。
不過這大周末的，塗言不陪着他的小嬌妻好好溫存，又跑她家來幹什麽？不會是來借錢的吧？
就見大門外，塗言滿面菜色，看着寶儀的眼神十分複雜，清羽倒是和上次見面沒什麽區別——她本就是機器人，人類的自然營養她根本吸收不了，補再多也不會有什麽反應。不過7a說過清羽的程序有自動修複系統，這段時間養下來，她各項功能應該也恢複了。現在的她，膚色白裏透紅，俏麗的短發，圓圓的水潤潤的眼睛。清新中有着懵懂，懵懂中帶着羞澀，羞澀中透着純真，純真中又含着專注——也難怪塗言被迷得神魂颠倒。
不過讓寶儀別扭的是，輕語看她的眼神更加熾熱了。她像是絲毫看不到塗言的尴尬，對着寶儀漾起笑臉，開心地叫道：“媽媽！”
寶儀看到塗言那好似被雷劈的表情，覺得自己大概也好不到哪兒去。
“清羽小姐……”寶儀掙紮了一會兒，對方巋然不動，她不得不求助7a。
——解釋一下。
7a有些得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本來就是模仿我程序制造出來的，我簡單修改了一下，讓她人格更加完善，不過她好像把我當做父親了。”
“噢，你是她父親，”寶儀冷冷地道，“那她為什麽管我叫媽媽？”
7a一停頓，語氣中流露出欣慰：“因為古人類研究表明，雙親家庭的孩子人格更為健全，所以我在做程序的時候，順便在配偶欄裏添了你的資料。”
他也沒想到閨女這麽耿直，這就上門來認親了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