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親愛的人工智能（四）
一連幾天，寶儀只要在研究所遇見塗言，就不遺餘力地向他普及食療方子，直聽得塗言心驚肉跳，後面的日子，寶儀發現和塗言“偶遇”的機會越來越少了，對方明顯在躲着她。聽說塗言已經跟同組的幾個師兄弟借錢了，雖說發薪的時候有還上，但也還是難掩尴尬。誰都知道塗言找了個敗家得不得了的女朋友，榨幹了這個青年才俊的血汗錢，直道溫柔鄉是英雄冢，古人誠不欺我。
——啊哈，欺負人真好玩。
最近林瑩成了她的小跟班，三不五時就找機會和她聊天，也不管寶儀有沒有反應，徑自講着研究所裏的八卦。寶儀覺得她如果能将一半的心思用在實驗上，她想提拔這個姑娘也就不用這麽吃力了。林瑩的老爸想必也是知道這一點，才花了這麽大的心思把林瑩安置進這個半政府機構，圓滿閨女的混吃大計。
周五下班，林瑩又來給寶儀講一些亂七八糟的段子，寶儀倒是不讨厭這個一心想和她近乎的姑娘，只是視線觸及樓下時，突然一怔。
寶儀的辦公室是落地窗式的設計，能夠清楚地看見大門口的情況，樓下，男人悠閑地靠在門口，熟悉的輪廓叫寶儀心中湧起些許浪潮。
是他嗎？
“然後啊，就聽見打掃衛生的阿姨說……哎？寶儀姐？寶儀姐！”林瑩正說到興奮，就見寶儀突然起身，快步出了辦公室。
林瑩被吓了一跳，跟着向樓下望去，突然也“咦”了一聲，立即跟了上去。
“7a，搜索這個人的信息。”
寶儀疾步下樓，一邊走一邊布置。
出乎意料的，7a并沒有立刻反應，快出大樓的時候，耳釘處才傳來有些懶洋洋的聲音：“周啓南，23歲，自然人類，si學院應屆畢業生，主修星系通訊專業，剛剛通過星通面試。”
“要更詳細的。”
寶儀已經出了大樓，距離那人不過十米距離。
男人背對着陽光，身影被映出一道光暈，暖融融的。似乎感覺到有人接近，男人回過頭，露出好看的側臉。寶儀心跳一陣加速，腳步卻是一頓，想起前世的別離，竟不敢再往前了。
7a的聲音還在耳邊刻板地敘述着：“……南土人士，父母都是教育工作者，就職于南土實驗高校，現已退休。周啓南自幼成績平平，但由于臉長得不錯，很受女孩子歡迎。父母都在南土老家，目前本人居住在星通附近的膠囊公寓，三天後會搬到星通宿舍。今天來這裏應該是為了等人……”
“等人？”寶儀不由問道，“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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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次的身份也和研究所有關？他已經恢複記憶了嗎？難道是來找她的？
7a沉默片刻，似乎有些不悅：“你為什麽這麽關心他？他不是你要找的人。”
寶儀忍不住白了空氣一眼：“你怎麽知道不是？”
明明就是這張臉，就是！
“……他根本就不符合你所輸入的條件，只不過是剛好和周睿同姓，又與目标的五官有幾分相似而已。好吧，側臉的相似度幾乎到了99%，可是女人，盲目相信視覺是古人類才會犯的錯誤，經過我的檢測，他和你要找的人從基因到大腦構造都完全不同，最重要的是他——”
“阿南！”
透着喜悅的女聲自身後傳來，女孩像彩蝶一樣撲過去，正好被轉過身的男人接住。男人一笑，露出可愛的虎牙：“瑩瑩。”
看着林瑩和酷似戀人的男子親昵相擁，寶儀心頭宛如被一盆冷水扣下，耳邊傳來7a無奈的聲音：“最重要的是，他和你研究所的新來的畢業生林瑩，是情侶關系，而且是青梅竹馬。”
周啓南就看了過來，與寶儀四目相對。
林瑩忙道：“阿南，這是我們所的霍寶儀博士，是我的上級，人特別好，平日裏可照顧我了。對了，霍博士的父親就是鼎鼎大名霍啓博士。”
周啓南頓時眼睛發亮：“霍博士，久聞大名，不瞞您說，令尊一直是我們全家的偶像！”
看着男人眼睛裏不含虛假的光輝，寶儀感覺到心頭一陣刺痛，她露出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你好。”
林瑩顯然也很高興，問道：“阿南，你怎麽來了？”
“當然是特意來找你的，”周啓南笑道，“我說過，有了好消息第一個告訴你。瑩瑩，我通過星通的面試了！”
“我的天！”林瑩興奮劑了，跳起來在周啓南臉上親了一下，“阿南真棒！”
周啓南有些不好意思，看向呆愣在一旁的霍寶儀，腼腆地笑了笑。
林瑩到沒注意到寶儀的異樣，還沉浸在喜悅中，道：“我快下班了，今天我們去吃頓大餐慶祝一下……對了，寶儀姐，你也一起來吧！”
寶儀回神，下意識地搖頭：“不了，我還有事。”
說罷頭也不回地離開。
林瑩一怔，想起方才上司也是像突然有事一樣沖下樓的，想必是真有急事，便也沒多想，挽着男友的手繼續聊着。
回想起那張和穆星禪相似的臉，以及對方和林瑩親昵又幸福洋溢的表情，寶儀感覺到一種久違的心痛充盈內心。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寶儀沒有乘坐直梯，而是轉入無人的樓梯間，飛快地走着。
“停下來，你這樣膝蓋會受傷的。”7a的警告在耳邊響起，寶儀充耳不聞，只想快點兒忘記剛才的畫面。
“霍寶儀！”7a嚴厲地道，“你再這樣我要開啓強制執行系統了！”
強制執行系統，是霍父設定的一套監管個人健康的程序，和一般的健康管家不同，這套程序是強制的，為的就是防止原主這個科學狂人廢寝忘食，不注意休息或者過量運動。寶儀之前一段時間一直都沒有健身，放任她這樣在樓梯上疾走，很容易肌肉損傷，接下來的一個禮拜她的腿就別想擡起來了。
一直到了7樓，霍寶儀才停下，胸口劇烈地喘息着。
她心中難過的同時，也醞釀着一腔怒氣，無處發洩。
“7a，你要是個人，我真想揍你！”
7a平靜地道：“我早就說過，你該給我換一個人造人的外觀，這樣做很多事情都方便。”
霍寶儀狠狠地翻了個白眼。
7a口中的很多事情，肯定就真的包括“很多事情”，但絕對不包含揍他這一項。
這系統，不只愛飙戲，管閑事，還污！
“平複一下呼吸和心率，你這樣容易猝死。”
“不用你管。”
寶儀雖然嘴上不服氣，但步伐已經放緩了，其實就算7a不提醒，她也走不動了。對一個死宅科學家的體能，就不要報太高的期望。運動過後出了一身汗，寶儀乘電梯回十五樓的辦公室休息間沖個澡。
從浴室出來，披散着半幹的頭發，心情也平複了些許，寶儀開始分析事态。從外貌上看，周啓南和穆星禪的相似度有90%以上，但是周啓南顯然不認識她，前幾世戀人雖然也失去過記憶，但是潛意識裏還有記得她的人格存在，所以也從未出現過“現世女友”這種生物。以至于寶儀都忘了，戀人在每個時代也都有自己的身份，也有可能和別的女孩子談戀愛。
思索間，7a的聲音再度傳來：“你為什麽就不相信，周啓南不是你要找的人。”
“我自己有眼睛，會看。”
明知道7a只是系統，寶儀還是忍不住對對方的澆涼水行為有些不滿。周啓南明明就是個普通人，也沒有任何背景，而且很可能都不是第一次來研究所了。這樣一張和穆星禪相似度極高的臉，自稱全宇宙最偉大系統的7a居然沒發現，她實在不能接受這個解釋！
“眼睛看到的只是表象。”
寶儀一怔。
這話……很有禪意啊，這語氣怎麽那麽像某個小和尚？
不過7a下一句話立刻又讓寶儀跳了戲。
“人類就是容易被表象蒙蔽，我的分析可是有科學依據的，從dna到細胞，現代科技五一不可仿造，何況區區一張臉。唯獨一點，人的腦磁場是不會變的，也就是古人類所說的靈魂。我通過檢測知道，周啓南并不是你要找的靈魂。”
哎呦，上升到玄學高度了。
“可是你又怎麽知道我要找的靈魂是什麽樣呢？”寶儀冷哼，“我記得我只描述過外形和名字，我自認沒有能力向你描述一個靈魂。”
就算是科學，也得有個參照物吧？
“……”
7a沉默片刻，道：“直覺。”
寶儀無語。
敢情你的直覺就是科學，我的直覺就是膚淺的表象對吧！真是自大又傲慢的ai啊！
“雖然我的程序現在還無法解讀這種感覺，但是我可以确定的告訴你，周啓南不是你要找的人。”
“是不是，試了才知道。”寶儀猛然起身，“如果是他，我自然有辦法讓‘他’出現。”
如果戀人的人格真的潛伏在周啓南的身體裏，她倒是知道一個有效又快速的辦法。
周啓南，你最好和穆星禪那小子沒關系，否則……哼哼，交女朋友？翅膀硬了啊！
看着寶儀閃着厲色的眼神，7a突然有些明白人類所謂“寒冷”的感覺。
“大佬，你難道是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