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晚上安營的時候,衛枭在軍帳裏休息,衛義讓火頭軍埋鍋造飯,順便來看看羅悠寧,告訴她好好休息,什麽都不用做,轉頭又去安排別的事了。
羅悠寧過意不去,跟着一個年紀大了的夥夫長打下手,洗洗菜,看着鍋,又聽一邊幹活的幾人閑聊。
“你今年回過家嗎?”
“沒,等過年就可以回去看俺娘了。”
“你想你媳婦嗎?”
“咋不想呢,我媳婦可溫柔,燒的一手好菜。”
那個火頭軍開始吹噓自己媳婦做菜如何好吃,如何賢惠,旁邊的人就感嘆:“你真有福氣,我将來也要娶個會做飯的媳婦。”
羅悠寧看了看自己的一雙手,這兩年離開金陵雖然不比以前了,可她也只是偶爾給照月幫忙洗洗菜,從沒做過飯,可是他們說,給人當媳婦是要會做飯的。
羅悠寧滿臉糾結,她現在學還來得及嗎?衛枭一直在軍中,聽多了這樣的話會不會嫌棄她?
她下了決心,說幹就幹,找到夥夫長要跟他學做菜,老頭看着她細皮嫩肉的,又多少從衛義那聽了些,不同意。
“那不行,你是貴人,怎麽能幹這等粗活。”
羅悠寧支支吾吾,“我就是想給……給君上做頓飯。”
老夥夫了然,“那若不然下碗面,這個好學。”
羅悠寧答應了,但她不想給衛枭做什麽青菜面,于是認真跟老夥夫學做鹵子,又拿了老夥夫藏起來的幹蝦臘肉,準備做面的澆頭。
看起來簡簡單單的一碗面,她學了兩個時辰,後來老夥夫盯着別人做菜,沒空管她,她開始自己琢磨着按老夥夫教的方法做,一開始不是鹹了就是淡了,後來口味适中可是面坨了,最後好不容易做出一碗,她切菜的時候又把手給切了一個口子,淌了點血,再拿那碗面,一不小心面湯都撒在她腿上,燙的腿上一陣刺痛,老夥夫聞聲連忙過來,弄了些草木灰給她止手上的血。
“姑娘,你歇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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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悠寧一臉倔強:“不行,我都學會了。”
她又照着先前成功的經驗重新做了一碗,這次很順利,可一看天色已經不早了,衛枭早就吃過晚飯了,衛義恰好過來,安慰道:“我給君上端過去,說是夜宵。”
等他端走,羅悠寧偷偷溜到軍帳外面聽着,偏不湊巧,這時候下起雨來,她淋了一身,卻還覺得高興,悄悄看着衛枭端起面碗。
她滿心期待,他吃完會不會誇一句做面的廚子,可衛枭竟然又把碗放下了。
他竟然不吃!羅悠寧委屈的癟癟嘴,扒在門邊看,卻見衛枭一個冷然的視線瞟過來,她驚訝的睜大眼,轉身就想跑,但她忘了以衛枭的武功,她跑不了幾步就得被抓住。
果不其然,一個高大冷冽的身影瞬間繞到她前面,羅悠寧捂着臉轉身,心慌不已,猜測着衛枭要問她什麽?
下一刻,那人幾乎是拎着她後頸的衣服把她帶進軍帳裏,衛義沉默的跪下不敢說話。
衛枭冷漠道:“出去,自行領罰。”
衛義縮着脖子出去了,羅悠寧覺得自己不能這麽不講義氣,讓衛義一個人受罰,于是也想跟着出去。
“去哪?”衛枭冷聲開口。
羅悠寧理所當然道:“領罰啊,我叫衛義帶我來的,你幹嘛只罰他一個。”
衛枭面上隐有薄怒:“站住,你當我不敢罰你是不是?”
羅悠寧回頭怒視他,眼裏藏着委屈,那意思,你罰吧,我才不怕。
衛枭對衛義把她帶來這事并沒多生氣,他氣的是衛義沒照顧好她,剛才追出去看見她淋了雨,一身狼狽,衛枭心裏疼的像被捅了一刀似的,就像現在,她忍着委屈,身子一直發抖,應該是生氣加上淋了雨太冷了。
衛枭無可奈何,扯開榻上的被子過來把她裹起來,因為心急便顯得粗暴,一下子碰到羅悠寧受傷的手和腿,聽見她無意識嘶了一聲,這才發現,她手指上有一個泡白了外翻的口子,又去看她的腿,羅悠寧不好意思的往後挪挪。
“還有哪傷了?”衛枭壓抑着怒氣問。
“不小心……燙着了。”
衛枭面色冷凝,朝外面吼道:“衛義,滾進來。”
衛義還沒走遠,聽見君上叫他,連滾帶爬的跑進軍帳,衛枭看都不看他一眼,沉聲吩咐:“拿藥酒過來。”
“吃飯了嗎?”這一句顯然是問羅悠寧的。
羅悠寧搖搖頭,他臉色更難看了。
衛義連忙跑着去拿藥酒了,衛枭看着兀自發抖的羅悠寧,上前連着被子把她抱起來讓她坐在榻上。
她噘着嘴,眼裏還有來不及遮掩的淚意,衛枭忍不住心軟,隔着被子抱住她,下巴蹭着她微濕的發頂,聽着耳邊的低泣,狠狠閉了閉眼。
“是我不好。”
羅悠寧微微一愣,又往他懷裏鑽了鑽,換來男人大手在她背上輕撫,告誡道:“下次不可再如此莽撞。”
衛義拿着藥酒回來,撞到這一幕,好半天沒敢進來,還是羅悠寧先發現了,不好意思的推了推衛枭。
衛枭接過藥酒,衛義就躲出去了,他用藥酒擦了擦她手上的傷口,用幹淨的布包了,又問:“腿上呢?”
羅悠寧撩起褲腳,面湯都撒在小腿到腳踝那,也不算尴尬,衛枭給她處理完傷口,沉着臉就出去了,留羅悠寧一個人在軍帳,心裏七上八下的。
她喃喃自語:“不是說過我了?怎麽又生氣了?”
就在她等來等去想睡覺的時候,衛枭回來了,手裏還拿着一只烤好的兔子,香味把她那點困意都熏沒了。
衛枭過來坐在她身邊,一手拿着整只兔子,一手小心的撕下肉喂她。
羅悠寧吃了一口,高興地問:“你烤的?”
衛枭點頭,撕下兔腿上最嫩的肉給她,看羅悠寧吃得開心,他忍不住想問她,你跟着我只能吃這山間野食,可曾後悔過。
不過沒問出口,他就知道答案,她不會後悔的,将來他也必不會讓她後悔。
“好吃嗎?”
“嗯。”
喂飽了她,已經是深夜,那碗面早就糊在一起看不出面條的形狀,羅悠寧臉上不無可惜:“扔了吧,我學會了明日給你做。”
衛枭未發一言,拿起面碗,用筷子插起一團面往嘴裏塞。
羅悠寧一臉心疼:“你別吃了,都糊了。”
衛枭露出了今夜唯一一個笑容,燭光下亮的晃眼,“這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一頓飯。”
因為是你親手做的,我的愛妻。
羅悠寧從那雙深沉如許的眸子裏讀懂了什麽,心裏又酸又脹,朝他展顏一笑。
“你喜歡我還給你做。”
衛枭搖頭,他無法再要更多了,給她的都嫌不夠,世上唯有她,願意把他放在心中珍視,比他自己還要在乎他這條命。
“阿寧,我要打下照城給你做聘禮。”
羅悠寧怔了怔,輕輕點頭,“我要跟你一起去。”兩年前她就發誓,再找到衛枭,絕不叫他再扔下自己了,便是死也跟着他,免得活着受煎熬。
“好。”衛枭低聲承諾。
兩人吃完飯,漱了漱口,羅悠寧自然不好再回去,就在衛枭軍帳的榻上睡着了,衛枭在邊上打了地鋪,側身盯着女子美好的睡顏,一夜未眠。
黎明将至,軍帳裏透進一絲光亮,女子不知道多少次把被子踹開,衛枭睜開眼睛,眼底清醒銳利,他起身給羅悠寧蓋被子,最後手指在她額上輕輕彈了一下,略作懲罰。
羅悠寧仍在夢中,抱着他的手臂呓語:“衛枭。”
衛枭饒有興致,想知道她夢到了什麽。
“不許你走。”
“你敢扔下我,我就嫁別人去了。”
衛枭眸色一冷,咬牙切齒問:“誰?”
羅悠寧無意識的低喃:“衛枭,衛枭……”
他心裏軟成一片,勾起她的手指,聲音壓低道:“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