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以公徇私

這裏是蘇蔓一直工作的地方,梵嘉收購這家公司後,在這裏給老板留了個辦公室,雖然他很少來。

蘇蔓推門跟了進去。

陸時遠靠在椅子上,雙臂環胸,看着眼前站着的蘇蔓。

“兩件事,第一件,你們這個辦公樓月底到期,不會續租,這周所有人搬到梵嘉在s區的大樓,你注意一下你們設計部的一些重要事項,中間不能出問題,不能遺失東西。”

蘇蔓聽得特別認真,站在那裏一板一眼的,談工作時不帶私人情緒,是她一貫的職業素養。

陸時遠看着她那麽認真的樣子,突然就笑了。

“別那麽僵硬嘛,我又不是要派你上戰場。”

她在設計上成績斐然,一向有着專業的驕傲,但是陸時遠讓她做設計總監,難免緊張。

所以更不敢錯聽了一個字。

她那麽認真,結果男人還這樣調戲他。

蘇蔓氣極,瞪了陸時遠一眼。

這男人故意的。

“第二件事。”陸時遠轉瞬間又是一副正經的樣子,“你可以坐下來聽。”

他的辦公室裏有一排沙發,蘇蔓要走過去。

“不是那裏。”

她看見男人朝她勾了勾手。

蘇蔓半信半疑走過去,在距離一步之遙時被男人一把抱起。

她差一點就尖叫出來,及時捂住了嘴巴。

被外面的人聽見就慘了。

她看見男人笑了。

陸時遠倒也沒對她做什麽,只是把她放在面前的辦公桌上坐下。

木質的桌子坐上去有點涼。

蘇蔓下意識擺着小腿。

目光看了男人一眼,又移開,又看了一眼。

這個高度,他們可以面對面說話。

陸時遠略微傾身,眼光注視她清亮的眸子:

“第二件事,你什麽時候,可以讓我持證上崗,和你共享家庭財産?”

本以為是什麽工作安排,辦公室裏被問到這種問題,蘇蔓惱羞成怒。

她踢了陸時遠一腳:“你以公徇私。”

“關心員工的家庭生活是領導的分內職責,不算以公謀私。”

蘇蔓被他如此不要臉的态度驚到了。

資本家都這麽無恥嗎?

她作勢要下來離開。

桌子還是比較高的,她又穿着高跟鞋,一不小心腳一滑,就這樣摔進了男人的懷裏。

頗有投懷送抱的意思。

她咬咬牙,男人襯衫上的衣扣硌得她生疼。

“我以前不知道你這麽熱情。”

陸時遠說着,一張漂亮的鑽石項鏈被塞到她胸前。

“你!”

如果不是這樣的環境下,這個項鏈還真的很配她。

然後,男人似乎只是幫她整理了一下衣襟,手就拿開,一本正經的樣子。

“升職加薪是公司給你的,這是我給你的獎勵。”

他說着,低頭親了上去。

蘇蔓簡直要氣得五內生煙了。

她從男人身上起來,氣沖沖邁步就要往外走。

走到門口,手放在門把手上,她聽見陸時遠問:

“蘇蔓,你有什麽困難嗎?”

她回頭,看見男人手上把玩着一張漂亮的黑卡。

陽光下卡面隐隐有些灼人,像是鑲嵌了鑽石。

她想起了拜托自己幫忙籌錢的母親。

沉默片刻後,她說:

“沒有。”

江笑的道歉文稿,在公關部的督促下,終于完成。

期間修改了幾次,有一些話,江笑加的不情不願,但是公關部的人要求她必須放。

下午三點,梵嘉召開媒體發布會,讓江笑直播道歉。

也不是什麽好事,就只臨時邀請了幾個媒體做做樣子。

江笑站在臺前,對着鎂光燈,一字一句背誦她的道歉文稿,全程直播。

簡直是公開處刑。

還不敢背得太明顯,怕被發現是事先準備的,還要帶着真情實感。

她身子都在發抖。

“……因為我一時的僥幸心理,犯下抄襲的大錯,不僅給公司聲譽帶來了巨大的傷害,更對不起一直以來支持我的客戶,對不起領導的悉心栽培,我非常非常後悔……”

套話說到這裏,她突然語氣哽咽,眼淚滾落下來。

哭是絕對的真情實感,只是和後悔沒有辦分關系。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讀檢讨一樣的站在那裏,江笑純粹是受不了才哭的。

但這兩滴眼淚掉得真是及時,她的粉絲一個個心疼壞了,去梵嘉直播的那條微博下刷屏:

“笑笑已經知錯了,她都哭了,你們還想怎麽樣。”

“這輩子就這麽一次錯,你們就抓着她不放,有意思嗎?”

“行了,到此為止吧,大家接受你的道歉了,下次咱們改了,好好做一個出來。”

下面洗地的太多,無關路人都受不了了。

“知道犯錯了就好好道歉,粉絲洗地看得惡心。”

“真是受夠了,怎麽道個歉還這麽多洗地,你抄襲你還委屈上了。”

江笑粉絲又拉起了一波仇恨值。

“說得好像誰沒犯過錯一樣,至于這樣嗎?她都哭了。”

這條評論下,梵嘉官博簡單回複了兩個字:“至于。”

被頂上熱評。

本來發一個道歉微博,這事兒就算過去了,公司已經把影響控制在最小。

但被江笑的一群粉絲一洗地,路人更加不爽了,眼看着又要出公關危機了。

梵嘉的公關又不是傻子,馬上出來表明表度。

官方這樣一說,路人嘲江笑底氣更足了。

“呦呦呦,官方打臉[斜眼笑]”

“你只是買了個抄襲的項鏈而已,她可是都哭了啊[狗頭]”

翻車翻得始料不及。

微博下撕成一片,直播裏,江笑哽咽了半分多鐘,遲遲沒有繼續念。

公關部經理周麗芝看着江笑那樣子,心裏明鏡似的,知道她琢磨着什麽。

安排身邊的助理:“你過去給她遞個紙巾,讓她麻溜照着繼續念,一個字也別想給我少!”

因為江笑惹出的這場風波,她先是被陸時遠批評,又連着加了兩天的班,昨天連夜從總部飛過來,就是為了這場道歉發布會。

平白多了工作要加班,還得被領導罵,她簡直要恨死江笑這個女人了。

助理上前遞過紙巾,在江笑耳邊小聲低語幾句。

江笑收回矯情的眼神,有些不情願地繼續念:

“幸虧蘇總監那天現場發問,讓我的錯誤及早被公司發現,及時拉住了錯誤道路上的我,讓我有機會得以迷途知返。”

“我要特別感謝蘇總監,她的博學多才為我提供了良好的榜樣,今後我一定多多向她和其他前輩請教,從設計助理從新做起,做一個誠實守信,遵守行業道德法律的設計師,而不是投機取巧,随意抄襲他人創意。”

更讓她忍受不了的是,這些話念完,她還得對着一旁的蘇蔓,鞠躬感謝。

“請蘇總監以後多多指教批評。”

這些話說完,江笑哭得更厲害了。

她最初寫的道歉稿沒有這些話,讓她公開對蘇蔓致歉,還要鞠躬感謝,那還不如殺了她。

但周麗芝執意要求她加進去,不然不予通過。

她試圖去辦公室找陸時遠,但是男人根本不理會她。

公關部的人在領導身邊幹了這些年,早混成了猴精,對陸時遠的意思那是心領神會。

見陸時遠完全不理會,一看就知道這是要求他們給江笑施壓。

更何況周麗芝本身就和江萍蕊不是很對付,逮到這個機會,那是絕對不會饒了江笑的。

公關部的理由很充分,你江笑把公司名聲搞成這個樣子,必須得公開感謝蘇蔓,讓人知道我們公司內部還是有優秀人才的,公司價值觀還是很正的。

至于抄襲,那都是你個人的原因。

江笑含悲忍辱念完這份檢讨書一樣的道歉信,一場大戲差不多落幕。

周麗芝冷眼看完這一切,押着江笑做完這些事,她的公關任務也算完成。

回去她還要給陸時遠寫一個事故反思報告。

最後,蘇蔓上前作為設計總監講話,承諾設計部将不會再有同樣的問題發生,以後所有設計稿都會找專家審核。

媒體收了直播裝備,大家也都明白這就是一場公關,稿子不能随便發。

道歉之後,江笑被逼着離開在微博同步發布道歉文案,然後置頂。

梵嘉官博轉發,再次道歉,同時宣布了公司對江笑的處理決定,以及對蘇蔓的獎勵。

江笑的道歉微博轉發很快上百萬,如果不是梵嘉事先讓人打過招呼,估計已經熱搜預定了。

輿論風評大轉。

“哎,看來就是設計師自己沒有職業道德,和公司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那道歉和念得一樣,看上去不情不願的,沒誠意。”

“但公司處理的很有誠意了,我聽說全退款了。”

“那個陰差陽錯指出了問題的蘇蔓,還升職了,這才是合格的公司嘛,就應該給這樣的人升職加薪。”

“公司是挺給力,就是為什麽不辭了江笑啊。”

“公司應該不能随便辭人吧。”

“哎,她這些年終于翻車了,我一個也是做珠寶設計的小姐姐這幾天和過年一樣,說設計圈的人看她不爽很久了。”

“圈子裏的人誰不知道,她是名不副實的代表,天天炒作自己,倒是那個蘇蔓,聽說好多公司都想挖她,挖不走。”

“蘇蔓那樣太低調了也不行,容易被誤會。”

“人家低調怎麽了,你們設計圈現在玩成娛樂圈,也真是讓人瑞思拜。”

“沒辦法啊,現在水平不行的人只能靠賣臉炒作才能賣産品,不然飯都沒得吃了。”

“真是一條魚腥了一鍋湯,梵嘉那麽厲害的公司,陸時遠那麽牛逼的人,這些天肯定被江笑煩死了。”

大家都覺得梵嘉做的可以了,态度明确,賞罰分明,這就是江笑一個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公關非常完美,順利度過一次公關危機,江笑被全網嘲。

她的粉絲也只敢在她微博下蹦噠。

這事本來應該算是告一段落。

因為陸時遠問的那個問題,蘇蔓一整天心情都不是很好。

共享家庭財産,陸時遠的意思不言自明。

她心亂如麻。

下午江笑道歉的時候,她也在臺下,聽着是挺爽,但總覺得江笑特別惡心。

她有隐隐的直覺,江笑的性格不會善罷甘休。

終于熬到了下班時間,蘇蔓今天一刻都不想多呆,飛奔回去。

“嘿,蘇蔓,今天走的這麽早啊。”顧楠見她開始收拾東西,上前問道:“你之前天天都加班那麽晚。”

“不想給萬惡的資本家加班啊。”蘇蔓嘴角上揚,背起小包,從側門樓梯下去。

顧楠:“……”那個萬惡的資本家是你老公。

樓下的星巴克,蘇蔓一邊小口抿着咖啡,一邊想着,等獎金發下來,給家裏打點錢,小舅舅撞人出事,需要一筆賠償金,她不能看着不管。

主要是不能讓她媽為此事太操心,其他人倒無所謂。

她這些年和家裏的親戚關系還是可以的,雖然聯系的也不多。

池禮坐在她對面,陪她一起。

她知道蘇蔓在憂心什麽。

兩人關系好,蘇蔓和她提過自己家裏的事情,池禮還想借她點錢,被她婉拒了。

都是在這座城市才起步的年輕人,大家都不容易,蘇蔓不願意麻煩池禮。

“蔓蔓,你這已經是第二杯咖啡下去了,這樣喝不行啊。”池禮勸她。

蘇蔓以前從沒有喝咖啡的習慣,近些年來壓力越來越大,咖啡和奶茶終于變成了她的日常飲用水。

她喝咖啡不喜歡用吸管,打開杯蓋直接喝,杯角有淡淡的咖啡漬唇印。

“咖啡而已,又不是喝酒。”

不會醉人。

蘇蔓放下杯子。

只要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浮現出那個男人的身影。

白天的時候,他坐在辦公桌後面的椅子上,看向她時目光沉沉。

打住,不能再想了。

手機适時響起,剛好打斷了她的遐想。

是她媽媽打來的電話。

“喂,怎麽了?”

“蘇蔓啊,我今天收到了你們公司的打來的一筆錢,說是你提前透支了近五年的工資,你說你這孩子,怎麽能為了家裏的事這麽幹呢,你小舅舅沒錢就讓他滾去坐牢,你提前拿了工資,以後還有得花嗎?”

“你說什麽?”蘇蔓覺得自己聽不懂她媽在說什麽,“我什麽時候透支工資了?公司剛剛被并購,財務上的很多事情還沒處理好啊。”

池禮聽到蘇蔓這麽說,她也有點驚訝。

“可是那個人說她是你們公司財務,還說是你們老板特別叮囑的,幫你透支五年的工資,讓你不要擔心。有什麽困難公司都會全力幫忙。”

蘇媽媽嘆了口氣:“現在家裏錢是夠了,可你怎麽辦呢?要不還是把錢還回去吧,不然你可怎麽活啊……”

她說着,竟在電話那邊抽泣起來。

蘇蔓的瞳孔越來越大,她甚至沒和自己母親解釋就先挂了電話,迅速撥通了田佳薇的手機。

蘇媽媽對着嘟嘟響的手機,愈發糊塗了。

田佳薇此刻還在公交上擠鹹魚,聽到蘇蔓的電話,打了個哈欠道:“有事嗎?”

“我什麽時候提前預支工資了?”

“哦,這事是陸總直接通知的,說是你家裏有困難,讓我們幫忙解決,提前預支工資。”

“他居然還記得這個事?”

“對呀,這是好事啊。”此時公交車轉彎,田佳薇一手抓住欄杆,才沒有讓自己摔倒。

“預支工資又不是壞事,你擔心什麽……”

她話沒說完,對面蘇蔓已經挂了電話。

提前從陸時遠那裏透支五年工資,意味着接下來的五年,她都不可能離開這個男人了。

這是什麽可怕的事情!

池禮看見她這樣子,很想勸一勸,但又不知道能說什麽。

誰遇見這種事都會很煩。

蘇蔓喝了一口咖啡,讓自己強行清醒。

熟悉的味道在唇角蔓延,她捏着紙杯,漫無遐思。

杯口她喝過的地方,有淡淡的咖啡漬。

“蘇蔓,你看那是……”她正胡思亂想,池禮突然打斷了她。

沿着窗外望去,一輛熟悉的賓利駛過,在馬路旁停了下來,她斜眼看見了車牌號。

那樣的車牌號出現在這裏,不是陸時遠還能有誰?

池禮覺得自己應該先溜了。

不出所料,陸時遠下車,直接走到了兩人對面。

蘇蔓眼皮都沒擡,對着那邊的服務員道:“再來一杯拿鐵。”

幾分鐘後,拿鐵制好,她放在了陸時遠面前。

自陸時遠進門,兩人都還沒說過一句話。

池禮有心打破這種尴尬,她一向是聊天小能手,可是在這兩個人面前,她有點慫。

“我記得陸總好像也喜歡喝咖啡啊。”她笑笑。

陸時遠不言。

蘇蔓宛然一笑,感慨道:“是啊,陸總不僅有喝咖啡的習慣,還只喝專機空運過來的進口咖啡。”

池禮還真不知道陸時遠有這種習慣,內心感慨有錢人都有點不一樣的愛好,下意識說了一句:“那你還讓他喝星巴克。”

說完連忙捂住嘴,意識到說了錯話。

蘇蔓坐直身子,目光看着陸時遠,帶着三分調戲:

“我窮,就請得起星巴克三十二塊一杯的拿鐵。”

陸時遠:“……”

池禮很努力緩解尴尬的氛圍:“沒關系,大家都有自己的口味,我也不是啥都喝的,陸總不喝也可以理解……”

蘇蔓:“他不敢不喝。”

空氣裏陡然陷入沉默。

這兩個人果然都有把天聊死的能力。

蘇蔓目光看着咖啡,有些飄忽。

她幽幽道:“以後要是沒了工資,星巴克也喝不起了,那就只能請七塊一杯的勾兌奶茶了。”

陸時遠:“……”

他看着面前那杯拿鐵,絲毫未動。

聽了蘇蔓的話,越過桌面拿過她的咖啡杯,輕輕喝了一口。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剛好就在蘇蔓剛剛喝過的杯角,連帶他的唇邊帶了點咖啡的味道。

作者有話要說:  蘇蔓:“我窮,以後只請得起七塊一杯的勾兌奶茶。”

陸時遠:“可以,要你親自勾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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