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直很乖

“不是酥居居猴。”酥寶在蘇衍懷裏動了動,頭頂柔軟的發絲蹭到蘇衍的下巴。蘇衍手指撚了撚了酥寶後頸的肉,眉眼低垂。

蘇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搖頭:“不是居居。”

蘇安眼睛大,但不是大而無神的那種,眉眼細長柔和,眉眼微彎淺笑的時候很是動人,尤其是此刻眸中泛着水光。

酥寶有了兔子爸爸之後,一整個下午都黏在蘇衍身邊,就連蘇衍接電話,他都像個小尾巴似的一直跟在蘇衍身後,晃悠悠地站在蘇衍腿邊沒站一會就伸手要蘇衍抱。

完全忘了自己還有個大美人媽媽。

蘇安感冒沒好,鼻子還不太通氣,怕病菌傳染給酥寶也沒湊在酥寶身邊,給他喂了點水後就回卧室畫圖了。

晚上,酥寶吃完飯沒多久就呼呼大睡了,他中午沒睡覺再加上下午玩累了,自然睡得比較快。蘇安在酥寶房間坐了一會兒,給他留了一盞星星燈後才悄悄關上門出去。

一轉身,看見身後的人影吓了一跳。

“蘇衍?”蘇安試探着喊了一聲,擡手摸到了牆壁上的吊燈開關。

“啪”的一聲燈開了。

昏黃古舊的燈光下,蘇衍穿着上午的襯衫,沒打領帶,襯衫領口的扣子開了幾粒,露出凸顯精致的鎖骨。在燈影下,鎖骨處陰影都帶着幾分性感。

他單手端了個瓷碗,瓷碗中盛着褐色的湯汁,神情寡淡。

蘇安鼻子不太通氣,看到那碗褐色的湯汁才仿佛覺得自己味道了中藥味。中藥大多都很苦,少有的不苦的,幾味藥加一起一起長時間熬煮,更是苦上加苦。

她很小時候太受寵了,被寵得有些無法無天。家裏長輩皆是德高望重的老中醫,明知道喝中藥不能加糖,偏偏喂她喝中藥會偷偷加糖。直到遇到了蘇衍,嫁給了蘇衍,她吃了不少苦頭。

委屈是她的,苦也是她吃的,就像喝中藥一樣,明知道味苦,卻不能加糖,藥汁入喉苦得五髒六腑都絞痛得變了形,眼淚也得往回咽。

蘇安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松怔,很快恢複正常。她伸手,從蘇衍手中端過了瓷碗,屏息,微微仰了頭喝完了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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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汁入喉口,蘇安放開了擰着的眉頭。

藥汁不苦,微微發甜。

燈影下,蘇安手腕細瘦,淺色的唇邊沾了些許褐色的藥汁。喝完,蘇安将瓷碗遞給了蘇衍,始終沒有開口說話。

她知道蘇衍加了糖。

“安安。”蘇衍開口,聲音有細微的哽咽,喉結滑動了下。

今天下午蘇安說他是酥寶的兔子爸爸的時候,蘇衍心像是要炸開。她承認他是酥寶的父親,自始至終都沒有把他的問題帶到酥寶身上,但也僅僅是承認,他和她之間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你一直都很乖。”蘇衍将瓷碗放到一旁的櫃子上,伸手将蘇安唇角的褐色藥汁拭去。動作輕柔。

他的手指微涼,蘇安的體溫還有點偏高,但唇角卻像融化開的棉花糖一樣柔軟。

蘇衍收回了手,說:“早點休息。”

抿了下唇,蘇安開口:“謝謝。”

聲音澀澀的。

蘇衍走了,聽到輕微的關門聲,蘇安靠着門邊像是突然脫了力。蘇衍越來越反常了,他越是反常,她越是慌亂。

原本如深潭死水一般的心又泛起了漣漪,一圈一圈地暈開,攪得潭水不再寧靜。

隔天,蘇安醒來的時候窗外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不同于前天的暴雨,這場雨帶了絲秋的氣息。

雨絲細膩綿密,點滴打到窗戶玻璃上的聲音都好聽。

睡了一夜,也是是鹽水起了作用,又或許是那碗一點也不苦的中藥起了作用,蘇安吸了吸鼻子發現不像昨天那麽難受了,半夜睡出了一身汗,早晨聽着秋雨聲,反倒神清氣爽了起來。

帶酥寶吃完了早飯,蘇安開車趕到王守國家中。有了前一天的經歷,王守國對蘇安客氣了不少,見蘇安來甚至喊老婆子倒了一杯茶給蘇安。

屋內裝修師傅們剛牆貼完牆紙,正在鋪地板。

王守國有些局促:“蘇老師,前天的事對不住,還請蘇老師別和我們沒文化的計較。”

“沒事。”蘇安說的客客氣氣。她工作久了,各式各樣的客戶都見過,有財大氣粗當甩手掌櫃的,也有精打細算事事親為的,同樣也有斤斤計較巴不得不要錢才好的。

王守國的老婆将蘇安遞給了蘇安,說:“蘇老師您的傘,昨個兒天晴我們給你晾得幹幹淨淨。看你的樣子像是有點感冒了,都怪這個老頭子!”

蘇安笑笑,接過了傘。

又呆了一會,蘇安接到了老板的電話讓她立刻回去。蘇安打了招呼後便驅車前往尚品。

設計部一如既往的熱鬧。

見到蘇安,秦沁轉過椅子好奇地問:“你咋過來了?你家寶貝兒子呢?”

蘇安放下包,接了半杯溫熱的純淨水小口小口地喝着,回:“老板讓我回來我能不回來嗎?快馬加鞭也得趕回來啊。”

“哈哈哈,頭兒別是又給你安排了什麽國際大投行董事辦公室設計。”小圓咬着一根鱿魚須笑着說道。

“可別。”

“唉,我聽我同學說做投行都很賺錢啊,尤其是像大通那種的國際投行,那錢不得像長了腿似得往人懷裏鑽?我要是能嫁一個還畫什麽圖紙,回家數錢!”

“咳咳。”蘇安被嗆了一下。

“咋啦?”

“圓老板比如生動形象且十分貼切。”

“承讓承讓蘇老板。”

蘇安喝完最後一口水,扔掉了紙杯準備去顧承乾的辦公室。

顧承乾和蘇安是校友,兩人同一所大學畢業。找工作的時候顧承乾見了蘇安的設計作品眼前一亮,翻蘇安的簡歷見到她的學校更是二話沒說當場錄用了蘇安,之後也一直對蘇安照顧有加。

不同的是顧承乾在大學期間就在室內設計領域展露頭角,回國之後獨自一人創辦了尚品設計,名聲越來越大,而蘇安心境變了。

用顧承乾的話來說就是:蘇安,我發現你越來越混了,一個清醒的大混子。

蘇安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擡手敲響了顧承乾的辦公室。

“進來。”

蘇安推開門,沒急着進去,就站在門口。

顧承乾是她學長,她讀書的時候聽過他的名字,那會兒的顧承乾和如今眼前的顧承乾判若兩人。

被學生口口相傳的顧承乾是放浪不羁的,但歸根結底玩藝術的大多脫不開煙酒性或者更深的刺激,而如今的顧承乾摘下了耳釘收斂了一身的戾氣,穿着簡單的襯衫氣質幹淨了不少。

所以說時間真的會改變一個人,連她都變了。

“不進來是怕我吃了你?”顧承乾丢了筆看向蘇安,背向後靠在椅子上。

“我怕你再給我安排‘美差’”蘇安進來關上了門。

“聰明。”顧承乾打了個響指,從架子上抽出一份文件丢到桌子上,昂了昂下巴:“紫金山腳下的老宅園林,有興趣嗎?”

紫金山腳下的?

蘇安微微詫異。

那裏只有歷史遺留下的私家園林了。價格不菲,但房屋資源稀缺,屬于有錢也買不到的。

一般有錢有能力買紫金山腳下散落着的老宅園林的主壓根不會看上她這種籍籍無名的小設計,哪怕是顧承乾也沒有那個資格。

蘇安連文件都沒有翻,腦海中就浮現了一個人的臉。

“別急着拒絕。”顧承乾坐直了身子:“人歸人,事歸事,建築歸建築本身。設計不應當受煩事所擾,心之向則筆之下。”

敲了敲桌子,顧承乾又說:“紫金山腳鎮寧路鶴園,想好了再回複。行了你出去吧,我暫時不想看到你這麽個混子。”

顧承乾說完,煩躁地揮了揮手。

他當時會錄取蘇安倒不是真是因為蘇安是他校友,而是蘇安的設計足夠吸睛,帶了玩藝術的味道。原本以為蘇安是個野心勃勃的人,結果把人錄進來後才發現蘇安對名譽聲望根本沒興趣,安于一隅,不求多得不貪多得。

實力蘇安有,可她沒有心。

蘇安從顧承乾辦公室出來回到車上,塞了一粒口香糖到嘴裏,放在手邊的手機震動了一聲。

【蘇衍:酥寶在樓上,你先忙工作。】

蘇安看完消息,照例又回了一句謝謝。

紫金山腳鎮寧路鶴園。

想到顧承乾說的地址,蘇安調轉車頭開向了市區外不遠的紫金山。

N市多老宅園林和民國時期遺留下來的別墅,民國別墅一直是買房市場上的熱潮,反觀老宅園林就偏冷。

因為歷史太過久遠,房屋産權并不明晰,有不少屬于文物保護單位,受限太多。老宅園林大多老化程度高,比起民國別墅,老宅園林在裝潢前還需要重新修繕,前前後後成本太高。所以一般人都不願意買老宅私家園林。

有閑錢買的更不會找籍籍無名的設計師。

除了蘇衍,蘇安再也想不到其他的人。

雨還在下,淅淅瀝瀝的,如思潮永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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