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次飯飯呀

不多時,蘇安開車趕到了紫金山。

一路上淅淅瀝瀝的入秋雨沒有停歇的意思。從山腳到路邊,四周香樟樹長得翠綠蔥茏,被雨水洗刷過的綠葉帶着晶瑩剔透感,雨滴打在路面的石板路上,順着青石板的紋路攢聚。

鎮寧路口有一排臨水的菱形河房,屋檐和臨水一面的窗棂邊都懸垂着紅燈籠,火紅的燈籠在和風細雨中飄搖,帶了點煙雨迷蒙的感覺。

屋後河水綠得如翡翠,點點細雨躍入河水,墜出一朵一朵晶瑩的花。停在磚石堆砌成的岸邊的古舊的小木船随着暗流微微搖晃着。

蘇安停好車,打了把傘下車。第一家河房開了間商店,店前只放了寫着毛筆字的木牌。木質櫃臺後面的老奶奶搖着蒲扇,門口趴睡着一只老了的黃狗。

打開冰櫃門,拿了三瓶草莓味的牛奶,蘇安付了現金。

“奶奶,請問鶴園還要往前走多久?”

老奶奶停下了搖蒲扇的動作,看着雨幕,說:“不遠啦,小姑娘再走一會就到了。下雨天路面又窄,不好開車,走走就到咧。”

“謝謝。”

“聽這片的負責人鶴園被拍賣出了,花了大幾千萬呢,也不知道是要做什麽。”老奶奶說完搖了搖頭。

蘇安撐傘走進了雨幕,沿着青石板路慢慢向前走。

私家園林不好賣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交通不方便。大多園林老宅不是擠在狹窄的弄堂裏,就是處在雲深處。

鶴園是一個例外。

鶴園位置太好了,周圍環境好,青山綠水有之,熱鬧人聲亦有之。走不遠就是鎮寧路口的水房,到晚上也不至于太過安靜。

蘇安在心裏默默過了一遍有關鶴園的消息,握着傘柄地手不由得抓緊。最近私家園林交易市場上并沒有聽到任何有關鶴園挂牌出售的消息,沒想到是暗中拍賣出去了。

離鶴園不遠的時候,蘇安停了下來,撐着傘打量着這座伫立在山水間的鶴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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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園背後靠山,低矮青山連綿,引山泉水進園,聽聞園內曲水之趣盎然。

曾經有一本雜志報道過鶴園的四季,鶴園的四季是靜态的美。冬覆白雪,賞冰花。秋聞葉落,聽簌簌。春夏逗池魚,觀百花翠竹。屬江淮園林的典範。

園外被大片荷塘包圍,四面環水,左側荷塘中央吊了一座木亭。

入秋雨借風打到傘內,蘇安低頭看了一眼手背上的雨滴,深深吸了一口氣,擡腳走進了荷塘中央的木亭。

歇了傘,将傘放在亭邊,蘇安走到裏面坐了下來。荷塘裏的荷葉枯萎了大半,枯荷垂下了枝頭,聽着雨聲有些凄涼。

撕開草莓牛奶吸管外面的塑料包裝,将吸管插入,蘇安吮了一小口。清甜的牛奶湧入幹澀的喉嚨,心口舒服了不少。

蘇衍買下鶴園的行為讓她看不懂。

時間改變了太多的人或事,早就是物是人非了,她承認顧承乾說的話她甘于平庸,甚至是中庸。

喝完最後一口草莓牛奶,蘇安撐傘離開了鶴園。高跟鞋鞋尖踏過橫木,留下踢踢踏踏的聲音。找到垃圾桶,丢掉紙盒,蘇安最後看了一眼鶴園。

雨幕中的鶴園實在太美,哪怕沒有過多的修繕。

蘇安開車回去,過紅綠燈的時候突然想起一則和鶴園有關的故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自小受家裏影響,她一直很喜歡山水園林,讀大學的時候她有段時間無聊看雜志上的照片信手塗鴉了鶴園,塗完發給肖冉和肖冉聊天,肖冉給她講了個故事。

相傳,鶴園為清時一位公子所建,這位公子出身名門望族,一直不喜仕途,索性另尋清靜地建了座鶴園。每日賞賞花逗逗池魚,閑時一盞清酒一闕詞。方圓上門提親的媒人踏破了門檻也沒人能讓他動心。

只因公子小時候心悅的小青梅在家道中落被朝廷誣陷後落後不知所蹤,所以以鶴和白鹿為伴。

孤山鶴歲,搖鈴換白鹿。

辭兮不歸。

回到沁園接近十點,蘇安進了電梯在摁樓層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最終摁了蘇衍所住的那層樓。

摁了門鈴,沒多久門開了。

蘇安低頭看到給她開門的小酥寶,彎小腰将他抱了起來,掂了掂懷裏的小肉團:“我不是說過不可以随便開門嗎?萬一要是壞人怎麽辦?”

酥寶埋頭蹭了蹭蘇安的脖頸:“衍衍說是你。”

“嗯?”

“安安是媽媽,安安不是壞人。”

蘇安:“……”

“我當然不是壞人,我要是壞人第一件事就是把這麽胖的小居居賣掉。”

酥寶哼了一聲。

蘇安順了順他的脊背,看向穿戴整齊的蘇衍:“你要出去?”

蘇衍今天穿了件淺色的襯衫,沒有任何暗紋,外面套了件深色的西裝外套,看起來越發清隽雅致。

“嗯,最近壓了點工作沒處理完。”蘇衍看着抱着酥寶的蘇安說:“我會盡快回來的。”

蘇安點了點頭,半點沒提關于鶴園的事。

中午喂酥寶吃了點龍利魚魚片,酥寶吃飽了,蘇安才開始吃飯。蘇安吃飯的時候,酥寶不會像別的小孩一樣吵鬧,他會安安靜靜坐在兒童椅子裏玩自己的玩具小汽車。

蘇安吃完飯去收拾碗筷,酥寶吃飽以後沒多久就會犯困。等蘇安收拾好碗筷出來的時候,酥寶兩只白嫩的手搭在兒童椅子上就睡着了。

将酥寶從兒童椅中抱出來,蘇安瞥了眼窗外依舊沒有停歇的入秋雨,揉了揉酥寶的臉。

下午酥寶在睡覺,蘇安就在一旁畫圖,王守國家的單子已經做的差不多了,只剩最後一點收尾工作,她接下來一單的客戶是一對即将結婚的小夫妻。

下午兩點多,入秋雨終于停歇。

蘇安一邊畫一邊存檔,因為客戶需求明确設計起來十分輕松,雨停的時候她已經畫了七七八八了。

床上的酥寶動了一下,肉乎乎的身子翻了一圈,滾到蘇安腿邊,喊了一聲:“安安?”

“嗯?”蘇安放下平板,揉了揉酥寶的肚子,下巴墊在曲起的膝蓋上:“你醒啦,酥居居?”

酥寶躲了一下,又翻了一個身子:“不是居居啊。”

“嗯嗯,那是胖胖。”蘇安從善如流地換了一個詞。

酥寶滾了滾,滾到了他的小床的另一邊,遠離了蘇安。

蘇安從衣櫃中拿了件《夏目友人帳》中的貓咪老師的衣服出來,繞到酥寶的月亮床的另一邊撓了撓酥寶的下巴,問:“酥寶是準備不要媽媽了嗎?”

“滾這麽遠,圓滾滾和球一樣啊。”

酥寶又滾了一下,一邊滾一邊躲蘇安撓他下巴的手:“沒有。”

蘇安一把抱起酥寶,準備給他換衣服:“我們出去玩好不好?”

酥寶伸着胳膊由蘇安給他套貓咪老師的衣服,捏了捏帽子上的貓耳朵奶聲奶氣地說:“貓耳朵。”

“嗯嗯,居居耳朵變貓耳朵,酥寶肯定是大橘為重的橘貓。”

蘇安給酥寶換好衣服後,簡單地收拾了點東西就抱着酥寶出門了,帶酥寶逛了他最喜歡的零食店後又陪着他在購物廣場的兒童樂園玩了一下午。

晚上六七點,日料店外面的街燈一個接一個地亮了起來,從街頭到巷尾各式各樣地彩燈招展。蘇安用筷子仔細地挑開章魚小丸子外面撒的薄鲣魚片,夾開滾熱的章魚小丸子,吹了吹等不熱了才喂給酥寶。

酥寶不愛吃鲣魚,每次吃章魚小丸子都要蘇安把鲣魚挑開。

咽下小半個章魚小丸子,酥寶伸手扯了扯蘇安的衣角,問:“兔子爸爸呢?”

蘇安吹着另一半章魚小丸子,說:“在工作。”

“衍衍很忙嗎?”酥寶又被蘇安喂了一口章魚小丸子。

“嗯,很忙。”

蘇安等酥寶把嘴裏的章魚小丸子咽下去以後才開始喂他吃拉面。

“你想小媽媽嗎?”

在蘇安喂酥寶的時候,酥寶拿了根筷子,捏着筷子學着蘇安的模樣挑着碗裏的拉面。沒挑起來,拉面就重新滑入了湯汁。

幾滴熱湯汁濺了出來。

蘇安拿紙巾擦幹淨,眉目低柔。

“想啊!”酥寶吸溜完一根面條,點了點頭。

“那今晚我帶你去找小媽媽好不好?”

“猴啊。”

晚間涼風簌簌,出了店門蘇安擡手将酥寶的帽子蓋到了他頭上,酥寶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貓耳朵,摟上了蘇安的脖頸。

電話響了。

蘇安一手抱着酥寶,一手接通電話。

“蘇衍?”

電話蘇衍那邊低低地應了一聲。酥寶一聽到“衍”字在蘇安耳邊,也就是靠近電話的地方喊了一聲:“爸爸!”

蘇衍開了一下午會,好不容易抽出點時間給蘇安點電話,聽到酥寶喊了一聲爸爸覺得似乎時間也沒那麽難熬。

在煙灰缸中掐滅了煙,蘇衍背抵着辦公桌問:“吃完飯了?”

“嗯。”

被蘇安抱着的酥寶特別盡心盡職地給蘇衍抱着菜名:“小丸叽,拉面面!”

蘇安糾正酥寶的發音:“是子,不是叽。酥寶乖,跟我念一遍兔子,小丸子。”

酥寶認真地聽了,搭在蘇安肩膀上的手攥成了拳頭,跟着念:“(特屋)兔叽!(屋俺)丸叽!”

蘇安:“……”

蘇衍握着電話,心情沒來由地舒服了很多,唇揚起一個不明顯的弧度。

“酥寶吃的小丸叽嗎?”

“嗯嗯,小丸叽,猴次。”酥寶特別喜歡蘇衍,此刻被蘇安抱在懷裏動來動去。蘇安覺得酥寶要是有尾巴,現在肯定是一只不停搖尾巴等着蘇衍撫摸的大金毛。

“你忙完了嗎?”

“還沒,計劃書沒看完,今晚沒辦法回去了。”

“嗯。”蘇安握着手機,一瞬間不知道說什麽了。以前只知道蘇衍忙,但具體不知道蘇衍忙什麽,也沒人和她說,現在蘇衍親自和她說了,她反倒不知道接什麽了。

抱穩自從聽到蘇衍聲音就一直在她懷裏動來動去的酥寶,蘇安握着手機的手都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晚飯吃了嗎?”

“沒,剛開完會。”

蘇衍有胃病,忙起來顧不上吃飯,久而久之就有了胃病。蘇安知道,想了想說:“那你等會去吃飯,沒什麽事的話我先挂了。”

“次飯飯,爸爸次飯飯!”酥寶和複讀機一樣,跟着重複。

“好。”

蘇安握着手機等蘇衍先挂電話,等了幾分鐘,那邊也沒有把手機挂斷。蘇衍的小尾巴酥寶還在重複:“兔叽次丸叽!兔叽次丸叽!”

奶音透過手機聽得清清楚楚。

蘇衍沒挂電話在等蘇安先挂,順便聽着酥寶吐字不清的自言自語,他習慣性地摸到一旁的煙盒抽了一根煙出來,擦打火機的時候想到什麽又把煙扔了。

蘇安聽到了點打火機的聲音,下意識說:“吃飯前別抽煙。”

“嗯。”蘇衍回的很快,聲音聽起來竟然有些愉悅。

蘇安一下子把電話挂了,捏了捏自己的耳垂,耳垂滾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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