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蛇精７

白府內，夜。

新月如勾，一切都靜悄悄的。

小灰蛇悄無聲息的游入白府，她吐出芯子，在空中嗅了嗅，找到了白素貞的氣味，然後朝着白素貞房中游去。

白素貞一個人在房中，她如今肚子已經很大了，此刻正半躺在床上，一手摸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捶着自己的腰。

因為孩子已經快生了，所以腰有些疼。往常很體貼的許仙，如今也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只能夠自己錘腰。

“姐姐！白姐姐！”小灰蛇在外面叫。

白素貞起身，拉開窗戶，看見小灰蛇趴在自家房間的窗棂上。

白素貞的眉頭微微皺起：“蛇，不是跟你說了，讓你別再來找我了嗎？”

小灰蛇楞了一下，然後說：“不是啊，我看你有些不開心，想要過來安慰你……發生了什麽事情啊？你能告訴我嗎？”

白素貞嘆了口氣，她因為許仙不開心，可是……她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是因為許仙嗎？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喜歡他，要以身相許給他生個孩子報恩的。”小灰蛇揣測說。

白素貞心中湧起一股煩躁。她在房中走了兩步，嘆了一口氣。

等于承認了。

小灰蛇很開心的告訴白素貞：“白姐姐，你別難過了，那個叫許仙的人根本不值得啊！我跟你說，我剛剛路過他的房間，聽見他在跟別的妖怪交－媾呢！”

白素貞渾身一震，她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白素貞咬着唇：“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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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灰蛇說：“是真的，我不說謊！不信我帶你去看！”

小灰蛇在前，白素貞跌跌撞撞跟在小灰蛇身後，然後就看到了那一幕。

房間內，許仙衣冠不整的摟着小青。

而小青一條腿勾在許仙的腰間，一面回過頭來，對着白素貞挑眉一笑，笑容裏盡是挑釁。

白素貞氣的渾身發抖，她的手在不停的顫抖。

小灰蛇卻不懂白蟒的心思，它以為白蟒看到了這一幕會開心。

小灰蛇說：“姐姐，看來許仙不止救過一個妖怪啊～！太好了我覺得他大概不太需要你報恩，我們把孩子生給他就可以回家了～！”

白素貞卻并沒有像小灰蛇想象的那樣高高興興的回房生孩子，她的拳頭握緊，額頭上青筋在跳，但最終，她的拳頭緩緩松開，臉上浮現出一種叫做灰心的神情。

白素貞慢慢的走進這個房間，擡頭，輕聲呼喚她曾經愛過的男人：“相公。”

于此同時，一滴淚順着她的臉頰流下，從腮邊滴落，正好落在跟進來的小灰蛇的芯子上。

“下雨啦！”小灰蛇說。

白素貞苦笑，她低頭看着小灰蛇：“傻瓜，這是淚。”

小灰蛇不明白，它只是一條小蛇。它說：“和雨沒區別啊！”

“淚是鹹的，只可惜你嘗不到，因為——蛇是沒有味覺的。所以，你不知道那是眼淚，只會以為，那是雨水。”

而此刻，許仙被撞破，幹脆大大咧咧的站起來，一手摟着小青，朝着白素貞說：“哭什麽？你懷孕了，我找個陪房丫鬟怎麽了？”

白素貞的雙唇發顫，她問：“為什麽！我哪裏不好？”

“哪裏不好？”許仙笑了一笑，“你聽……聽見佛號的聲音了嗎？金山寺的主持來了！”

***********

當西蒙帶着冥煥趕到白府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白府已經變成一片廢墟，昨天那一池青蓮，此刻早已枯萎，暴雨卷着狂沙，擊打在西蒙的臉上。

水浪高過一浪的從湖中用來，将白府浸成一片汪洋，白素貞、小青和法海在半空中各顯神通，萬丈金光從法海的禪杖中射出，白素貞則躍上大青魚的脊背，兩只妖怪在面臨共同的敵人時，暫時放下恩怨，合力抗敵。

西蒙的半個身子都浸在水裏，他四處張望，終于找到了在水中茍延殘喘的小灰蛇。

“救……救救我……我是條旱地蛇……” 小灰蛇掙紮着。

西蒙趕緊趟水過去，撈起那條蛇。

“發生了什麽事兒？”西蒙順手抓過一個飄來的大木桶，他把冥煥和小灰蛇都放在木桶裏，自己推着木桶，朝着一株還沒有被大水沖走的柳樹游去。

小灰蛇很郁悶，它吐出芯子，嘶嘶的說：“我半夜睡不着，想來想去覺得一個男人不值得讓我姐姐傷心，于是半夜跑到她家……沒想到許仙居然找來了金山寺的法師過來收妖。”

西蒙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他當心理醫生的，各種各樣的故事聽到太多，負心薄情不過是最初級，他早就有了免疫力。

然而，灰蛇身邊的冥煥就不一樣了。

冥煥的拳頭握緊，冷冷的哼了一聲，粗暴簡單的說：“像許仙這樣的人類，跟他講什麽愛情？直接吃了完事！”

“啊！！”天空中傳來一聲慘叫，西蒙和冥煥一起擡頭。

白素貞身懷六甲，在打鬥中動了胎氣，一時支持不住，從半空中掉落。

“姐姐！！”

“白姐姐！！”

青魚精和灰蛇一起朝着白素貞飛去，想要接住她。

但一個法力低微，一個已經酣戰多時，都力不從心。

白素貞跌落在許仙的身旁，她捂着自己的肚子，一陣陣疼痛從腹部彌漫而來，疼的她渾身都在發顫。

遠處，法海朝着白素貞追來。

而白素貞低低的朝着坐在法海缽盂上，無動于衷的許仙哀求：“相公……幫幫我……我們的孩子……孩子要生了……”

許仙一句話不說，只是默默的舉起了那串擁有法力的佛珠。

佛珠散出萬丈金光，朝着白素貞射來。

“過分！！”小灰蛇徹底怒了。

它的耳邊，回想着剛剛冥煥所說的話：“這種人跟他講什麽愛情？直接吃了！”

灰蛇發出一陣陣嘶嘶的吼叫聲，在狂浪中，它的身體迅速的變大，變成巨蟒。

巨蟒的眼睛通紅，朝着許仙張開血盆大口。

嘶～！

灰色巨蟒朝前一竄，許仙臉上露出真正的驚慌之色，他的臉色慘白，怔怔的看着朝自己而來的巨蟒，一股熱流湧出裆部，竟被吓得尿了褲子。

眼看着許仙就要被灰蛇吞掉，猛地巨浪再次翻滾。

一條白色的巨蟒從水中騰躍而出，白色巨蟒露出森然的白色牙齒，咬入灰蛇的七寸。

兩條蛇纏鬥在一起，再次卷起滔天巨浪。

紅色的血從兩條蛇纏鬥的地方開始蔓延，最後染紅了整個水面。

漫天的洪水，變成了血水。

“我要吃了許仙！這樣的人就該死！！”灰色巨蟒發出最後的嘶吼，但她打不過白蛇。

白蛇的尾巴一甩，敲打在灰蟒的心髒上。

灰蟒感到一陣劇痛，它渾身一松，随即感到整條蛇都被抛到了半空中。那種疼痛太疼了，仿佛在這一刻滲入靈魂，讓她的身體都難以再維持法相。

最後，灰色的巨蟒跌落在波濤洶湧的湖面上，迅速的變小。她所修煉出的來那麽一點點法力，此刻已經全部用光，只能夠露出自己的原形——一條小小的、手指粗的無毒菜花蛇。

白蟒的牙齒間還帶着血跡，她看着被丢到水面，漸漸化去法身，變回指頭粗的菜花蛇，輕輕的松了一口氣。

然後，白蟒轉頭，看向身旁的許仙。

它的牙齒還帶着血，它朝着許仙露出一個人類根本看不懂的微笑。

它開口：“相公……你相信我，我不會害你……”

一句話未完，法海的禪杖，插入白蟒七寸，直入心髒。

白蟒就此氣絕。

而在白蟒身旁，那條大青魚的屍體，也漸漸浮起。

剛剛在白蟒和灰蛇為了許仙纏鬥的時候，法海已經輕易的殺死了青魚精。

此刻，鬥法已經結束。

暴雨變得淅瀝細長起來。

雨絲打在許仙的臉上，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一幕。

是的，事到如今，他終于相信了白蛇不會害自己。

因為——那妖怪已經死了，死蛇還怎麽害人？

許仙看着這一切，很久很久之後，他覺得應該為自己的良心說點什麽。

于是他說：“對不起，娘子！”

然後，他就跟着金山寺的和尚離開了。而這漫天的汪洋血海，卻依舊留在他身後。

小灰蛇漂浮在充滿血腥味的水面上，看着離去的許仙的背影，一個聲音從它心底發出。

我一定會吃了你！

不論天涯海角，不論時光怎麽變換，我一定會——吃了你！一定！

從今往後，做一條努力的蛇，嗑藥，修煉；從這一刻起，做一條自律的蛇，打坐，煉丹；從這一秒起，做一條兇惡蛇，吞下遇到的每一個負心漢。我菜花蛇向蒼天發誓，如果我不能給白素貞報仇，我就天打五雷轟！如果我放過任何一個男人，我就永世不超生！

水腥紅，水面上漂浮着破損的木頭，淩亂的紅绡，還有白蛇、青魚的屍體。

白蛇的腹部高高隆起，那個還沒有出世的孩子，也死掉了。

無邊無際的，漫天的仿佛血海一般的汪洋，似乎永遠沒喲盡頭。

四周一片沉寂，唯一的活物，只有在汪洋中掙紮的西蒙，以及被西蒙緊緊護住的冥煥。

在這一刻，西蒙才知道，《白蛇傳》中的一切都是假的。

沒有白娘子永鎮雷峰塔，沒有白蛇的兒子考中狀元，沒有最後一家人團聚。

所有的故事，都終結在這一刻。

白蛇，青魚，還有那個未出世的孩子，都死了。

死因很簡單，只是因為——許仙反悔了，不願再跟白蛇，一生一世一雙人。

大水在第三天才退卻。

第三天的時候，西蒙一開始來的時候看到的那片大湖，早已經沒有半滴水，土地幹涸裂開。

已經是最後一天了，要回去了。

但是西蒙舉目死亡，周圍一個活物也見不到，這裏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沙漠了。

他已經找了那條小灰蛇足足六個時辰，每一寸土地都翻過，但依舊沒有找到。

“西蒙！”冥煥扒着這位剛剛經歷了大場面的醫生的胳膊，有些擔心起來，“你得快點找到那條小灰蛇啊！不然……不僅你會被困在這裏，弄不好我也被困在這裏了啊！！”

想想吧，一個普通的心理醫生變成白癡并不可怕。

可如果，毀天滅地的魔尊大人，忽然變成了一個植物貓！那場面絕對會比剛剛白娘子鬥法金山寺更狀況，更血腥，更……難以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