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畫皮7

西蒙還能夠說什麽?!他剛剛見識過畫皮怪, 被和尚騙走了兩萬塊, 如今看到小師妹變成一個怪物還吃人, 竟也能鎮定的對待了。

西蒙說:“抱歉打擾您吃東西了。”

小師妹羞愧的看了西蒙一眼:“師兄我好多天沒吃東西了,快餓死了……我……我本來是要來找你的,結果太餓了……”

西蒙說:“感謝師妹不吃之恩。”

小師妹戀戀不舍的把那根手指頭吞下, 從身上取出一個小巧的化妝包,把還沒吃完的食物裝進化妝包裏。

西蒙眼睜睜的看着巴掌大的化妝包活生生裝進兩三具殘屍,覺得今天的小命可能要落在暗戀對象手裏。

不對!自己為什麽會暗戀一個吃人的妖怪小師妹多年?一定是哪裏有些不對!

小師妹把沒吃完的食物裝好,然後有摸出一張印花的餐巾紙, 小心的把嘴邊的殘留的血跡和肉末擦幹凈後, 又更加小心的把原本掀到鼻子處的下半張臉小心的拉扯下來, 就像套套子一樣把自己的整個臉都套好, 然後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對着西蒙露出可愛又無辜的笑:“師兄, 我們走吧!我真的是有事情找你呢!”

西蒙麻木的看着嬌俏的小師妹挽住自己的胳膊, 拖着自己一蹦一跳的往前走。

說實話,在半個小時前, 如果這一幕發生的話,西蒙一定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然,現在西蒙覺得自己的認知真的是需要好好重組,首先就是要牢記一條——千萬不要随便暗戀一個自己不了解的人,哦,錯了,生物!

小師妹拖着西蒙朝青年旅社走去, 也虧得西蒙住的是青年旅社,那個院子的角落裏有一個靠牆的平臺,被店家拿來改造成一個小露臺。

小露臺上鋪了地毯,還有一個茶幾,一只毛茸茸的大熊玩偶。

這會兒小師妹就窩在大熊玩偶的懷裏,可憐巴巴的看着西蒙。

那只黃色的毛絨玩具大概有兩米長,本來就是給人當墊子和沙發用的。西蒙以前的女病人有好幾個都說自己想買一個這樣大大的給人安全感的泰迪熊。這種大型的毛絨玩具特別招女生喜歡。

但是西蒙看到小師妹縮在這樣的毛絨泰迪熊裏面,心裏默默的想着:看來也招妖怪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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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我不是故意的……” 小師妹解釋說,“我本來是今天大會結束的時候就想跟你一起走的,只是……”

只是被影子護法吓到,所以不敢靠近,只能夠呆在西蒙住所附近轉悠。但是真的是好久沒吃東西,剛好又遇到三個色中餓鬼,于是——饑腸辘辘的小師妹就先下口為強了。

西蒙說:“真沒有想到你是這樣的師妹!”

趙靈靈說:“但是我知道師兄你是不會被吓到的!”

西蒙心想我其實被吓到了啊,現在只是裝鎮定而已。

但他一開口,就是心理醫生的職業習慣:“你怎麽知道的?”

趙靈靈笑嘻嘻的說:“因為我是學心理學的呀~!”

小師妹笑起來的時候特別可愛,兩頰的小酒窩看起來非常無害。

西蒙無言以對。

他搜腸刮肚想要對小師妹說些什麽,但是在這個時刻,他發現自己之前想說的那些話,半句都不想說。

于是,隔了半天,西蒙終于憋出來一句:“這麽晚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兒嗎?”

小師妹認真的點了點頭。

點頭的樣子太認真,跟小師妹在月光下的牆角吃人的表情一樣認真。

于是,西蒙心生恐懼,恐懼之後不免動用心理防禦機制。所以他幽默的說:“不會是想要來找我做心理治療吧?”

小師妹再次認真的點了點頭。

這下子,西蒙連幽默這個防禦機制也用不了了。

“師妹……嗯,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師妹……我的意思是說,你也是幹這行的……不,或許不是……我是說你應該認識很多比我厲害的心理醫生……”

小師妹的眼睛眨了眨:“可是只有你給妖怪看病!”

西蒙長嘆一聲,企圖拒絕小師妹:“這不和規矩,你知道心理治療中的回避原則。我們很熟,這不合适。”

小師妹說:“那只是對人類呀,我是妖怪,不存在的!”

西蒙忽然有一種當初跟電腦怪交談的感覺。

心理醫生遇到搞心理學的病人,就是這麽的不堪一擊。

西蒙說:“不行的……要不你自己給自己治治吧!”

小師妹發出完美一擊:“你當初也是這麽跟電腦怪說的!”

西蒙無奈的張了張嘴巴想要辯解,小師妹拿出自己的平板電腦,手指在上面點了點,妖怪論壇的那個永遠被頂在首頁的帖子再一次落入西蒙的眼中。

那個帖子如今已經翻了好幾頁了,小師妹指着其中一頁說:“這裏,電腦怪自己爆的料,他說當初他用500T的學識跟你辯論,終于說服你。”

西蒙無何奈何花落去。

還能怎麽辦?就像一個醫生極力拒絕在大街上給自己的親人做手術,結果對方拿出鐵證——你可以的!

只能夠在這個黑暗的夜裏,屈服了。

“說吧,你有什麽想讓我幫你的。”西蒙一開始是不情願的。

但是小師妹畢竟是幹這行的,給別人治過病,也接受過督導和個人分析,不太需要什麽引導,就能夠自己進入狀态。

“我不能飛升。”小師妹說。

盡管一開始是拒絕的,但西蒙很快就進入了狀态,并且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據我所知,當然我這方面的知識很有限了。想要得道飛升,需要六根清凈,遠離愛恨。你剛剛還吃人來着,我聽蛇精說,一個妖怪想要吃人的話,是很難證道飛升的。”

小師妹淡淡一笑,她的眸子看着黑暗的天空,似乎在回想什麽往事。她隔了半天才說:“笨師兄,那是因為蛇精想要修道。我跟它們不一樣,我想要修魔。修魔,就是要吃人的!”

西蒙正襟危坐。

小師妹繼續說:“而且啊,師兄你好笨哦,暗戀我好些年,難道都不知道我的秘密嗎?”

西蒙連忙條件反射似的辯解:“不……我沒暗戀你……不對,你是妖怪這個秘密,我怎麽可能知道!”

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說的都是蠢笨傻,不過沒關系,心理醫生犯蠢犯傻是必然的,只要自己及時察覺就好。

但小師妹只是淡淡一笑,說:“我的秘密不是這個啊!我的秘密是……我還活着的時候,是個男的。”

男的!男的!!

晴天霹靂!

西蒙覺得自己日了狗!暗戀多年的小師妹是個妖怪就算了,這個妖怪的性別,還是雄性!!

西蒙捂住自己的額頭。

幸好小師妹已經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了,并沒有太關注西蒙。

西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等到心情平靜下來以後,說:“哦……可是我剛剛看見你有胸……”

小師妹低低嗯了一聲。

小師妹說:“這張人皮是女的。師兄你別這樣看我,這張皮不是我剝的,而且我都用了幾百年了。”

西蒙覺得自己的世界已經如浮雲了,怪不得小師妹看起來一直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跟剛入大學那會兒差不多。

都這麽多年過去了,小師妹還是那麽的青春活力,原來是頂着一張人皮的妖怪。也不知道妖怪小師妹到底活了多少年。

“我啊……我活的時間可長了!”妖怪小師妹說,“而且我的本名也不叫趙靈靈,我叫趙文令。”

趙文令已經死了。

他在死的那一刻還有些懵懂。

哪怕是過了幾百年,他還記得自己臨死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自己金榜題名,春風得意馬蹄疾。

其它高中的學子們都流連京城的繁華,準備好好在京城游玩一翻,唯有他心中挂念糟糠之妻,所以參加完瓊林宴的趙探花,在去翰林院報道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請假回家,想要把自己的妻子接到京城中,跟自己一起享用即将到來的富貴權勢。

他本是寒門學子,此刻拿着皇帝的賞錢,買了一匹駿馬,換了一身好衣裳,一路北上,朝着久違的故鄉奔去。

他和妻子是青梅竹馬,兩人定了娃娃親,十六歲那年便正式成親。

成親後,和所有的戲文中的故事一樣,趙文令寒窗苦讀,希望能夠博取功名,成就一翻大事。

而趙妻則安靜的相夫教子,孝順公婆,全力支持丈夫念書。甚至還把自己陪嫁的唯一值錢的金釵賣掉,給丈夫買了筆墨紙硯。

十年前,趙文令離開家鄉,告別妻子,幼子和年邁的父母,發誓不登龍門不返還。

如今數年過去,算算時間,長子恐怕已經要到了成親的年紀,自己高中歸來,錦衣駿馬歸故裏,終于能夠給家人一個交代了。

新科探花郎,如今不到三十歲,尚未歸家,當地的知縣就已經得知消息,為他準備了盛大的接風宴。

然而趙文令對知縣大人的接風宴不感興趣,對宴會上美貌的歌姬也不做它想,他只想回家,見一見久別的家人。

近了,很近了!

一彎月牙挂在天邊,探花郎踏月而歸,推開了自家茅草屋的門。

他原本以為,父母妻子會對自己的歸來熱淚盈眶,喜不自勝。

卻沒想到,當他跨入家門的時候,迎面而來的就是一個重重的耳光。

一個耳光後,是一盆冷水,将趙文令的渾身上下淋得濕透。

趙文令懵在當地,他還以為是家裏出了什麽變故,他甚至沒有看清楚剛剛是誰打自己,門就被關上了。

趙文令以為是家裏人沒認出自己,于是站在外面的院子裏喊:“爹,娘,愛愛,是我呀!是文令呢!”

愛愛是趙妻的小名。

趙母的聲音首先傳出來:“滾!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趙文令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樣的事兒,他也不敢跟母親争辯,只有求自己的妻子。

“愛愛,怎麽了?快給我開門呀!”

趙妻的聲音帶着一絲寒冷:“我不認識你,我的丈夫早就死了!你如果再不走,我就報官了!”

趙文令說:“我如今科舉高中,皇上欽點的探花郎!我來接你們去京城享福呢!”

嘩啦一聲,門被拉開,房內的幽暗燈光,照亮站在房內的那個影子。

那是個女人的面容,長相還是趙文令記憶中的樣子,只不過頭發枯亂,身材也削瘦了不少,但表情卻是他從未見過的兇惡。

“我知道你中了探花,但是老娘不想再見到你!”趙妻手裏提着搟面杖,兇神惡煞的說。

趙文令并不嫌棄這樣粗魯的妻子,他上前一步,企圖拉住妻子的手,卻被對方一把推開。

趙妻的力氣竟在這些年裏變大了不少,她用搟面杖敲着門框,目露兇光。此刻隔得近了,趙文令看到妻子的眼角竟有了皺紋。

只不過他本來就不是看重女色的人,哪怕妻子年老色衰,他也不在乎,他上前一步,還想要說些什麽,卻沒想趙妻直接又是一盆水潑過來,把他潑了個透心涼。

哪怕脾氣再好,趙文令也忍不住心中有氣:“我好不容易高中回來,你就這麽對我!你知不知道,當朝公主都想要跟我成親,我拒絕了……”

門嘭的一聲被關上,趙妻憤懑的聲音從茅草房裏傳來:“那你去娶公主吧!”

趙文令渾身濕透,夜風也涼,他站在原地,看着天上的那一彎月牙,心中生氣。

本來還想上去軟語兩句,可禁不住胸口的悶氣。

于是他一轉身,幹脆的跨上馬,就此離開,一口氣疾馳到縣城裏,摸出身上的一兩銀子,找了一家花樓,就此睡了。

睡到半夜的時候醒來還是想回家,在心底嘆口氣後,他又趁夜往回趕。他想:這些年的确讓妻子受苦了,以後會好好報答她;

他又想,也不知道兩個孩子長成什麽樣子了,等到大兒子娶親,該給他說哪家的姑娘呢?

過了一會兒又想:父母也年紀大了,自己要好好的給他們置辦一個院子,讓他們安享晚年。

他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牽着馬往出城的方向走,他本就是探花郎,才思敏捷,腦子也不笨,哄哄老婆并不是難事。

當他想好該如何跟妻子道歉,如何安慰妻子的時候,一擡頭,正好見到前方有一個慌慌張張的影子。

那影子穿着一個白色的鬥篷,孤身一人在外,看樣子似乎是個女子,似乎在小步跑。

趙文令對女人并不怎麽感興趣,他沒打算去搭讪陌生女子。

卻不料他在牽馬路過那女人的時候,那名女人忽然哎呀一聲,跌倒在地上。

趙文令勒馬,左右看看,周圍空無一人,這女子似乎崴了腳,出于好心,他問了一句:“這位小娘子,你沒事吧?”

那女子低着頭,聲音切切的:“我的腳崴了,這位公子可否扶我一下?”

趙文令下馬,扶起那名女子。

豈料那女子渾身癱軟,嘤咛一聲,倒入趙文令的懷中。

女子身上特有的幽香鑽入趙文令的鼻尖,女子擡起頭,一雙眼睛嬌嬌怯怯,美貌無雙又清麗脫俗。

“公子~!”女子開口,她生的好看,聲音也溫婉,好似情人耳語。

趙文令說:“要不我送你去醫館?”

女子低了頭,靠在趙文令的胸口,小聲說:“好呀~!”

于是趙文令就這樣半抱半摟着女子,到了巷尾的醫館門口。

如今天還沒亮,四周一片漆黑,醫館大門緊閉。

女子嬌俏的說:“公子怎麽也不問問奴家是哪裏人?姓甚名誰?因什麽事情半夜出行?”

趙文令覺得懷裏的女人不住往自己身上挨擦,幽香繞鼻,但他卻心如止水,對這個美貌的獨身女子,沒什麽想要打探的欲望。

女子自己主動說:“奴家是一個有錢人家的小妾,大老婆善妒,被打得狠了,只有自己偷偷跑出來。幸好遇見公子,求公子救命收留,奴家願意就此伺候公子。”

那女子一面說,一面用頭發去蹭趙文令的脖子,手也摸着趙文令的胸口。

趙文令便明白這女子的意思了,他十年在外,這樣主動的女人也遇到過好幾個。

于是他正襟危坐,把那女人推開,扶住,然後異常認真的說:“我家有糟糠,而且不打算納妾。小娘子還是去找別人吧!”

女人一楞,便做出更多媚态。

“糟糠之妻,哪裏抵得上溫柔美妾呀~!”

“糟糠之妻不下堂。”

“我不會吃醋争寵,會好好的伺候姐姐的。”

“我妻善妒,平常我看其它的女人半眼她都要氣好久。而且,我也不想帶個女人回家讓她不舒服。”

那女人聽了這話,捂住嘴輕笑,還拿眼角去瞟一旁的讀書人。

女人小聲說:“你莫不就是那個傳說中,只念家中糟糠妻,十年不曾近女色的探花郎吧?”

趙文令一楞:“你知道我?”

女人忽然收住笑,冷冷的看了趙文令一眼。

片刻之後,女人忽然狂笑起來,她一把抓過文弱探花郎的衣領,張開血盆大口:“我看你口口聲聲說什麽惦記糟糠之妻,還以為是真的情深!”

趙文令這會兒已經發現這個女人不太對勁了,他有些懊悔,若不是自己多管閑事,現在恐怕已經坐在家裏喝上熱湯了。

他想要将面前的女人推開,但那女人的力氣非常大,身體猶如鐵塔,雙手仿佛被焊住一般,任憑探花郎用盡力氣都推不開。

“既然你不愛美色不上鈎,那就讓我在這裏,吃了你吧!”女人一手抓住趙文令,一手往自己臉上一扯。

那美豔的皮囊,就此變成血盆大口的怪物。

嗷唔!

趙文令被一口吞下,就此喪命。

“我還沒回家,怎麽能就這樣死了?”趙文令不明白,他甚至沒有多少傷心的地方。

他的魂魄就這樣跟着那個妖怪,想要從妖怪的肚子裏奪回自己的身體。

探花郎能夠金榜高中,智商自然不差。

現在已經成了鬼魂,也可以看到很多別人都看不到的事情。

他跟了這個妖怪三個月,就找到了妖怪的弱點,趁着城裏有道士收妖,這個妖怪魂魄被收,趙文令就奪了這個妖怪的身軀。

當他奪得身軀的那一刻,他想:終于可以回去見見父母妻兒了。

但很快,他就發現,妖怪的世界也不是那麽好混的。

有道士除妖,有和尚滅魔,更有同類殘殺。

趙文令不敢到處亂跑,只有躲起來修煉。

當餓了的時候,就出去抓個人來吃,當渴了的時候,就喝人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趙文令終于覺得自己足夠強大,不會有人輕易的殺死自己,也不用怕一般的和尚道士了以後,他想:如今我已經足夠強大了,應該可以回去見父母妻兒了。

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當初那個妖怪用的是一張美女的皮,他吃人的時候沒怎麽講究,也沒剝皮。

于是如今也只能夠用這個美女的皮,回去見一見妻子吧!

在一個黎明,趙文令披着當初的那件白色的鬥篷,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依舊是那條小巷,依舊是那樣的彎月,依舊是徹夜不歇的花樓。

趙文令走在青石板的小路上。

猛地,後面有一個聲音叫住了她。

“這位小娘子,為何一個人趕夜路?”

趙文令回頭,看見在自己身後,一個穿着青袍的讀書人朝自己微笑。

那讀書人生的好看,身材也好,一席長袍風流溫柔。

趙文令一時之間編不出故事,于是借用了這具身體上一個主人的故事:“奴家是一個大戶人的妾,大婆善妒,打的厲害,所以半夜偷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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