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畫皮8

趙文令的聲音嬌嬌弱弱, 帶着一點清脆, 看着是夜奔的小娘子, 但無端帶着懵懂和清純,竟是說不出的好聽。

那名年輕的讀書人的眼睛亮了亮,當即作了個揖, 說:“鄙人姓王,小娘子深夜趕路,多有不便,萬一被你那善妒的大婆追上, 豈不是白白送了嬌花一般的性命?”

趙文令歸家心切, 随口敷衍這位王公子:“奴家正要去投奔親戚呢!”

王生問:“小娘子親戚住哪裏?小生可護送娘子前往。”

趙文令不是很善于對付這些纏上來的男人, 他說:“家住東村。”

“巧了, 我家也住在東村, 一路前往吧!”

于是趙文令便跟着這位王生前行。

一路上, 王生見色起意, 動手動腳,一會兒摸手, 一會兒摟腰。但趙文令不想跟身邊的這個年輕男人起沖突,于是就不做聲。

兩人挨挨擦擦的趁着東方發白的時候,進了村子。

越是靠近故鄉,趙文令的心就跳的越是厲害,臉上也有些泛紅。

王生不知,還以為是懷裏的小娘子對自己動了心,于是動作也越發大膽起來, 摟住腰的手也開始漸漸往上。

但還沒等王生真的摸到什麽,兩人便到了。

那是一戶人家,青磚白瓦端的是有些氣派,三進三出的大門此刻緊閉,圍着牆轉一圈,背後的小門倒是虛掩着。

王生拉着趙文令,推開小門,說:“小娘子如今還早,親戚恐怕尚未起床呢,不如進我家歇歇吧!”

趙文令心頭大震,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這裏……他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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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本該有一間茅草屋。

這裏,本該有一個提着搟面杖的兇惡妻子。

可現在,這裏是一個小院子,修的雅致的閣樓,唯有院中那株老樹,樹下的青石桌,依稀有着記憶中的模樣。

“這是?”趙文令回頭問王生,“這是你家?”

王生胡亂點頭,他本是上門女婿,老婆家裏有錢,但是性情兇惡,自己并沒有多喜歡那女人。

這裏是後院,潑婦老婆平時并不來,只要自己借口讀書,就能夠閉門好些天。後院用來藏小娘子,最合适不過。

王生連抱帶拖的把趙文令拖到自己的房中,鎖了門就朝床上撲去。

“小娘子!小生愛慕已久,這一路……熬得好生辛苦!!”王生扯開身下小娘子的衣服,湊上去亂親,一雙手朝着自己肖想已久的胸上摸去,“求娘子成全小生,小生絕不忘娘子大恩大德。”

趙文令沒有反抗,他被震驚的太過了,其實從進門到現在,他都感覺自己好像在做夢。

直到自己被王生褪下褲子,他才反應過來。自己一個男人,怎麽被另外一個男人給壓在了床上?

趙文令微微扭了扭腰,去推王生。

王生心急火燎:“小娘子不願意麽?小生功夫很好的……包你……”

“不是!”趙文令有些尴尬的打斷了王生的求歡,他想了想說,“嗯……月事來了,不太方便。”

王生說:“方便的,我不介意!”

趙文令沒想到竟然還有如此色中餓鬼,只得安撫說:“等……等我身上好了,一定會讓你如願的。”

王生再怎麽急色,也好歹念過兩天書,長得也算風流倜傥。他沒有強逼人的喜好,此刻見對方是真心拒絕,便只得怏怏的下來,整理自己,又道:“那我出去給娘子準備點吃食,娘子可不要随便走動啊!”

不過是他自己餓了,出去吃朝食而已。

等王生走了以後,趙文令就站起身,慢慢的走到院子裏。

這個院子他記得清楚,就是那天夜裏,自己站在這裏,被扇了耳光,潑了一身水。

他伸出手,摸着院子裏的一張石桌。

這張石桌他記得,還是自己當年成親的時候,親手磨的。

指尖滑過石桌,桌面微涼。

趙文令眉頭微皺:自己不曾做錯半點,為何歸來後,妻子竟然那樣憤怒?

百思不得其解。

“你是誰?!”一個聲音在趙文令背後響起。

趙文令轉過頭,看到背後的那個人,一瞬間楞住了。

那是一名女子,生的濃眉大眼,五大三粗,甚至有點虎背熊腰,倒是跟自己的糟糠之妻長得竟有七分像。

“你……又是誰?”趙文令問。

女子大大咧咧的坐下,一只腳着二郎腿,腿還在不斷的抖:“我是王生的老婆,他們就稱呼我趙氏!”

趙文令感到一陣不真實感,他想了想,問:“這個房子原來的主人呢?”

“什麽原來的主人!這是我祖上傳下來的房子!”

“我聽說這裏出了探花郎……叫趙文令的才28歲就中了探花的!”

趙氏撐着腦袋想了一會兒,說:“哦,你說我的爺爺啊!是,沒錯,他好像是叫趙文令來着。”

趙文令覺得一陣眩暈。

他腳下不穩,朝後倒退了兩步,用手扶住石桌,才得以清醒。

趙文令覺得額頭隐隐作痛,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而坐在石凳上的趙氏,此刻則咬牙皺眉打量自家後院來的陌生女人。

這個女人看起來比自己年輕很多,才十七的樣子。生的柔弱又嬌媚,皮膚白嫩吹彈可破,一雙眼睛又黑又亮,水靈靈的一看就是會勾引男人的樣子!

趙氏想:這女人一定是自己那個喜歡勾三搭四的丈夫帶回來的相好!

想到這裏的時候,趙氏酸溜溜的說:“喂,我勸你,別被王生騙了,他長得好看,油頭粉面花言巧語,慣會說些好話哄女人開心的!”

趙文令說:“我不喜歡這樣的男人!”

趙氏冷笑一聲:“而且我們家的錢都是我管,他也沒錢!”

趙文令說:“錢財是身外之物。”

趙氏哼了一聲,她根本不信面前這個女人所說的話。正經人家的好姑娘,誰會就這樣跟着男人回家?

只不過,或許這女人看起來年輕,被自己那個混蛋丈夫騙了也未可知呢!

正在這樣想的時候,後院的門吱呀一聲開了,王生提着一個油紙包進來。

趙氏猛地站起身,上前就揪住王生的耳朵:“你這個死鬼,哪裏找些野女人!”

王生立刻說:“這女的是誰?我根本不認識!”

趙氏不信,沖過去抓住王生手裏的油紙包,往地下一摔,裏面咕嚕嚕滾出好幾盒胭脂。

趙氏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罵:“你個負心漢,只給別的女人買胭脂,我嫁給你這麽多年,你可曾送了我什麽好東西!!”

王生只得給趙文令一邊使眼色,一邊去安慰趙氏。

趙氏不依不饒:“你這沒良心的!總有一天要帶個妖怪回來,讓他吃了你的心!”

王生也氣了,裝的義正言辭,說這些胭脂都是給趙氏買的。

兩夫妻對罵起來,又扭打,鬧成一團。

倒是都把旁邊站的趙文令給忘記了。

趙文令呆呆的看着這一切,看着自己的孫女和孫女婿為了自己吃醋吵架。

自己,竟然已經死去這麽多年了……

趙文令在這個村子呆了好些天,他很想弄清楚自己的妻子當年為什麽把自己趕出家門。

他甚至跟很多老人打聽了當年的事情。

有一段時間他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妻子有了別的男人。

但村裏的老人告訴他,在探花郎進京趕考的那十年裏,公公病故,婆婆癱瘓,全靠趙妻照顧。趙妻帶着兩個孩子,一生沒有再嫁,四十不到就操勞死了。

趙文令去看了妻子的墳頭,墳頭草青青。

“那天,我好不容易回來,你為什麽要罵我?為什麽要把我趕走呢?”趙文令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便不願離開。

直到他再一次——餓了。

這次是真的餓了,已經一個多月沒吃人,而王生又正好送上門。

王生是來求歡的,他褪光了趙文令的衣服,說着自己的愛慕之情,弄得趙文令編不出謊話拒絕,無路可退。

退無可退之時,他記得自己的孫女趙氏曾經罵過王生,但願有個妖怪把他的心給吃了!

于是趙文令覺的虧欠妻兒太多,好容易孫女有個心願,那就滿足了吧。

他挖出王生的心,吃了。

他原本以為孫女會高興。

卻沒想到趙氏竟然抱着那負心人的屍體大哭。

“哭什麽!”趙文令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孫女,“他到處找女人,拈花惹草,死了不正好嗎?”

趙氏哭的頭發都散了,聲音也嘶啞,朝着妖怪怒吼:“你這個妖怪懂什麽情愛!他雖然不好,卻也是我丈夫,卻也能天天陪着我!”

趙文令不解:“陪着你有什麽好?”

趙氏哭喊:“你懂什麽,我們趙家傳下來的規矩,不求男人上進,不管男人花心,只要他能夠陪着我!”

趙文令見孫女哭的厲害,那模樣依稀有些像自己進京趕考前,妻子抱住自己大哭,求自己別走的樣子。

于是蹲下身來,想要安慰孫女幾句,卻沒想門外來了個有些本事的道士。

趙文令知道自己法力低微,道行不夠,不是來人的對手,就毫不猶豫的離開了。

離開的時候,似乎也并無太多不舍。

他想:我本已經成了妖怪,如今修魔恐怕要更适合一點。

他又想:孫女受了些委屈,不過沒關系,待我修魔有成,就回來給她主持公道。

他還想:我明明已經金榜提名,探花歸來,妻子為什麽要罵我?

他最後想:外面有太多厲害的道士和尚,我要好好修煉!

這一修,便是不知人間歲月。

待他再次出來,世間已經變了天日。

他已經足夠強大,不再怎麽懼怕和尚道士。

他的皮保養的很好,這麽多年,沒有半點損傷。

他學着如今世人的裝扮,他一直沒弄懂那個問題:我已功成歸來,衣錦還鄉,可為什麽我竟回不了家?

天上沒有一顆星。

趙靈靈的眉頭微皺。

她,或者說他在沉思。

他說:“師兄,我為了想要弄明白她到底是怎麽想的,特意去參加高考,去報了心理學,又念了碩士,可我……哪怕是到了如今,還是不知道為什麽!”

趙靈靈轉過頭,一雙眼睛黑的發亮,他盯着西蒙:“師兄,你能告訴我,她那年為什麽要朝我發脾氣,她心裏到底在想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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