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拉攏
皇後話鋒一轉,柔聲道——
“不若你與本宮齊心,斬珍妃于馬下。”
徐貴人畢竟年紀尚小,頭一次遇到這種事兒,當即變了臉色,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貞兒姐姐,嫔…嫔妾聽不懂您在說什麽。”
皇後出身寧遠侯府,虞姓,單一個貞字,取自貞淑之意。未出閣前,虞家嫡女賢良淑德之名,滿京傳遍,她也正是因着這極高的名望才得以嫁作君婦,母儀天下。
虞貞笑說:“妹妹聰穎,不必妄自菲薄。”
見皇後毫無退避之意,徐碧琛怯懦低頭,聲若蚊蠅:“琛兒只想好好侍奉皇上,沒有争奪之心,娘娘不如再覓他人,助您成事。”
她剛剛入宮,只是個連路都記不全的新人,哪裏有資格和珍妃較量?
卻聽皇後又說:“哦?琛兒以為,你不想争,便不用争嗎?”
徐碧琛吓得退後一步,身後的侍女急忙扶住她。
皇後寸步不讓,從容向她逼近,轉眼就到了跟前。
“宮中目前分為兩派,一派與本宮親近,另一派以珍妃為首,琛兒年幼,還不知夾在中間做人的滋味吧?”她鳳眼微眯,仍是一副和善模樣。
“嫔妾…”徐碧琛不曉得該說什麽。
感受到小姑娘的退縮和恐懼,皇後将姿态放得更低,循循誘惑道:“本宮明白,琛兒心悅皇上,只要你願意助本宮一臂之力,姐姐可以保證,不若多時,這後宮盛寵之位必是你的。”
少女有瞬間雀躍,很快又被害怕掩蓋。
皇後察覺到她的動搖,滿意地說:“更何況,這也不是只為了你一人。你同本宮一樣,命運從來不只屬于自己,我們背後還牽連着家族的興衰,何敢任性妄為?”連她位居後宮之首,也少不了委曲求全。
“本宮聽聞,昨日朝堂之上,黃門侍郎又與徐大人産生了政見分歧,兩人争鋒相對,最後皇上取納了顧民和的想法,還痛批你父親目光短淺,德不配位。”
“這些,琛兒不曉得吧?”
果然,事涉父親,嬌寵長大的徐貴人立刻火上心頭,杏眼怒睜。
“顧家無權無勢,不過出身山東小族,顧民和憑什麽在短短幾年之內升至二品?還不是仗着珍妃受寵。”皇後壓低聲音,憤慨道:“徐大人為國為民,竟被他當衆羞辱至此。連本宮也不免心寒啊!”
徐碧琛冷聲道:“嫔妾父親一生忠良報國,絕無半點私心,顧家欺人太甚了。”
雖然公然責罵徐子懷的是皇帝而非顧民和,但人總是‘欺軟怕硬’,不敢指責皇帝,只能将怨恨轉移到其他人身上。
皇後握住她的手,哀聲道:“世事如此,我們身為女子又有什麽辦法?倘若我們在宮中不受寵,家人也會跟着受氣。叫本宮怎能不與珍妃死鬥到底?”
她情真意切,徐貴人深感動容。
“可是,皇上喜歡珍妃,嫔妾…”
“她何及你?”虞貞急急打斷。
徐碧琛一臉疑惑。
也許是發現了自己過于熱切,皇後迅速調整情緒,平靜下來,說:“珍妃貌美不假,但她早過雙十年華,美人終會遲暮,怎麽比得過你們這些正值青春的小姑娘?”
她十指丹蔻,指尖輕輕拂過徐貴人嬌嫩的臉頰。
皇後癡迷地說:“膚如凝脂,吹彈可破,就算本宮每日用上好的珍珠牛乳敷面,也抵不過年齡帶來的差距。你有這樣獨一無二的優勢,怕什麽珍妃呢?”
聽了虞貞的話,徐碧琛好像真的多了幾分自信。
她的恐懼稍稍減弱,努力鎮定心神,道:“此事甚大,容琛兒再想想,可否?”
皇後欣然應允:“璞玉雕琢需時辰,靜候琛兒佳音。”
送走了徐貴人,栖鳳宮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惜春遣退一室仆從,走到案邊。
虞貞正伏案作畫,随性勾勒,水墨濃淡,寥寥幾筆,蒼勁松柏躍然紙上。
“娘娘…”惜春欲言又止。
皇後未擡頭,專注作畫,一邊說:“你是想問,本宮今日為什麽這麽性急,直接向徐碧琛挑明?”
惜春點頭:“奴婢愚鈍,不知娘娘心思。”
“本宮如此,原因有三。”對待身邊親密之人,虞貞并不介意費心解釋。
“珍妃勢力已遍布後宮,便是我這栖鳳宮,也少不了她的眼線。那你猜猜,徐碧琛帶來的兩個宮女,有沒有被收買的?”
惜春皺眉:“那娘娘和貴人的對話,豈不是…”全都被珍妃知道了?
皇後笑笑,說:“本宮就是要讓她知道!”
“不管徐碧琛答不答應本宮,在珍妃眼裏,她都是本宮的人了。你覺得憑着顧雁沉不可一世的性子,她能容得下徐碧琛?”
“今日之後,珍妃必然會針對徐貴人,那她就不得不投向娘娘這邊了。”惜春恍然大悟道。
孺子可教,虞貞點頭,又道:“就算徐碧琛有顆玲珑心,架不住年紀小,涉世未深,面對珍妃發難,她除了同本宮結盟,還有其他路可走嗎?”
“再則,徐徐圖之的方法很多,本宮卻是等不急了。”皇後摸了摸小腹,淡淡說:“為後十載,無所出,這是犯了七出之條。皇上還肯尊本宮為妻,不過是因為本宮父親還在邊關鎮守,加之勤勉掌宮,讓他挑不出錯。”
“春闱将至,顧雁沉的胞弟是出了名的才子,他若及第,皇上必親之重之,到時候,本宮的後位就岌岌可危了。”
惜春說:“所以娘娘急着拉攏徐貴人,利用她分珍妃的寵,打壓珍妃氣焰。”
虞貞停筆,展平畫紙。
“明年八月,父親會送婉兒入宮。在她入宮之前,徐碧琛就是本宮的馬前卒。”
虞婉顏可傾城,才情極佳,絲毫不遜珍妃。
惜春憂慮未消,遲疑道:“奴婢明白娘娘的意思了,只是,徐貴人真的能擔此重任嗎?”
珍妃入宮多年,其間不是沒有其他美人出現,但沒有人能撼動她當朝寵妃的地位。這個徐貴人,家世頂好,樣貌也不錯,可…似乎也不算是無可替代。
娘娘為何非她不可呢?
聞言,皇後有些許恍惚。
時隔數日,她仍能清晰記起那天的場景。
視察完江東堤堰,皇上風塵仆仆歸來。
她二八年華嫁他,至今已有十三年,但從未見過他那樣興奮的表情。
眼中閃着星光,喜悅由內而外地散發。為君者,不得喜形于色,這點他做得一直很好,當時卻完全不加掩飾,好像希望全天下的人都看到他的快樂。
他拉住她的手,問道:“貞兒淵博,可知開朝以來,有無大選之前立妃的先例?”
這種事當然是很多的,她随口便舉出幾個例子。
皇上表情複雜,現在想來,應該是歡喜居多。
沒過多久,她就知道了徐碧琛入宮的消息。
收回萬千思緒,皇後悵然道。
“惜春,人與人終歸是不同的。此事非她不可,你且看着。”
她甚至覺得,即便天仙之姿的婉兒進宮,也難敵徐碧琛。
養虎可能為患,但火已燃眉,她不能裹足不前。
目前,唯徐碧琛可幫她破局。
這邊,徐貴人回到宮裏,美美地享用了一頓午飯。飯後困意來襲,她優哉游哉地睡了個午覺。
中午太陽正烈,透出幾分暑氣。
等她醒來,敬業的彤雲還在打扇。
徐碧琛捂住嘴,小小地打個哈欠,抱怨道:“天氣真是反複無常,昨日還冷得慌,現在又豔陽高照了。”
彤雲借機勸道:“所以主子更要随時添衣,以防風寒。”
她‘咯咯’笑兩聲,掀開被子下床。
“彤雲,為本主梳發。”
坐到梳妝臺前,貴人嘟囔道:“衣衫不整,有礙觀瞻,你們都下去!不準你們看本主子梳妝。”
宮人便竊竊私笑,覺着主子還是小姑娘的性子。
“你、你還有你,都給本主出去。”徐碧琛指着門口幾個仆從,打發他們離開。
宮女、太監們勾着腰退出門外。
‘嘎吱——’
兩扇門合上。
彤雲笑話她說:“主子愛美,真是長大了。”
她一手捋起少女柔順的長發,一手執梳為她梳理。
徐碧琛撒嬌道:“哪個姑娘不愛漂亮?彤雲覺得我不漂亮嗎?”
“您是最可愛的呀。”彤雲憋笑道。
得到滿意的答案,她笑嘻嘻地把玩起桌上的胭脂盒。
半晌,突兀開口。
“彤雲,方才貞兒姐姐同我商量了件事。”
彤雲手抖了抖,定住心神,焦慮道:“皇後娘娘說什麽了?”
“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就是讓我和她一起對付珍妃。”徐碧琛說。
“……”彤雲受到了極大的驚吓。
徐貴人像沒發現似的,自顧自說:“不怪她能執掌中宮多年,說話真是極厲害,我都快心動了。”
“主子快別逗弄奴婢了,情況到底如何,您就直說吧。”彤雲覺得自己要急哭了。
徐碧琛嘆道:“彤雲呀,你這樣急躁可不好,還得多練練。”
“想必是多年無所出,狗急跳牆了吧。貞兒姐姐将父親與顧民和在朝堂上的争鬥搬出來,若不是我鐵石心腸,當真要怒發沖冠,提着刀去找珍妃拼命了。”她勾唇,笑說:“日後你我應當夾緊尾巴做人,只怕現在珍妃已經把本主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咱們沒好果子吃咯。”
“珍妃怎麽知道?”彤雲哀叫道。
這才進宮兩日,怎麽就把頭號寵妃給惹到了!
徐碧琛用看傻子的眼神瞥她一眼。
“皇後說的呀。”她理所當然地說:“她特地當着宮人的面拉攏我,應該是故意說給珍妃聽的吧。這樣,本主就不得不上她的船了。”
用手摩挲下巴,徐貴人啧啧道。
“看來本主年紀雖小,絕頂美貌已初見端倪,要不她怎麽千挑萬選選了我?”
天啊,主子還有心情開玩笑!彤雲苦着臉說:“那咱們之後可怎麽辦呀?”
被皇後利用,還要被珍妃針對,太慘了吧。
徐貴人一派燦爛模樣,天真無邪道。
“吃喝玩樂,承歡君側呗。”
作者有話要說: 有在看的bb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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