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驅逐
周福海去問了一圈,聽到的東西令他膽戰心驚。
可他又不能欺上瞞下,只得把所聽之事一五一十告訴了皇帝。
景珏眼色沉沉如墨,他指尖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道:“源頭出自哪兒?”
周福海低頭,說:“傳得有些廣,想要查明謠言源頭,還需些時間。”
“一天。”他比出一根手指,聲音中似有山雨欲來之勢。
“幾個時辰即可,奴才已經吩咐了小的們四處去打聽,下午之前就能得出個答案。”
景珏把奏折翻開,拿着朱筆開始批閱。
“你說,琛兒到底得罪誰了?”他雖沒有時時關注後宮動态,但大致的情況還是了解的。比起珍妃,琛兒算得上是極其低調的吧?從沒仗勢欺壓過低位嫔妃,甚至還屢次對清暑殿那位低賤之人出手相助。
這樣的心腸,怎麽還有這麽多人對她不滿?
周福海說:“皇上,有時不需真的犯錯,匹夫懷璧就是罪過。”
是啊,懷璧其罪,他的寵愛就是她們攻擊她的理由。
那又如何?他是真龍天子,喜歡誰就要把誰捧到天上。誰敢擋他的路,欺他的人,他就一個一個收拾幹淨。
琛妃對宮人很寬厚,掌宮以來沒有責罰過任何一個奴才。
而她下達的第一道嚴令,竟是…
“桃月,把她衣服扒了。”少女眼皮一掀,右手托着腮,涼聲道。
太監都被她遣了出去守門,屋裏全是女眷,下起狠手來也沒什麽顧忌。
Advertisement
桃月上前鉗住女子,将她雙手向後鎖住,伸手就要扯開她的腰帶。
“放開我…放開我啊…”琴芝驚惶大叫,拼命掙紮想要脫離束縛,可桃月也是浣衣局下過苦力的人,力氣本就比尋常宮女大。她微微用力,捏得琴芝慘叫不已。
徐碧琛無奈,望向身側的宮女。
“彤雲,大喊大叫驚擾主子,該當何罪?”
彤雲沒任何感情地說:“打三十大板,丢去刷馬桶。”
行刑的人要是狠心打,十板子就能把一個弱女子打暈過去,更何況是三十大板。恐怕打完,人也就沒了,哪還有命去刷什麽馬桶。
就算好運活了下來,讓女子去處理那些腌臜物,也是極大的羞辱,還不如被當場打死。
琴芝眼淚婆娑,跪在地上,好不凄慘。
“主子…奴婢做錯什麽了?您告訴奴婢,奴婢一定改。”她哀聲喊着,一臉戚容。
徐碧琛憐憫道:“桃月,你下手輕着點兒,難道不知琴芝身上有傷嗎?”
桃月認錯,說:“奴婢曉得了。”
琴芝眼中燃起一點光亮,好像馬上就能得救一樣。
琛妃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溫聲細語:“好琴芝,你一向忠心,聽說你受傷了,本宮很擔心,你快掀開袖子讓本宮瞧瞧,我也好替你作主,把欺負你的人千刀萬剮。”
琴芝喏喏道:“謝娘娘好意…妾…妾沒有事。”
她‘唉’了聲,道:“看來是本宮平時做得不夠好,近身丫鬟都不信任我會幫她報仇。”徐碧琛托起她的下巴,向她湊近幾分,一雙翦水秋瞳盡是溫柔色彩,“琴芝莫非是怕本宮應付不了賊人?你不用擔心,本宮好歹也是一宮主位,實在不行,本宮替你面聖向皇上告狀,他念在你忠心為主的份上,定會幫你嚴懲賊人的。”
女子已然淚水滿面,發絲淩亂,不複柔美。
“奴婢…奴婢…”她不知要說些什麽,只能張着嘴喃喃低語。
徐碧琛寬心地笑了笑,道:“既然琴芝不便說出真相,就讓本宮做個多管閑事的人吧。”她瞥了眼桃月,說,“桃月,你替她把袖子掀起來,讓本宮可以好好地把它看仔細。”
桃月遵命,牽住袖口往上一扯,露出女子半邊雪臂。
上面青紫痕跡像蛇一樣扭曲,蔓延至手臂上側。多處針孔密密麻麻地布在手上,觸目驚心。
徐碧琛倒吸一口涼氣,心痛至極:“是誰?誰敢這樣狠心對你,你是本宮身邊的大宮女,折磨你便是置本宮的顏面于不顧。你且說說,本宮定為你把那人揪出來,抽皮拔筋,讓他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
不知為何,琴芝瑟瑟發抖,說不出話,只是一味低啜。
“沒有人欺負奴婢…”她聲音漸弱。
“哦?難道這些傷口會自己突然長出來?”徐碧琛歪頭作不解狀,“本宮知識淺薄,對這等奇事卻是沒有聽過的,琴芝你可是病了?但本宮也并不曉得世上還有這樣的怪病,前些日子還活蹦亂跳,一夜之間就遍體鱗傷了。看來是大病,需要本宮為你找尋天下名醫,一探病因嗎?”
琴芝忍不住痛哭:“娘娘,奴婢錯了,您饒了奴婢這條賤命吧。”
她肯定知道了,她全部都知道了!
徐碧琛為她擦拭眼淚,疼惜地說:“你瞧你,渾身是傷,還哭什麽呢?哭多傷身子,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才能繼續伺候本宮啊。”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斷落下。琴芝顫着聲音說:“奴婢一時鬼迷心竅,才做了這等背主之事,娘娘待奴婢這麽好,奴婢卻忘恩負義,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琛妃說:“本宮待你好嗎?我還道自己有許多不周到之處,既然你覺得本宮寬厚,就說說我對你哪裏好吧。”
琴芝抹了眼淚,重重磕了幾個響頭,直到額頭一片淤青。
“娘娘不擺主子架子,對奴婢們一視同仁。也不像其他宮的主子,稍不順心就打罵奴才出氣。您…您還給奴婢請太醫,給奴婢銀子置辦衣物。娘娘大恩,奴婢沒齒難忘…”
“呀,你還記着本宮給你請太醫的事兒,本宮都有些忘了,那日我為何幫你請大夫,你幫本宮回憶回憶。”
琴芝道:“那天奴婢自己沒站穩,踩滑摔倒,娘娘疼惜奴婢,就找了太醫來給奴婢治病。”
徐碧琛搖頭:“不,你看,你記性還是沒本宮好。那日分明是本宮看你不順眼,故意把你推倒。後來假惺惺請了個大夫,卻是走了個過場,連你屋門都沒進,就把他打發走了。”
她紅着眼睛,聲音哭啞:“不…不……是奴婢自己摔倒的,娘娘為了讓太醫盡心診治,還塞了錢財給他,您對奴婢千好萬好,如何說得盡?”
“那外頭怎麽都在傳本宮惡意折磨你,把你推倒在泥地裏不說,還把私怨發洩在你身上,打你,紮你?”
“奴婢不知道啊。”琴芝一口咬死,死不承認。
徐碧琛嘆口氣,讓桃月把她扶起來。
“本宮蛇蠍心腸,自己聽了都害怕。只道世間竟有如此毒婦,裝模作樣讨聖上歡喜,背地裏折磨弱女子,實在是羞愧不已。”她輕輕道,“從今日起,你就離開披花宮吧。這裏有白銀百兩,算作本宮欺負你的賠償。拿着這筆錢,你願意去哪兒就去哪兒,別再回來。”
琴芝花容失色,又‘噗通’跪下,朝她爬去,抱住她的腿:“奴婢生是披花宮的人,死是披花宮的鬼,哪兒也不去,請讓奴婢繼續伺候主子吧。”
她的淚水把徐碧琛褲子沾濕。
琛妃摸了摸她的頭,道:“清風有意難留你,明月無心自照人。你還是去想去的地方吧,本宮這兒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說罷,眼神陡然淩厲,嚴聲道:“來人,把琴芝帶出去,不準讓她踏進披花宮一步。”
琴芝被人拖走,她尖叫道:“娘娘,沒有經過皇後批準,您不能随意驅趕宮人!!”
徐碧琛笑意盈盈,看着她遠去的身影,說:“本宮明日就去說。皇後姐姐該不會為了這等小事拂本宮面子吧?”
她心如死灰,被人往外拖去。
彤雲打來水,幫徐碧琛把手洗淨,邊洗邊道:“這樣吃裏扒外的歪貨,娘娘還給她錢財做什麽?”按她說,就該把她腿打斷,丢到宮外頭。
徐碧琛但笑不語。
她小口抿了茶,悠悠地說:“你怎知我給的是甜頭還是毒藥?”在宮裏頭,有什麽東西不重要,關鍵是守不守得住。
為了争那筆銀子,其他宮人會如何對她?
“那,咱們這樣放虎歸山…豈不是便宜了她?”琴芝這個死丫頭,娘娘待她不薄,她卻在外面散播謠言,刻意抹黑主子,真是該死!
“把她關在眼皮子底下,固然可以少個隐患。但,若不把她放出去,咱們怎麽知道她背後的人是誰呢?”茶水沾在唇邊,她伸舌舔了舔,道,“你瞧着,她被其他宮人欺負得沒辦法活的時候,自然就會倦鳥歸林,去尋她真正的主子了。”
順藤摸瓜,才是她的目的。
到底是誰在背後搞鬼,總要看個真切才行。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她不主動欺負任何人,也不會任由別人踩在她頭上作威作福。
彤雲擔憂地說:“此事純粹是無中生有,了解您的人不會當真。可皇上那邊會不會…”主子在皇上面前一直是天真少女的形象,突然傳出這種流言,恐會影響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徐碧琛笑她鹹吃蘿蔔淡操心。
“人心難測,咱們有時連自己的心都看不明白,又怎麽能苛求別人完全理解。”
他會怎麽想她,她無法推想,也無法控制。
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要是他連這點信任都不肯給,也沒必要對他懷有什麽希望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新晉要結束了
單機生活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