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出行
景珏來時,他的嬌嬌寶貝梳着雙螺髻,換了身翠色綢子,下擺繡玉蘭。已經整裝待發地坐好等他了。
他星目劍眉,寵溺含笑。
“等了很久嗎?”看她那樣子,就算拼命掩飾,眼睛裏的光也遮擋不住地溢出來。
徐碧琛作乖巧狀,斯文地說:“沒有呢,也就半個時辰罷了。”
綿裏藏針,刺得景珏微微一痛。
他尴尬地說:“朕剛剛和禮部尚書談得起勁,一時忘了時間…”
“沒事沒事,珏哥哥應以正事為主,比起國事,琛兒一個小小的妃子,算什麽呢?”她笑得一派溫柔,沒有半點不快。
聽着倒是挺大方的,可他怎麽覺得有點兒不太對勁呢。
景珏嚴肅否認:“琛兒哪裏只是一個小小的妃子?”
“那妾身是什麽?”
“你是朕的心肝寶貝呀。”他特意強調了‘心肝寶貝’四個字。
徐碧琛噎了一下,沒料到他能說出這麽不害臊的話。她掃他一眼,道:“看來和王尚書把酒言歡之後,皇上花言巧語的功夫更爐火純青了。”
“此言差矣,向你說的情話怎麽能叫花言巧語?應該是肺腑之言才對。”
她美目流轉,挪揄道:“這話,珏哥哥說得還挺熟練。”也不知對幾個人說過了。
景珏從養心殿出來,換了件尋常百姓穿的衣服,這是徐碧琛第一次見他褪去龍紋、祥雲的裝飾,變得這麽具有煙火氣息。
他着青色直裰,戴巾,和普通書生打扮無異。
就是黑了點。
不過徐碧琛還真就更喜歡這種麥色皮膚,像她二哥那樣粉頭白面兒的,她着實經受不住。
只聽皇帝郁悶道:“你為什麽總是要誣賴朕?”他真的覺得很委屈。
“只怨皇上…”
“前科太多。”少女哼道。
他覺得不服氣,又不知道該舉什麽例子反駁,好像自己小老婆是有點多…
哎,還不是怪緣分蹉跎,若他知道這輩子還有遇見她的機會,是萬萬不會如此堕落的。
幸而,如今她已在他身側。
這何嘗不是上天垂憐?
景珏目光似水,就這樣呆呆地望着她,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滿足。
“…你看得琛兒怪不好意思的。”
“好,不看了,走吧。”他拉起她的手,邁開步子往外面走。
彤雲也換上了普通衣衫,提起食盒跟在後頭。
兩人身高差距有點大,徐碧琛費力地擡頭看他,男人棱角分明的側臉映入眼簾。
她帶着笑,依靠在他臂上。
“相公。”輕聲喚了句。
景珏愕然,低頭時,正好撞入她設下天羅地網的眸子,只一瞬,就被擒住了心。
“今日,就只做琛兒的夫君吧。”徐碧琛如是說。
兩人借着王尚書的馬車出宮。彤雲和侍衛之後随采買的隊伍出來。
可憐的王尚書在狹小的馬車內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對面那人,是今早上朝還在痛罵他們的皇帝?
他怎麽覺得…膩歪得慌。
王尚書自覺的把頭垂着,不敢偷窺聖上和娘娘相處,但餘光難免掃到兩人,他痛苦不已。
臣子就在身邊,景珏有點不自在,他悄悄動了動手指。
诶,等會兒再牽手吧,王大人在看。景珏示意了個眼神。
什麽?還要靠更近啊…不太好吧,王大人還在呢。徐碧琛臉頰紅撲撲的,覺得很不好意思。
算了…滿足他吧。
徐碧琛往他身邊蹭了蹭,緊緊抱住他的手臂,一臉嬌羞。
“……”王大人,朕真的不是如此荒淫的君主。
他作威嚴樣子,說:“王大人,今日的事多謝你了…”
“不謝不謝,微臣什麽也不知道。”王大人急擺腦袋。
要是早知道皇上要借他的車,他今天就該駕兩輛馬車到宮門前等候!和皇上坐一起實在是太尴尬了,他上有老下有小,萬一被滅口了怎麽辦?
王大人悲從中來,兩道胡須都抖了抖。
馬夫駕車的技術挺好,車行駛得很平穩,沒怎麽颠簸。行了一陣,總算停下。
王尚書抹了把汗,道:“長安街到了,皇上可要在這裏下車?”
景珏看了眼身邊的人,挑眉。
徐碧琛笑嘻嘻地說:“妾身許久沒上過街了,您看?”
懂了。
“我們就在這裏離開,王尚書請回府吧。”景珏說道。
王尚書恭恭敬敬地把兩人送下去,目送他們走遠,才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
馬夫問他嘆什麽氣。
王尚書狠狠地在他帽子上扇了一下,罵道:“蠢笨,你主子我差點回不了府了,還在這兒問!給我趕緊走。”他要回去在夫人懷裏求求安慰,今天的體驗實在是太恐怖了!
那麽膩味的皇上,還不如板着臉訓人呢。
而景珏、徐碧琛兩人對王尚書的恐懼毫無同情心。
徐碧琛挽着他手,笑得前仰後合:“相公你看到了嗎?剛剛王大人的樣子…哈哈。”
景珏也想笑,但畢竟是為他忠誠奉獻的臣子,故意嘲笑別人似乎不太好。他努力壓住自己的笑意,說:“王大人都吓得低頭了,你還嘲笑人家。”可憐王大人一把年紀,還要受這無妄之災。
她無辜的睜大眼睛:“相公既然這麽為王大人着想,當時何不推開琛兒的手?”
這聲相公叫得也太甜了吧…
景珏默默平靜心情,道:“我為什麽要為了他推開自己的…娘子?”最後兩字說得晦澀艱難,他與皇後雖成婚多年,卻從未以此相稱呼,所以‘娘子’對他來說十分陌生。
可當這二字的字音從齒間溢出,他的心頭忽然盛滿了幸福。
天家貴胄享盡榮華富貴,卻連民間夫妻最普通的幸福都不曾擁有,可悲可嘆。
不過現在,他找到了自己的小幸福。
帝王是九五之尊,高處不勝寒,注定孤家寡人。他原本也該如父皇那樣,守着至高無上的王座孤獨終老,可命運偏為他安排了一個變數。
幸甚至哉。
聽他叫自己娘子,徐碧琛露出了得意的小表情,高興得蹦蹦跳跳。
大燕初年,商業有了長足的發展,民間坊市界限打破,如今商店林立,街上熱鬧非凡。
徐碧琛像個閑不住的猴子,一會兒看看街邊的首飾鋪,一會兒又鑽到了糖人鋪旁。
她指着糖人說:“嘻…我從小便想,日後成了婚,一定要讓我的夫君送我全長安街最好看的糖人。”
“糖人?”
“對呀。”她無比認真的說。
景珏忽然開始懷疑,他的琛妃進宮前都在幹些什麽,怎麽聽起來,她的興趣愛好都這麽獨特?
不過既然娘子想要,做夫君的怎麽能不滿足。
他在腰間摸了摸,掏出一個帶着補丁的錢袋,從裏面倒出一點碎銀。
“只有這些了,夠嗎?”還好出宮前讓周福海給他裝了點錢,要不現在可就要丢臉了。
徐碧琛湊近一看,驚奇道:“咦,這怎麽和我繡的有點像?”不過她繡的已經被墨點抓破了。
景珏沒說話。
她恍然大悟,皺着鼻子說:“喔!珏哥哥你不乖,這是不是你偷我手絹做的錢袋子?”
“放肆!”他低聲呵斥。
“讀…讀書人的事,怎麽能算偷。”更何況,他們還是名正言順的情人關系。
徐碧琛得意洋洋,尾巴要翹到天上去了。
“我就說我繡工過人,彤雲還不信。要是繡得不好,你會偷拿嗎?哼!”她對自己繡的鴛鴦滿意極了,瞧瞧那精湛的繡工,啧啧。
只要是你繡的,我都喜歡。
這話景珏沒說出口,他怕自己一說出來,小姑娘氣焰變得更嚣張。
“要哪個?”他把錢遞給老板。
徐碧琛跳起來,說:“那個那個!擺尾的龍,看到了嗎?”
還挺有品味,知道選龍。
景珏說:“麻煩給我一個龍糖人。”
那老板戴着個粗布帽子,臉上褶子皺到一起,眉開眼笑:“龍糖人賣得最好,今天最後一個了,給你們。”
接過糖人,徐碧琛迫不及待地伸出舌頭舔了舔。
她突然想起旁邊還有個人,很大方地把手伸過去,“喏,相公沒吃過吧?”
景珏看着龍角上晶瑩剔透的口水,有點嫌棄。
“我不吃。”他堂堂一個八尺男兒,在大街上吃糖人?成何體統!
徐碧琛也不勉強,只是惋惜地說:“看相公成天關在家裏,就曉得您肯定是沒有童年的。”
“你有?”沒童年的皇帝大人原地暴躁。
“我?我當然有啊。”她怪異地看他一眼,說,“琛兒小時候啊,每個月都會跟着府裏的嬷嬷出來玩兒,魏嬷嬷疼我,總是背着娘給我買糖人。以前我最喜歡的就是糖小白啦。”
“糖小白是什麽?”糖人還分這麽多種類,無聊。
“啊…白娘子你知道嗎?”
“知道啊。”他怎麽會連這個都不知道,這是在羞辱他嗎。
徐碧琛說:“糖小白就是用糖做的白娘子,不過是小蛇的樣子,圓圓的蛇尾,大大的蛇頭,別提多可愛了。”
……聽起來一點都不可愛,反而有點陰森森的。
景珏問她:“那你這次為什麽要買龍?”他看旁邊也有糖小白呀。
翠色衣衫的少女又舔了口龍角。
她粉嫩的舌尖輕輕一裹,把糖渣卷入口中。
“因為想把龍一口一口吃掉呀。”徐碧琛笑眯眯地說。
“……”景珏不動聲色地拉過袍子,掩住那驟然凸起的小帳篷。
白日宣淫,不妥,不妥。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是超級大肥章~明天下午3點發 不知道有沒有人看…應該會有很多小天使不要我了吧 QAQ 愛你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