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殊兒,你聽過‘知道的越多越危險’這句話嗎?”

仲夏的夜晚各種生物都不甘寂寞地叫嚣着,蛙聲惱人,蟬鳴刺耳,許是這裏是帝王的寝宮,宮門經過特殊降噪處理,室內寂靜,除了秦歧的聲音,沉心細細聽之或許只能聽到一兩聲後方浴池人工溪流的流水聲。

問這句話前,水殊就想過後果,秦歧已經确信她不是水姬,但就目前的情況看來秦歧需要水姬這個身份幫他在後宮制衡太後,不過這個人選是不是唯一的她就不得而知了,如若是自己,定會制定好兩個備選方案,狡兔三窟,未雨綢缪都不算多餘。

秦歧臉上仍舊是溫和淺笑,這個表情會給人或多或少的親近感,“記憶”中對秦歧的評價有兩個極端,群臣和後妃稱其為“仁君”,宅心仁厚,登上帝位後恩澤四方,以身作則尚簡戒奢,深得民心。可水姬的記憶碎片中總是在躲着秦歧,見面時也戰戰兢兢,這也是為什麽她第一次見到秦歧的時候身體不自覺得顫抖,即便靈魂不同,身體還是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看着秦歧微眯的眼睛,不帶一絲溫度地看着自己,水殊突然有些後悔,自己是否操之過急了?這裏不比職場,即便慘敗保命的幾率也很大,而在這裏生死不過是秦歧一句話的事,她毫無反抗之力。

既然行至此處,她也沒打算半途而廢,因身亡而重啓系統,她的自尊心自上次賠上全部身家的慘敗後便不再允許她退縮。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沒辦法收回那就背水一戰吧,劍走偏鋒指不定能有意外收獲呢?

“這句話臣妾倒是聽過,但臣妾相信,知道的越多同時也可以多些保護自己的籌碼。陛下,您身份高貴自是不在乎他人死活,但臣妾好不容易找到這麽契合的宿主,萬萬不想再過游魂的生活了。所以,陛下您若真心想與臣妾合作的話,請更相信臣妾一些,臣妾早已看透人世間的榮華權勢,對我而言,最珍貴的不過是一世安康。”

适時服軟是必須的,當敵我懸殊時,巧妙暴露自己的弱點不僅可以讓對方放松警戒,同時也可以混肴視聽。

【宿主啊,你還記得你的任務是戀愛嗎?本系統現在很無語啊,宮鬥這條線不是安排給你的┗|`O′|┛嗷~~】

正是緊張時刻,這辣雞系統的聲音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頭又開始昏沉,這個身體底子是有多差!

無視掉還在逼逼叨的系統君,水殊使勁掐了下自己的手臂,意識才清醒些。一定要好好補補了,管它什麽湯,回去定要叫詩韻多做些。

“哎,孤信你便是,殊兒何苦這般呢?孤會心疼的。”秦歧看着水殊,本來還一副精神奕奕的樣子,怎麽突然眼神就開始渙散了?莫非真像她所言,這身子還是水姬的身子?

前些日子,他曾派大量親信去查水殊的身份,但所有親信的回複都是沒有人外人進入水傾苑,水姬體內的子蠱也在水殊體內,如若沒有水殊沒有主動承認自己是游魂,他大約會當她是遭遇變故而失憶了。

但是失憶沒可能連性格都發生這麽大的轉變,水殊在其他人面前僞裝的很好,除了自己和莫清再無他人知道。既然無法弄清水殊的身份還是将她留在什麽的好。

秦歧撩開水殊的水袖,左手臂上有塊明顯的淤青,責備地看了眼壓抑着怒氣的水殊,緩緩俯首,将唇印在了淤青上。感覺到水殊瞬間僵硬,秦歧嘴角的笑意更深,嘛,放在身邊這樣随時逗逗也是種樂趣不是嗎?

“陛下,臣妾再重申一遍,請您自重。”話已挑開,水殊這次直接推開了秦歧,冰涼濕潤的觸感讓她很不舒服,就像被蛇纏繞般,心理壓力帶來生理上的窒息感,“所以,陛下,瑤思不是水姬和您的孩子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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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讨厭和男人有肢體接觸,在職場的時候和下屬在電梯裏不可避免地接觸都會讓她在衛生間擦洗多變,即便一直提醒自己這具身體不是自己的,她還是很難抗拒生理厭惡感。抽回手臂,水殊強忍着在秦歧面前擦拭的想法,提醒他是不是該回歸正題了。

“可是這明明不是殊兒你的身子啊?孤和自己的妃子親近是常事吧。”秦歧頗為愉悅地繼續玩笑,但在看到水殊輕皺的眉頭時,還是乖乖回答了她的話。嘛,畢竟将獵物逼得太緊不是精明的辦法,雖然殊兒這個樣子很可愛,他也意猶未盡但來日方長,适可而止便好。

“水殊是我皇姐的遺孤,為了保護瑤思,皇姐與我商量将瑤思托付我撫養,作為我和水姬的女兒。”提及錦衿公主秦歧認真了很多,眉宇間有化不開的憂傷與思念,“這件事只有水姬、詩韻、莫清知曉,現在加上你一共五人,若有洩露,即便是殊兒,孤定不會手軟。”

“這是自然。”洩露的話一定是自己,換句話說其餘人都是秦歧的親信。這個信息可信度很高,将瑤思放在這個位置上想的話很多事情都能想清楚,禁足不僅是蟄伏,同時也可以避免不必要的人發現水姬身體的異樣。

水傾苑宮女侍衛少得異乎尋常也是這個原因吧,“記憶”中錦衿公主在秦歧登帝的路上起了很大推動作用,姐弟倆關系一直很好,秦歧還是就皇子時錦衿公主認水姬為義妹,嫁與秦歧做側王妃,秦歧也常攜水姬去錦衿公主那邊歇息。但秦歧稱帝一年未滿,便得急症薨落,如若是因難産而死,時間恰好吻合。

“陛下,為什麽會選中水姬和詩韻呢?”最重要的問題已經問了,其他問題秦歧也不甚在意了吧?沉吟片刻,強壓下暈眩感,水殊問道。

“詩韻擅武,水姬擅藥,跟在瑤思身邊我與皇姐都放心,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她們足夠忠心。”水殊的沉着秦歧看在眼裏,要是他後宮那個個妃子得知此事肯定會大驚失色吧,但水殊卻一點驚訝的情緒都沒有,仿佛心中早已有了盤算般。

“聰明的女人很可怕,但也終究敵不過情這一字。”這是皇姐在彌留之際說與他聽的,是告誡也是述說自己的一生,皇姐一世聰慧過人,僅僅因為遇上那個男人,死不瞑目。

皇姐是他此生最敬佩的女人,但此事在他心中是他最瞧不起皇姐的一點,情愛這種東西不過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其餘,一無是處。

不錯,工具,看着水殊時而渙散又時而清明的眼睛,秦歧忽然想到,舊事重演又何妨?

“忠誠一事向來由不得自己,就算臣妾現在說對陛下忠心耿耿,陛下只怕也難以信服吧?莫統領與陛下之間的信任也不是一朝一夕建立的,陛下,很期待日後的相處。”暈眩感愈發強烈,最關鍵的信息水殊已經得到了,再糾纏下去對自己很不利,她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

“是啊,殊兒所言極是,孤日後可得好好愛護殊兒,好讓殊兒早日傾心與我。”秦歧将意識漸漸渙散的水殊擁入懷中,在水殊後頸部安眠穴輕輕按了一下,滿意地聽見水殊逐漸平緩的呼吸。

水殊能感覺到被點了穴道,但眼睛愈發沉重,怎麽都睜不開,失去意識前只聽到耳邊秦歧如同鬼魅般的聲音,低沉又誘惑。

傾心與他?可笑,是她攻略他,怎會被反攻略呢?

秦歧慢慢輕拍着水殊的背,随着她調整自己的姿勢讓她能睡得更安然,偶一低頭竟然看見水殊嘴角揚着一抹淺笑,嘴角兩邊的酒窩精致小巧。想到什麽事了?醒着的時候可未見你如此天真的笑着。

“歧弟,小心。”看見秦歧點了水殊的睡穴,莫清悄無聲息來到秦歧身邊,瞟了眼睡在秦歧懷裏的水殊,不滿地勸誡。

“無妨,莫清哥,這女人能起些作用。”無外人時他們兩人一直以兄弟相稱,這一點水殊只說對了一半,忠誠确實由不得自己,但是付出太多當想要收回這忠心的時候,還是會不舍。

他培養的親信不在少數,莫清便是其中唯一一個自己能确信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會背叛自己的人,但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将他牽扯進來,希望一切過後,他能安然出宮,永遠不要回來。

“不要被迷惑,這女人不好惹!”莫清忍不住語氣重了些,秦歧心思缜密,完全超越了這個年紀該有的心智,自己都不一定比他成熟,但畢竟還未行冠禮,有時興致來了也愛胡鬧,他必須要盯緊了,在宮內玩脫想要挽回太難。

“是因為剛才這女人故意對你施美人計嗎?”秦歧一只手便能包住水殊纖細的脖子大半,只要稍稍用力,水殊甚至感覺不到疼痛他便能讓她消失在這個世上。

“只是試探,我日後會注意,你休息吧。”莫清在心裏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既然歧弟說有利用價值,那就照着他的意思來吧。利用完自己親手處理掉便好,心機這麽深得女人,不适合歧弟。

“嗯,莫清哥晚安。”

“晚安。”

直到莫清消失在視野裏,秦歧才将手松開,白皙的脖頸上留下了怖人的紅痕,按動了一個床頭的一個暗格,取出瓷瓶,挖出一些淡綠色的膏體抹在紅痕上,很快膏體融入皮膚,傷痕也随之消失。

莫清哥,你到底來着哪裏呢?這奇怪的詞語,我從未聽過,你之前又發生了些什麽呢?

這些話莫清未曾提起,那麽他也不會主動問,比起這些事情,他只要能守護好想要守護的人便可。

收回摟抱住水殊的手,輕按住脈搏,無論是蠱毒還是脈象都有水姬無異,如有人能僞造到這般境界,那能收為己用是最好不過的。

推開水殊,秦歧側身背對着她睡下。夏夜宮殿外的蛙聲蟬鳴依舊響亮,室內恢複了寂靜,只有紗幔床榻上倆人清淺的呼吸聲,第一次同床而眠倒也好夢。

作者有話要說: 瑤思的身份已經揭曉一半,那麽莫統領的身份又是什麽呢?來個小劇透,每個被系統惡整送來泷澤帝國的人都有各自不同的過往,這些過往與“系統君”的設定有關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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