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離開水傾苑時,一陣夜風撩起了秦岐的衣袍。悶熱非常,只怕是要落雨。頓了片刻,秦岐還是飛身回了水傾苑,在暗室門前放在柄油紙傘,才默默離開。

有人進入暗室,暗室裏的每個房間都會有提示,例如水殊所在的書房,所有燈火會飄忽地朝東面閃動下。

以為秦岐回來還有什麽事,水殊起身相迎,可未等走到門口,暗室又合上。

奇怪地走到門口,卻只看見一柄水藍色的油紙傘靜靜靠在牆邊。好奇地展開,傘面上的潑墨景致美的驚人,正是水傾苑後院的野湖。

原來那湖還有這麽美的一面,原來湖邊有這麽多吊鐘海棠,原來月下的吊鐘海棠是這麽美。

将撐起的傘放置在桌旁,一擡眼便能看見的地方。這傘她不曾在宮中見過,上面所繪的吊鐘海棠着墨多些的地方,還有未幹的墨跡,撐着晾涼吧。

水殊知道這也許只是碰巧,但也沒必要給自己找不痛快。在這些與利益無關的小事上,人的趨光性還是趨使她更願意去往好的方面想。

世人想起代表道歉的花,大概多半會想到黃玫瑰。殊不知吊鐘海棠的花語,也是謝錯。

年輕的帝王身旁每個人伺候又是宮人飯後的話題,秦岐自登基後也盡職地履行着帝王應做的俗世,盡管心中厭煩不已。

當然秦岐也不會太委屈自己,每每這種心中煩悶的夜晚,他便會擺駕忘憂宮。

“陛下,沐浴就寝事宜已準備好。”

等秦岐到忘憂宮時,左藍莜早已準備好一切,靜靜候在廳內。

“恩,起來吧。今夜風大,多穿些衣裳,先到寝殿候着。”

“諾。”

秦岐跟着掌燈宮女離開,左藍莜也回到寝殿候着。無須多言,兩人相識也有些年頭了,彼此都頗為熟悉。

“這茶是?”沐浴後秦岐來到寝殿,随手拿起桌上的茶飲用,但口感出乎意料,清新爽口,入喉帶着些許涼氣,正适合夏季飲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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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殊兒姐姐派人送來的,說是和段主簿一同研制出來的涼茶,有安眠降燥的功效。”秦岐在坊間長大,不喜宮中的繁文缛節,所以無旁人時下令他們不許多禮。

左藍莜自是樂得自在,她和秦岐經歷相似,也是“流落”坊間,日後才被位高權重的父母找回。或許是相似的經歷和性情,秦岐是她第一不那麽反感的男人,說起話來也随意比起他人,随意許多。

“又是段主簿,我還真是到哪都離不開這人了。”本來這茶讓秦岐頗為喜歡,但聽到這茶的來源,便不爽立刻将茶杯放下,力道有些大,清涼的茶水濺到手背上,形成小小的淡色水珠。

“陛下 ,段主簿這人是威脅嗎?”左藍莜抽出自己方帕遞給秦岐,有些焦急地問。

日日關注水傾苑的大小事務,左藍莜自然知道段賢者今日和水殊走的頗近,這人要是有危險的話,她要盡快讓他再姝兒姐姐面前消失掉。

“哼,醫術倒是高明,其餘,一無是處。”擦淨手背上的水珠,随意丢棄在桌上,倒沒有還給左藍莜的打算。

“那這樣他再殊兒姐姐身邊不是無礙嗎?殊兒姐姐也可以多學些藥理不是?”左藍莜疑惑了,她就記得段賢者是與這宮中極不相符的人,不為錢不為權,只要不打擾他專研醫術,怎樣戲弄都不會與人紅臉。

“看着心煩。”秦岐答得也幹脆,确實出了看不順眼外,自己也找不到其餘厭煩段賢者的理由。

“……”左藍莜還是第一見到說出如此情緒化言語的秦岐,一時不知道怎樣回答,只得轉移話題,“陛下,聽那個老廢物說立後之事可能有變故?”

“恩,今日來便是想問問你的意見。和親是不錯的選擇,可是烏孫國經過周征這一役後,王室已然不複往昔。”這事來到有些突然,他沒想到周征會隐瞞的這麽周密。

周征一直鎮守邊關,秦岐也只在登基大典上見過周征一次,是個很會收斂自身戾氣的人。但終究不熟,這兩年精心部署朝中勢力,忙着和周家争權,倒忽略了周家還有個這麽善于征伐的麽子。

“陛下,要不換我來當餌吧,殊兒姐姐一點武功都不會,也太過心善,只怕和親部隊将至,風雨欲來,殊兒姐姐還要照顧瑤思,□□乏術。”提及此事,左藍莜便一股腦将心中所想說出。

一直想找個機會,建議秦岐改變心意。以前沒有烏孫公主和親一事,她都擔心,生怕當做誘餌的殊兒姐姐出什麽意外。現下烏蘇和親的部隊已經出發,不僅要防着周家,還要防着烏孫的人。

“藍莜,你覺得現下改變計劃合适嗎?我知道水姬對你有恩,可是大局為重,你我認識這麽多年,我既已答應你護水姬安好,便不會食言。”秦岐不自覺加重了語氣,不悅地看着焦急地左藍莜。

最初便商議好,由水姬做幌子,讓周家将視線都落在她身上,做得一切阻止立後的準備都針對水姬。然後在冊封臨近之際,做戲讓水姬落敗,這樣最終立左藍莜為後便會輕松很多。

不是沒有考慮過左藍莜對水姬的看重,他也确實承諾過護水姬安好。可尋找至今,他也沒有尋得水姬的身影。可現在水傾苑的那個女人不過是個冒牌貨,生死與他無關。

這話他還未和左藍莜說,不如說在查清水姬到底去向何處之前,他都不會告知左藍莜。如若左藍莜知道此事,他,能猜想的下場都是極不好收場的。

相識這麽多年,他知道左藍莜有多冷漠無情,可是唯獨對水姬傾注了所有感情,如果可以,他也要給左藍莜一個交代。

“陛下,你也知道我真的很在乎殊兒姐姐。希望你不要忘記,你還答應我,在立後這事結束後,就只讓殊兒姐姐守護瑤思,其餘事都由我來做。”秦岐卸下虛僞地寬厚笑容後,氣勢很強。左藍莜也知道,兩人即便相識已久,但也不能觸及逆鱗。

設身處地想想便知,如若自己是秦岐,阻擋自己之人,下手絕不會遲疑。可是這些顧慮和殊兒姐姐比,都算不上什麽。

無論是現世還是這系統中的世界,真心待自己,永遠不會背叛自己的,只有殊兒姐姐一人。她不會原諒任何傷害她的人,即便是太後,終有一日,她必手刃!

“藍莜你辦的到的話,我何必交于水姬?說到底水姬也是皇姐的人,我也希望她護得瑤思一世無憂便足以。”左藍莜的話讓他不禁想起莫家兄妹,他們都是冷血無情之人,唯一殘留的人類感情也全部寄與那些人。

世間紛擾無數,唯有那些真心待自己卻從不奢求回報的人,無論如何都希望他們一時安康無憂。

至于其餘人,手上的鮮血再多又如何,清水浸染,便消失無蹤。

“抱歉,說起殊兒姐姐我有些思慮不足。”左藍莜知道秦岐這話是出自真心,涉及他皇姐的事,他便不願意沾染任何謊言。秦岐曾說,這也是對皇姐的侮辱。所以她先道了歉,在這點上,她比秦岐幸運太多。

秦岐失去的又何止錦衿公主這一人,還有的,都是逼着他不停前進的業障。

“莫憐姑娘有發回什麽消息嗎?”還是換個話題的好,冊封典禮只剩半日,她手下的部署工作也開始着手調整了。

“周征攻入烏孫都城,一日不到,又被烏孫二皇子的援軍趕出都城。烏孫王、大皇子、還有留守宮中的重臣全部被周征斬殺,唯獨援軍一到,打了兩個時辰不到,便退出都城。”

這戲演得真好,烏孫好歹也紛擾泷澤百年,周征是多有能耐能在敵衆我寡的情況下攻入都城,又是如何無能,能在占領烏孫完美的天然防守地勢下,灰溜溜地退出都城。

“和親的條件能利用嗎?”烏孫王室換血,朝內朝外必是混亂,此時提出和親,轉移民衆視線,倒是安撫人心的好辦法。

只是又有哪個國家會在有機會反抗的情況下,提出和親臣服呢?和親條件那個老東西已經告知了,很誘人,幾乎是白送領土。

但也只是誘人而已,能不能真的消化掉,還要看秦岐有沒有這個能力。

“不太想現在要啊。”秦岐佯裝苦惱地挑了挑眉,左藍莜笑意漸深,等着秦岐的下文,“烏孫民族多以游牧為生,比起收了這些牧民,将他們趕走,只要不會鬧事的土地不是更好?”

不愧是秦岐,自己當初選擇幫他而不是周家,看來是無須後悔的。

左藍莜起身,今夜的談話到此為止便足夠,“陛下還真是不給人家留活路,烏孫在往西可是戈壁沙漠了,怎麽讓烏孫子民活下去呢?”

雖是同情的語氣,可左藍莜的眼裏不見一絲憐憫,反而洋溢着興奮。

這般說來,她倒是有些期待烏孫的人來了。她必定下足功夫部署這京城守備,來着便是客,更何況遠道而來。

“生于烏孫,是運;跟錯了主子,是命。”秦岐淺笑,留下一言向床榻走去。

接下來的話,不必明說。欲知後事如何,且待日後這戲臺上的名角們如何吟唱演繹了。

左藍莜合上門扉,驚雷平地起,随之一道閃電從東面天空直接劈向西面。空氣燃燒發出的白光,一瞬間讓這世界亮如白晝。

作者有話要說: 不喜歡新生,一軍訓還得去采訪,還要剪片子,煩躁啊~連碼字的時間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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