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從“追趕”到“超越” (1)

一、“一出國,就愛國”

《中國震撼》出版後反響不小,不少地方請我去演講,只要條件允許,我都和聽衆進行互動,每次我都告訴聽衆:什麽問題都可以提,而且越尖銳越好,要公開辯論也可以。确實,研究中國道路和中國話語,如果經不起別人的質疑,那還有什麽意義,我們的研究應該經得起最挑剔的質疑。不久前,在上海某知名大學談中國崛起與中國話語,一位年輕教師站了起來,不緊不慢地提了一個問題。他是這樣問的:“張老師,聽完您的講座,給人感覺好像中國人生活得都很幸福,但為什麽還有這麽多中國人要求移民,您能不能勸他們不要移民,留在中國?”下面不少人笑了,大概感到這是一個刁鑽的問題。不過我也笑了,我告訴他:“您可問對人了,因為我認識的海外移民朋友太多了。”我說:“我非但不會勸人不要移民,我還要鼓勵他們移民呢,因為對于移民海外的國人,我有一個粗粗的估計:一出國,就愛國,這個比例至少有70%,那些在國內罵得越多的人,出去後往往轉變得越快,因為他們把國外想象得太好了,他們對歐美的印象是電影和廣告上看來的,和真實的西方差距太大了,結果出去後失望者衆多。”我告訴這位提問者:“一出國,就愛國,效果比黨的教育還要好。”

我順便告訴他:“如果你想移民美國,我給你支個招吧,我對紐約還算熟悉,你要從上海去紐約,不妨從浦東機場或者虹橋機場起飛,到紐瓦克機場降落,你可以先感受一下,什麽叫做從第一世界的機場到第三世界的機場。如果你有膽量,我建議你還可以嘗試一下在紐瓦克住一夜,看看晚上敢不敢出去散散步。”我還告訴他一條額外的信息:紐瓦克有個醫學院,一位曾經在那裏學習過的朋友告訴我,這個學院最發達的科目是槍傷科,因為那個地方時有火并。

我們一些公共知識分子把美國吹得天花亂墜,忽悠中國老百姓。但只要對美國真實狀況稍微了解一點的人都知道,美國是一個由“三個世界”組成的國家。如果你不幸地墜入美國的第三世界,那你的命運恐怕比在許多非洲國家好不了多少:吸毒、搶劫、街頭火并等可能與你須臾不離,你的最大感受恐怕是失望和恐懼。如果你通過自己的刻苦努力,像不少中國留學生那樣,進入了美國的普通中産階級,但從過去20來年的情況看,情形也不妙,你不妨問一下自己:這些年來,你的實際收入增加了嗎?你擁有的資産增值了嗎?你對自己未來的退休生活有信心嗎?恐怕給否定回答的将不是少數,說不定你還會像許多美國人一樣,質疑“美國夢”風光不再的原因,甚至同情“占領華爾街”運動。當然,如果你通過自己的努力,闖進了美國的第一世界,我也祝賀你,不過這種成功的概率比你在中國成功的概率可能要低很多。

其實,過去30來年,世界已經發生了巨變:假如你生活在中國,你的財富可能已經增加三五倍了;假如你移民去了美國,你的收入可能走了下坡路,你的財富也可能因為趕上了金融危機而縮水四分之一,今天要衣錦還鄉都不容易了。錯過了中國迅速崛起的偉大時代和機遇,又趕上了西方的金融危機、債務危機和經濟危機,至今都是許多海外華人的心頭之痛,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呀!

這一切的背後是一個簡單的事實:中國在以人類歷史上從未有過的勢頭和規模崛起,多數人的財富在迅速增長,當然這個過程也帶來了許多問題,而美國确實在走下坡路,過去的20來年裏,多數人的財富沒有增加,而是減少。美國是否可能扭轉其總體的頹勢,很大程度上取決于美國是否能夠推動實質性的改革。世界在巨變,中國進步快,美國退步也快,一進一退,雙方的差距就縮小了,不少領域雙方的情況已開始逆轉。中國積貧積弱的局面已經一去不複返,人民的生活水平獲得了空前的提高,中國正在越來越多的領域趕上,甚至超越西方。

我在西方生活了20多年,去過無數次美國,走訪了所有西方國家。長期以來,在國人的印象中,西方成了“發達國家”的同義詞,但我在西方國家走得越多,我就越感到西方國家內部差異巨大,“發達國家不發達”的情況比比皆是,發達國家內部的“第三世界化”已是司空見慣的現象。在《中國震撼》一書中,我曾引用過美國《紐約時報》專欄作家托馬斯·弗裏德曼2008年訪問上海、北京、大連後的感嘆:“相比之下,紐約更像第三世界”,這種感受是真實的。美國所有的大城市內部都有龐大的第三世界街區,外人一般不敢涉足。法國大中城市的城郊接合部、馬賽市的大片城區、意大利從那不勒斯開始的南部多數地方等等,都給人一種第三世界的感覺。最近幾年,美國自然災害比往年多,由于基礎設施嚴重失修,許多地方出現“逢災必停電”的狀況,成百上千萬戶的居民深受其害。美國前能源部長比爾·理查德森(Bill Richardson)驚呼“美國的電力系統還停留在第三世界國家的水平,近十年來鮮有進步,各地電網各自為政導致了效率低下、抗災能力差”,他說“中國是美國學習的榜樣”,希望美國能像中國一樣大規模地投資改造自己的各種基礎設施。[1]

西方世界的“第三世界化”還表現在其他方面:法國2003年一場熱浪襲來就導致1萬多老人非正常死亡;每個新年之夜法國都有上千輛汽車被無業人員燒毀;首都巴黎的治安也每況愈下,這些年當地華人甚至說:“巴黎只有兩種華人:一種是已經被搶過的,一種是将要被搶的”;2005年卡特裏娜飓風襲擊美國南部,美國政府的救災毫無章法,新奧爾良市頃刻成了犯罪和死亡之都;意大利南部最大城市那不勒斯多年來垃圾滿城,臭氣熏天,政客們連如何處理城市垃圾都達不成共識。意大利一位前領導人曾親口對我說:“我向中國總理建議過,由中國公司出資來收購意大利航空公司和羅馬機場,讓中國人來管。”我自己也對希臘學者說過,希臘政府的治理水準确實不高,如果從中國派個團隊,可以治理得更好。

今天國內一些人還天天在貶低自己的國家,開口閉口西方如何,對于真正了解西方的人,着實有點贻笑大方。其實西方也好,中國也好,都有自己的長處和短處。今天的中國人對西方既不要仰視,也不要俯視,而是要平視,唯有平視才能把自己和對方都看得比較清楚、比較準确,才不會被別人随便忽悠。

國內流傳了一種說法:西方是“好山好水好寂寞”,中國是“好髒好亂好熱鬧”,其實這只說對了一半,因為多數中國人的确害怕寂寞,喜歡熱鬧,所以即使有“好山好水”,時間長了也寂寞難耐。但這個說法只是看到了西方“好山好水”的一面,沒有看到西方“好髒好亂”的一面。我講的西方內部的“第三世界化”,其主要特征就是髒、亂、差,還要加上吸毒泛濫與各種犯罪情況頻發。同樣,中國确實有“好髒好亂”的一面,但中國壯麗秀美的大好河山還在,“好山好水”的地方也非常之多。盡管中國也像西方歷史上一樣,為自己的工業化付出了沉重的環境代價,但中國模式總體上的糾錯能力比西方模式強。相信在不久的将來,中國有可能引領世界的新能源革命,最終實現“天人合一”的可持續發展。現在,中國的發展已由過去解決溫飽的“雪中送炭”階段進入了全面實現小康的“錦上添花”階段。通過不斷努力,中國“好髒好亂好熱鬧”一定會轉變為“好山好水好精彩”,古人說的由“亂”到“治”也包含了這層道理。

還是回到移民的話題吧。随着中國的崛起,移民問題将越來越去政治化,變成錢锺書所說的“圍城”現象,即“城裏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進來”,換一種方式生活早已是全球化後的一種普遍現象,不必做過多的政治解讀。此外,中國是世界人口最多的國家,任何一個謠言都可能忽悠一大批不明真相的人,一個“去伊拉克可以發財”的謠言,大概可以讓10萬人上當,一個“去阿富汗可以發財”的謠言,大概可以再忽悠10萬人。這些年,中國“公知”編撰的美麗動聽的美國故事早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難怪很多移民美國的國人竟然以為美國擁有“優厚的社會福利”,對美國的資金監管、稅收、遺産繼承等均毫不知情,直到移民美國後才恍然大悟,但悔之晚矣。

中國人口基數大,移民的比例迄今為止仍然非常之小。以我自己的觀察,即使今天由于種種原因而移民歐美的所謂中産階層人士,絕大多數都把自己的根留在國內,包括自己的企業和資産等,因為他們也了解至少今後的二三十年內,中國仍将是世界上機會最多的國家。每年流入中國的資金也遠遠超過流出的資金,我們的外彙儲備已經從2009年的2萬億美元一躍到2014年6月的3.99萬億美元,遠遠領先世界外彙儲備第二大國日本的1.28萬億美元(中國外彙儲備的32%)。[2]"留學人員回國已成潮流。2012年當年留學回國人員已達27.29萬人,同比增長46.56%,占當年出國留學人數的70%左右,形成了“史上最大的回國潮”。2013年,回國的留學人員再創歷史新高,達到35.35萬人,比2012年又增加了29.53%,也就是8.06萬人,相比之下,當年的出國留學人數僅增長3.58%。[3]專家預測,未來五年,中國将迎來回國人數比出國人數多的歷史拐點,中國将從世界最大的人才流出國,轉變為世界最主要的人才回流國。有些人擔心貪官移民,其實我們也不用過分擔心。随着中國進一步的崛起和國際影響力的增加,貪官遲早要被通緝遣返回來,賴昌星都被遣返了,其他貪官還能持續在逃多久?

從中長期的戰略視角來看,适度規模的移民其實對中國的利遠遠大于弊。世界上最具有移民傾向的肯定不是中國人,而可能是盎格魯–撒克遜人,也就是英、美的主要族群,過去三個世紀中他們移民到了全世界,按人口比例,他們一定是移民最勤的族群。但回頭一看,效果不錯,英國的影響力随其移民和語言也擴散到全世界,使英國至今享受着遠超其國力的國際影響力。一些老喜歡把中國移民問題政治化的人,不妨思考一下另外一個問題:臺灣地區已經“民主化”20多年了,臺灣的人口是2 300萬,比上海還少,但一般估計,至少有150萬臺灣同胞在大陸工作、生活或學習,如果一定要從意識形态解釋的話,這不就是“用腳投票”嗎?

我們還可以比較一下中國大陸過去30多年如此大規模的留學生現象。根據中國教育部的統計,改革開放30年來,到2013年為止,留學生人數加在一起共305.86萬人,其中72.83%學成後回國發展。[4]假設中國移民的人數能達到留學生一樣的人數,那也才300來萬人,即使再增加兩倍,也就是900多萬,少于我們一個蘇州市的人口。這些人以後回來也好,長期待在海外也好,保留中國籍也好,加入外國籍也好,對中國都是非常好的事情。中國的利益已經覆蓋全球。如果有一批人願意克服重重困難,在海外安營紮寨,并最終加入到推動中外關系的事業中來,海內外華人一起推動整個中華民族在世界範圍內的崛起,這才是真正蔚為壯觀的前景。

我在《中國觸動》一書中曾提及,有媒體問我,你是不是認為中國已經比歐美好了,我說,我沒有說過歐美比中國好,也沒有說過中國比歐美好,因為這樣的比較太籠統、太簡單。如果你看重的是官方彙率計算出來的人均GDP,那麽非洲的赤道幾內亞都比中國好,但它首都一半居民連自來水都沒有。如果你像大部分國人一樣,認為只有擁有房産才有幸福感,那麽中國比瑞士要好得多,瑞士住房自有率只有中國的一半。如果你喜歡社會治安好的地方,那中國比美國好無數倍。如果你喜歡吃西餐,那麽法國更好。如果僅從有品質的生活角度來說,一個有一定財富積累的中國人生活在上海或者海南應該比生活在紐約或倫敦自在和舒服得多。對于一個仍在奮鬥的年輕人,中國能夠提供的發展機遇也遠遠多于西方。[5]

突然一想,國內極端自由派的最後一張王牌,不就是他們想象中的無比美好的西方世界嗎?當這張王牌也失靈的時候,他們還剩下什麽東西來幫着美國忽悠中國呢?而這種王牌的日益失靈已是一個趨勢。中國崛起的廣度和力度及其所提供的大量發展機遇,整個人類歷史上都從未見過,一個人能夠親歷、參與和見證這個充滿奇跡的時代當屬真正的幸運者。如有人要放棄這種幸運而移民,把自己國內的位子讓給別人,還極有可能培養出更多的愛國熱誠,那豈不是太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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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從中美首腦峰會說起

“一出國,就愛國”也是一種歷史記憶。2013年6月7日至8日,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與美國總統奧巴馬在美國加州安納伯格莊園舉行了別開生面的中美高峰會。這使我想起了一段往事,也就是28年前中美之間舉行的另外一場元首高峰會,一場我本人親歷的高峰會。28年過去,彈指一揮間,但中國與美國呈現了此長彼消的發展大勢,中國“追趕”的速度之快、“超越”的勢頭之猛,令人感嘆萬千。

1985年7月下旬,時任中國國家主席的李先念訪問美國,随行的還有副總理李鵬和國務委員姬鵬飛等。我随團出訪,擔任李鵬副總理的英文翻譯,參加了這次很有意義的外交活動。李先念是一位曾為新中國的建立浴血奮戰、立下卓著功勳的戰将,也是新中國建設的卓越領導人。從1954年開始,他擔任國務院副總理長達26年。1982年當選為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1983年當選為國家主席,出訪美國時已76歲高齡。我印象中的李先念既是一位資深的政治家,也是一位不乏幽默的長者。

記得出發前一個星期,全體出訪人員參加了在中南海召開的一次預備會,外交部禮賓司負責人向大家彙報出訪的準備情況,他提到白宮歡迎晚宴正廳限定參加人數,中方為14人。李先念笑着說:“那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當介紹到出席白宮歡迎宴會要着民族服裝,請大家穿深色中山裝時,李先念開玩笑地問道:“美國不是最講自由嗎?怎麽還要統一着裝?”

比較28年前後的兩次中美首腦會晤,最大的差別首先是形式。李先念主席的訪問是中國國家元首第一次訪美。美國負責亞太事務助理國務卿幫辦詹姆斯·利利(James Roderick Lilley)在訪問前對記者吹風:“此行是中國國家元首首次訪美,因而具有十分重要的象征意義。”1985年7月21日上午10點,美國總統裏根在白宮南草坪為李先念主席舉行了隆重的歡迎儀式,樂隊高奏中美兩國國歌,鳴禮炮21響,李先念主席和裏根總統分別致辭。裏根10天前剛做了結腸腫瘤切除手術,就來主持這個儀式,對中方客人彬彬有禮,熱情友好,致辭時還兩次使用了中文,一次是說“歡迎”,另一次是說“互敬互惠”。李先念答辭也很得體:“總統先生,看到您迅速恢複健康,我感到十分高興。你現在親自接待我,使我深為感動。”

國事訪問有光鮮亮麗的一面,如隆重的歡迎儀式、盛裝的歡迎晚宴等,中國當時确實十分看重這些禮儀和形式。一個剛剛走出“文革”內亂,現代化事業還處于起步階段的大國,渴望得到外部世界的足夠尊重和平等待遇。今天中國仍然看重這些禮儀和形式,但我們已經可以放下這一切,因為我們更自信了,我們可以不需要這些東西來證明自己已經是一個具有全球影響力的大國,我們已經很樂意與其他國家領導人進行更為随意、更為務實的非正式會晤。

正式的國事訪問有其長處,但各種禮賓的繁文缛節經常會占用雙方過多的時間和精力。28年前的訪問中,雙方考慮到裏根總統剛剛動過手術,只為他安排了三場活動,一是歡迎儀式,二是正式會晤,三是歡迎晚宴。細數一下,雙方首腦交談的時間并不多。歡迎儀式上,雙方領導人只做了最簡單的交談,然後就是照本宣科的致辭。随後的正式會談只有一個半小時,翻譯又去掉了一半時間。歡迎晚宴的安排,按照美方當時的禮儀,裏根總統與李先念主席的夫人林佳楣坐在一起,李先念主席與裏根總統的夫人南希坐在一起。我着實感到他們之間的共同話題似乎不多。

我陪李鵬副總理和喬治·布什副總統坐在第二桌,望着兩位國家元首和夫人的第一桌,發現他們确實沒有太多的交談。倒是沒有夫人在場的李鵬和布什坐在一起,交談甚歡。布什展示了自己對中國的喜愛,戴着自己在中國購買的“上海牌”手表和中國生産的領帶,除了交談外交和戰略的大話題外,他們主要聊的是周恩來。布什說,他對基辛格很有意見,因為在北京擔任中美聯絡處主任的時候,基辛格會晤周恩來總理時從來不讓他參加,未能見到周恩來是他一生的遺憾。

會晤形式的變化也反映了兩次訪問的定位差異。28年前出訪的定位是“中國國家元首第一次訪問美國”,目的是“增進相互了解,促進兩國關系,加強人民友誼,維護世界和平”,而這次習奧會晤則被定位在“戰略性和歷史性的會晤”。習近平主席和奧巴馬總統第一次會晤就提出了三大問題:“我們需要一個什麽樣的中美關系?中美應該進行什麽樣的合作來實現共贏?中美應該怎樣攜手合作來促進世界和平與發展?這不僅是我們兩國人民關注的事,也是國際社會關注的事。我們雙方應該從兩國人民根本利益出發,從人類發展進步着眼,創新思維,積極行動,共同推動構建新型大國關系。”

習近平在會晤中強調“中美兩國一定要走出一條不同于以往‘大國之間必然對抗沖突’的新路來。要走這樣的一條道路,雙方應該努力建設新型大國關系,互相尊重、合作共贏,以造福兩國人民和世界人民。這也是國際上的重要關注,因為中美兩國合作好了,就是世界穩定的壓艙石,是世界和平的助推器”。

這番話的背後是28年間中美雙方實力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中國迅速崛起,令美國和整個世界都感到了震撼。1985年我們訪美的時候,中國經濟規模連美國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而今天中國已經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28年前,中美一年的貿易額只有60億美元(1984年),今天中國一天的貿易額就超過100億美元,一躍成為全球最大貿易國。世界上多數權威研究機構都預測:如果按照購買力平價計算的話,中國經濟總量在奧巴馬任期內将超過美國;如果按照官方彙率計算的話,中國經濟總量在習近平任期內将超過美國,這些都将是人類歷史上具有裏程碑意義的偉大事件。28年前,裏根總統在歡迎李先念主席的致辭中說:“中國近年來生産發展,人民生活水平提高,美國作為朋友,感到高興。”今天奧巴馬總統歡迎習近平主席時說:“我們非常歡迎中國作為一個世界強國繼續和平崛起。我們認為,一個和平的、穩定的、繁榮的中國不僅對中國有利,也對全世界、對美國都有利。”[6]

28年前講的是“人民生活水平提高”,28年後講的是“一個世界強國繼續和平崛起”,這種措辭的變化折射出的是中國實力的滄桑巨變。28年前的訪問中,考慮到李先念主席年事已高,他的活動安排相對較少,但美方已經預測到李鵬可能出任中國總理,所以給予李鵬非常特殊的禮遇,為他安排了專機和長達四天的單獨行程。對李鵬來說,此行的一個主要目的是考察和借鑒美國現代化建設方面的經驗,李鵬同時也利用這個機會鼓勵美國加大對華投資和轉讓技術的力度。在四天內我們先後考察了布萊特烏德核電站、芝加哥商品交易所、福特汽車公司、密西西比河航運系統、胡佛大壩、蘭德中心、矽谷、斯坦福大學及其在矽谷的産學研機構等,李鵬一路走來,不停地提問題,不停地記筆記,認為美國有不少值得中國借鑒的經驗。回顧過去這些年,中國借鑒和學習了美國和西方的許多有益經驗,全面地改進了我們方方面面的工作,但更為寶貴的是,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沒有失去自我,李鵬在訪問的一路上也告訴那些質疑中國政治制度的美方人士,中國堅持的是“中國式社會主義”,并在這個基礎上,學習和借鑒美國乃至其他國家一切值得借鑒的東西。

28年飛逝而去,真是彈指一揮間,但中美兩國的實力對比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兩個例子讓我感觸尤深。28年前,我們抵達芝加哥,一切都讓我們感到新鮮,從高速公路到超級商場到摩天大樓,對我們而言都是很開眼的東西。李鵬會見了芝加哥企業界的人士,見了芝加哥市長和伊利諾伊州州長,希望美方多來中國投資。但28年後的今天,情況完全變了,中國成了美國最大的債主,美國多數的州和城市都深陷債務之中,芝加哥市和伊利諾伊州也不例外。今天美國的州長和市長似乎都在找機會往中國跑,希望中國去他們那裏投資。芝加哥市市長理查德·戴利(Richard Michael Daley)在任期內已5次訪華,2010年他專程造訪了中國5個城市,推廣“芝加哥—中國友誼項目”。他反複強調芝加哥在地理上和經貿領域都“位于美國心髒地帶”,并承諾把芝加哥打造成“對中國最友好”的美國城市。他力推中國企業家到芝加哥投資,特別是投資總部營運、基礎設施、機場合作、可再生能源、風力發電業務、辦公和物流配送中心等領域。他還親自體驗了北京至天津的高鐵,希望中國能夠幫助芝加哥建設高鐵。戴利市長還在芝加哥推廣漢語教育,強調“任何一個全球未來領袖,都必須學中文,從而了解中國。芝加哥要一直保持國際城市地位,更要如此”。[7]在這次習奧會晤中,奧巴馬也對習近平說,美國鼓勵中國企業來美國投資。[8]

另一個例子是技術轉讓。28年前,李鵬在會晤布什之前,與我打招呼。李鵬心很細,說會晤中可能會涉及一些技術詞彙,讓我事先準備一下。他說他會提及美國放寬對中國技術轉讓的問題。當時電腦對大家還是個很新鮮的東西,李鵬向我簡單解釋了cpu和64k等概念。與布什會晤時,李鵬就提到了美國的電腦技術發展很快,遠遠領先中國,但對諸如64k電腦這樣的技術轉讓還設限制,有點說不過去。布什沒有直接回應,只是表示這些問題可以由雙方相關部門去商談。實際上,在西方國家中,美國對中國技術轉讓限制是最嚴的。這次奧巴馬對習近平說,美國将采取措施放寬對中國的技術轉讓,他的話要真正兌現,恐怕不容易。好在中國人很聰明、很努力,也很争氣,過去28年裏,中國在電腦電訊等許多領域都取得了突飛猛進的進展。中國的聯想公司已經收購了IBM的個人電腦業務,最近又收購了摩托羅拉移動,變成了世界最大的個人電腦公司;中國的華為公司超越愛立信成為全球最大的電訊基礎設施制造商;中國自己研發的4G通訊技術标準也被世界所接受。

中國在火電、水電、核電、特高壓電網、地鐵、高鐵、造船、裝備制造、預警飛機、海底勘探、太空航天等許多領域都“趕上”甚至“超越”了西方,走到了世界的前列。雖然我們在一些領域內與美國還有差距,但總體上,中國追趕的速度很快。現在世界正面臨着一場新的技術革命,與前兩次技術革命相比,中國今天的準備比前兩次革命時充分得多,很多領域中國已與西方大國處在同一起跑線上。即使在技術上暫時落後的領域,中國也擁有絕大多數國家難以比拟的人才資源、資金積累和市場規模。

與28年前中美首腦會晤相比,這次習奧會晤給我最深的印象是中國領導人展現出的自信和中國話語的崛起。坦率地說,多年來,在中美關系中,總體上看,美國處于主動,中國處于被動,美國不停地提出新概念,中國被動應付的情況較多。這次會晤扭轉了這種趨勢。我在《中國震撼》一書中曾寫過,随着中國的崛起,“我們需要新的大國意識,大國需要大智慧、大戰略、大擔當;需要自己的話語權;需要理性從容的國民心态;需要拒絕沙文主義;需要為人類作出更大的貢獻”。[9]今天我們已經有了明确的大國意識,我們提出了“建立新型大國關系”的強勢話語,并以此來影響美國人的世界觀,力争重塑整個國際社會對于大國關系的看法和期待。我們從戰略高度和人類未來的視角來探讨中美雙方關心的所有問題。我們的領導人不卑不亢、理性從容、侃侃而談。

習近平提出了建設中美新型大國關系是“前無古人、後啓來者”的事業,雙方需要“大處着眼、登高望遠,小處着手、積微成著”。在談到經濟問題時,習近平也是從雙方的共同利益和全球的視角切入,指出:“作為世界前兩大經濟體,中美已形成結構高度互補、利益深度交融的經濟關系。中美合作不僅有利于兩國發展,對世界經濟增長也具有重要意義。我們應該增強機遇意識、共贏意識、創新意識,深化和拓展雙邊經濟合作,努力挖掘新的利益彙合點和合作增長點”,他提請美方“采取負責任的宏觀經濟政策”,注意“本國經濟金融政策的外溢性影響”等一系列問題。[10]簡而言之,從首腦會晤形式的變化到中國實力的崛起和中國話語的崛起,這就是28年前後兩場高峰會差異帶給我的最深感受。

在國際舞臺上,我們已經從戰略模糊走向戰略清晰,我們在釣魚島問題上、在南海問題上,進行了有理有力有節的鬥争,取得了主動權;我們把中俄關系界定為“最重要的一組雙邊關系”;我們的海軍艦艇最近也“造訪”了美國的專屬經濟區;我們的領導人接連走訪了亞非拉和歐洲,然後又訪問了美國的三個近鄰,并在哥斯達黎加會晤了8位加勒比國家的領導人,這真有點像美國總統先到老撾訪問,并約見五六位東盟國家的領導人,然後再抵達中國與中國領導人會晤,而且這一切做得自然、大器、有理有節,使人感覺到一種久違的“爽”。一個大國就應該這樣自信,就應該這樣出牌,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展現自己的力量、擔當、分寸和節奏;一個大國領導人就應該不時地約約其他大國的領導人,除了談雙邊關系外,一起喝喝茶,散散步,談談哲學、理念、戰略和未來,談笑中亦給包括美國在內的西方國家指點一下迷津,讓他們适時反思一下自己的種種問題。中國這種戰略和外交的調整,中國這種話語的崛起,絕大多數中國人感到高興,絕大多數的海外華人感到高興,全世界中國的朋友都感到高興。今天世界上所有國家都把中國看成是大國,遺憾的是我們國內還有不少“大國小民”,到今天還覺得“美國的月亮比中國圓”,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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