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九月結束了。

無數煙火一齊升騰,高塔景觀燈上,五彩的火光迸裂,整座城市流光四溢。他這才意識到,第二天除了她的生日,還是一個舉國歡慶的節日。

一過零點,窗外被禮炮和煙花的聲音占據,而室內也響起好死不死的手機鈴。江淮易掌心濕潤,按了幾下才按掉,低嘆一聲。然而對方锲而不舍地打來。他才終于想起,這是他訂的外送蛋糕。

明笙睜開眼,摸了摸他汗濕的發,說:“接呀。”

“……”他覺得訂這個蛋糕可能是他有生以來最愚蠢的決定,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不想聽見蛋糕這兩個字。

終于,他接起來,面色陰沉地“嗯”了幾下,挂斷電話。

明笙又唯恐天下不亂地笑起來,身子花枝亂顫。江淮易惡狠狠地瞪她一眼,被□□熏染的面容氣惱起來,讓她覺得很可愛,雙手去捧他汗涔涔的臉頰。

“去領蛋糕呀。”她眼眸流轉着狡黠的輝光。

他狠狠地抵撞。

明笙張着口,忍不住輕吟一聲,五官有一瞬間的迷亂,很快又恢複神智,笑得更豔麗,輕輕推他:“去啊……”

這情勢實在騎虎難下。他只有速戰速決,潦草收場,再手忙腳亂地套上衣服。最後開門拿蛋糕的時候,頭發還是亂的。

推着蛋糕車進門,明笙還躺在床上,笑個不停。她點了一根煙,抽一口看見他,又忍不住笑,一下嗆出眼淚。

江淮易面若寒霜,撲上去劈頭把煙奪了,掐滅。

“抽什麽煙,過來吹蠟燭。”

她笑得拿枕巾遮住自己的臉,好像把一輩子的笑料都在這晚上用盡了,笑得滾進堆在床沿的被子裏。

江淮易捉着她的腳腕把她拖出來,粗暴地把人抱坐到床沿,像訓小孩一樣,伸手命令:“打火機交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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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笙乖乖把打火機放進他手心。

她真不老實,手指離開的時候還用指尖輕刮了一下他掌心。他癢得下意識一縮,她就裝模作樣地擔憂:“當心點啊,別砸了。”

江淮易氣得牙癢。時間倒流十分鐘,他一定好好收拾她。

他忍耐到深呼吸,才終于平複心緒,幫她把蠟燭點上,說:“快點,許願。”

“許什麽願?”

“心想事成萬事如意,随便許一個。”江淮易催促,“快點,許個願提醒我今天是你生日。不然我都不想理你了。”

他又羞惱又憤恨,對她這樣的态度更是不滿意,幹脆別開臉自己生悶氣。

明笙終于笑完了,斂容道:“這些願望都太虛無了,許了也沒用。”

“願望不都是這樣的麽?”

她不說話。

眼看着蠟燭都燒一半了,江淮易忽然說:“那就許讓我永遠不要離開你。”

明笙一怔,“為什麽是這個?”

“這個我能幫你實現啊。”他把她的肩膀拗回去,不耐煩地催促,“傻瓜快許,蠟燭燒沒了。”

明笙頑固地扭着頭,看了他兩秒。也不知有沒有真的許願,再扭頭的時候直接把蠟燭吹滅了。

室內的溫度驟降。

他好像終于松了一口氣,然而随之而來的不是釋懷,而是頹然。他有些頹廢地在她身邊坐下,懊悔道:“我是不是搞砸了?”

“哪有?”

這個夜晚手忙腳亂的,一團糟,他剛剛還因為對自己生氣,控制不住地發了脾氣。念及此處,江淮易忽然轉身抱住她,承諾:“明年。明年一定不這樣了,好好幫你準備。你別生氣。”他在她耳際體貼地親了一口安撫。

男人身上的體香随着汗液蒸發,熱氣環繞着她。房間裏萦繞着蠟燭燃燒後的蠟油味,辛辣地蓋過方才留下的腥膻氣。這些真實的氣味裏,他的心也變得無比真實。這擁抱這樣緊密,滿是能将她溺死的溫柔愛意。她毫不懷疑,現在緊抱着她的這個人會愛她一生一世。

明笙感覺到自己眼眶發熱,也許已經泛紅。幸好他看不見。

她說:“我沒有生氣。”

“真的?”

“嗯。”她合上眼,小聲說,“這輩子都不會生你氣。”

也不知他聽見沒有,江淮易眼角漾開笑,在她耳邊低念:“那你早點睡。”

***

十月的第一天,全國都沉浸在長假的喜悅中。

江淮易夜裏失眠,不知幾點才睡着。明笙醒來的時候,他還像個八爪魚一樣抱着她不動。他睡着的模樣很香甜,讓人覺得他的夢也一定是美好的。

為了不驚醒他,她起床得很小心,洗漱完就去醫院接護工的班。

江淮易醒來的時候,日頭已然很毒,他是被黏膩的熱汗弄醒的。這感受十分令人不悅,但他表情還是微笑着,手掌下意識摸了摸。

空的。她那邊的床單已經涼了。

他這才皺着眉頭坐起來,發現已經十點多了,手機上有幾條周俊的未讀消息。他去浴室沖了個澡,出來回他電話。

周俊一接通就八卦起來:“戒指送出去了嗎?”

“沒。”

“什麽?”周俊大失所望,“你之前不計劃得好好的麽,事到臨頭又慫了?”

江淮易從蛋糕車底下把戒指盒子拿出來,放在手心裏摩挲。本來确實計劃得很周密,籌備了很久的生日會,以及買了更久的禮物。可是昨夜的氣氛太差了。氛圍不對,許多話也說不出口。

他挑了個簡單的理由解釋,把蛋糕事件跟周俊一說,對方果然笑得前仰後合。

周俊笑得聲音都岔氣了:“我就沒見過你這麽窩囊的。”

他無語凝噎,臉頰微紅,嘟哝:“那不然怎麽辦。今天是她生日,肯定她說什麽就是什麽。”

“你也太迂了吧。”周俊恨鐵不成鋼似的,用過來人的經驗教育他,“開點竅好不好。男人這麽聽話很沒情趣的。你笙又不是沒見過風浪的小女孩,該賣的力要賣啊,啧啧。”

“……”他被調侃得啞口無言,郁悶地接了幾句,就把電話挂了。

昨晚一動沒動的蛋糕就在眼前。雖然一口沒吃,然而被蠟燭滴下來的油融化出好幾個窟窿,純白的奶油上紅紅綠綠一大圈,看起來斑駁不堪。

他并不是明笙的第一個男人。

她會把他跟那些人作比較嗎,在這種事上?

想到這裏,心髒就被排山倒海的嫉妒揪緊了,又酸又澀,胸口異常地熱,好像有什麽東西想把他的胸膛也腐蝕出一個窟窿。

這時,房門突然開了。

明笙把門卡放進插口,說:“你醒了?”

江淮易洗完澡之後只穿了褲子,光着上身坐在床邊,神情委頓。明笙看了忍俊不禁:“我走的時候帶走了門卡,空調應該沒在制冷。是不是很熱?”她走過去,在他背後摸了一把,故意調戲,“你這皮膚細得跟小姑娘一樣。”

誰知手來不及抽回來,就被他扣住。

江淮易把她拉進懷裏,吻她的嘴唇。男人剛剛沐浴過的身體散發着柔和的體香,氤氤氲氲的很好聞。明笙漸漸入迷地回應他,唇瓣卻突然一痛,是他離開前懲戒地咬了她一下。她錯愕地睜圓了眼。

他得逞似的一笑,三根手指在她下巴輕撓一下:“早上不吭一聲就走,睡牛郎呢?”

這都能生氣?

江淮易在她面前披上襯衣,微昂着下巴把最上面那粒扣上,然後捉住她的手放在下一粒紐扣上,眉毛一挑,斜睨她:“自己脫的自己扣回去。”

吃錯什麽藥了,這和平時的他很不一樣。

明笙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手弄得五迷三道的,果真幫他一枚枚扣了回去。

扣到最後一顆,她都快蹲下去了,姿态順從得像個小丫鬟。江淮易扶着她的胳膊把她拎起來,這一頓欺負令他心情又燦爛起來,附在她耳邊沉沉地笑:“獎勵你。午飯想吃什麽?帶你去吃。”

明笙呵地一笑,說:“我現在想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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