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江淮易把這句話往淫`糜的方向聯想了下,但令人失望的是,他只從她眼睛裏看出想殺人的*。他終于意識到她剛剛那樣任他擺弄,差不多已經是以她的脾氣能做到的極限,再過分就要踩雷了。

這麽一想……莫名還有點開心。

他在她頸上蹭了蹭腦袋,低柔地說:“生日快樂,笙寶寶。”

“叫誰呢。”她冷聲道,“你就送我這麽個生日禮物?”

“穿個衣服怎麽了。”江淮易無賴地撇撇嘴,趾高氣揚的樣子,“你不樂意的話晚上再給你扒下來啊。”

“反正都是你的。”他輕佻地笑。

明笙郁結:“你……”

“笙寶寶,笙大人,笙殿下,笙女王。”他連喚了好幾聲,在她脖頸上輕吮了一口,“我餓了。快帶我去吃午飯。”

明笙徹底沒辦法了,帶着這只巨嬰出門。

愛幹淨的江少爺堅持要回公寓換衣服,明笙遂他的意。

江淮易換衣服比女人化妝還慢,明笙實在懶于出門,趁這時間用他冰箱裏最後一點食材煮了兩碗面。剛端出來,他穿着她給他挑的灰白細格子襯衣出來了。

襯衣是立領的,領子一反常态,用的是灰白寬條紋,純白的邊沿讓他清秀如二八少年。江淮易嫌這一身太奶油了,說:“你這品味像給兒子買衣服一樣。”

“哪有這麽大的兒子。”明笙坐在餐桌邊拌勻面湯,不假思索道,“最多是弟弟。”

江淮易自己有碗不拿,偏要搶她手裏拌好的這一碗,慢動作舔了下筷子,眼睛眯起來:“弟弟你還睡,變不變态。”

明笙出神地看着他。

江淮易被她看得發毛:“你不會真有這種癖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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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只有男人才有喜歡幼女的變态愛好的麽,女人也有?”

“……”

江淮易的好奇心被徹底勾起來了,認真求教:“女人的那個幻想……是什麽樣的?”男人不都是制服控,喜歡女人在床上穿什麽水手服,校服裝。他置換了一下性別,感到一陣惡寒。

明笙猛彈了一下他額頭:“別說了。”

江淮易揉着額,故意賣乖:“笙姐姐下手好重啊……”

明笙臉色驟沉,擱下碗筷:“我吃完了。”她拿起包,起身。

江淮易沒想到她反應那麽大,轉過椅子挽留:“你去哪裏?面才吃這麽一點,不餓嗎。”

“回醫院。”

“阿笙……”

明笙在玄關換鞋,撐着牆回身,眸色沉暗:“我自己能去。你吃飯吧。”

出門前,他在背後叮囑了句什麽。但她已經聽不清了。

***

醫院。

明笙穿梭在走廊裏,暗白的大理石瓷磚像一條生死之途,她在這條路上迎風而往,心跳快得仿佛按不住。她越走越快,可是心髒總是好像跳在她面前,必須加快腳步去追。

走到病房,胸口好像已經空了。

陸雅琴的門口人頭攢動,醫生和護士正把她的病床推往手術室。問護工才知道,陸雅琴趁她中午吃飯時不備,拔了管子。

為什麽會這樣?

護工說:“病人昨晚情緒就很不穩定。這種病很疼的,癌細胞進了腦子,很多病人都會出現幻覺。她老說夢話,講她不是好人,害了很多人,翻來覆去地說‘你們讓我去吧,讓我死了幹淨’。”

明笙緊皺着眉,逼視着她:“她有自殺傾向,你怎麽不早通知我?”

護工也被她這模樣吓到了,愣愣地說:“得這種病的人到後頭全都是這樣的。我握着她的手安慰了她幾句,她後來就睡着了……沒有想到會這樣。”

搶救一直持續到夜裏。

入夜,她簽下手術知情同意書,靠在過道的座椅上,半夢半醒。值夜班的護士很好心地借了她一條毯子,她緊緊裹着下半身,然而寒意還是從手心一直蔓延到心底。

夏末的夜,為什麽會這麽冷?

醫院走廊彌漫着冷冽的消毒`藥水味,窗子開得很高,遙遙投進來一片月光。連那束光好像都是冷的,幽幽地昭示着結局。

護工說陸雅琴昨夜問她要了紙筆,猜測她也許會寫遺書,在病床的枕頭下一找,果然找到了一張紙,将它交給了明笙。

明笙熟悉陸雅琴的字更勝過她的人,以至于覺得這張紙上的字不是她的。

她的字應該是娟秀的,在陳舊泛黃的信箋上,訴說綿綿愛意。而不是現在這樣,絕症的疼痛令她的字跡發顫,有幾處甚至抖得漫開來,堅持寫下的只有寥寥幾行——

“阿笙,一切過錯在我,不要遷怨其他人。”

好像是一個缺席了她少女時期的長輩,終于在臨終前,想起自己應當教她如何為人。她倍感可笑,又無法撕了這張紙。

午夜到來之前,陸雅琴死了。

死亡證明書白紙黑字,宣告這世界上也許與她唯一有着血緣牽絆的人的消逝。

明笙發現自己出奇地平靜。好像做了一場很長的噩夢,現在夢醒了,夢裏再險惡再哀恸,睜開眼也只有恍惚感是真實的。

包裏的手機不知第幾次亮起來。她終于意識到它的存在,拿起來一看,怔住了。

三十多個未接來電。電量岌岌可危。有兩個是謝芷默的,剩下全是江淮易。而剛剛她沒接到的通話,是林隽打來的。

紛紛繁繁。她不知道該如何抉擇,便給最近的那個回了過去。

“什麽事?”

林隽說:“你上個月的信用記錄有問題。銀行給我打了電話。”

這些煩擾的小事令她意識到自己還真實地活着,活在不理會水電煤繳費單就無法生存的現實世界裏。這個發現令她覺得很新奇,很想笑。

明笙果真笑了聲,說:“我會交的。”

“……需要幫忙嗎?”

這段時間她接了很多工作,積蓄漸豐,有自己的打算,但沒什麽告訴他的必要。明笙想了想,說:“不用。沒交是因為忘了。”

電話裏突然響起忙音,有人打來電話。

林隽的聲音有點聽不清了:“芷默說你最近一直在為你姑姑的病費心。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可以幫你處理……”

“沒事。”

午夜來說起繳費的事,不是林隽的風格,或許這件事才是他真正想要了解的。他擅長于把關心都隐藏在平淡的寒暄背後,使之顯得稀松平常。而在這樣的時間點找出這麽拙劣的托詞,他真實的心慌恐怕比表現出來的遠遠的多。

然而她卻不想繼續話題,打斷他道:“進電話了。改天再聊。”

切到另一個通話,談話的節奏一下突變。

江淮易蘊着怒氣的語句猛轟進來:“你跑哪裏去了?!”

“我……”

她剛開口,立刻被他打斷:“你知道我一晚上打了你多少個電話麽。去你家也沒人,周俊去醫院看也說沒人。你到哪去了?”

這回她有了經驗,知道他還沒說完,靜靜等着。

果然,他換了一口氣,寒聲質問:“你剛剛在跟誰打電話?”

明笙給了他一點時間冷靜。過了一會兒,她的聲音靜靜響起,好像有安定的力量:“你在哪?”

電話那頭的人無力地呼出一口氣,極不甘心地報了一個酒店房間號。

午夜時分,她運氣很好地攔到一輛車。司機的車前挂着一個平安福,吊墜是一張父女合影。明笙在等紅燈時把吊墜攏在手心,垂眸問:“這是你女兒?”

她聲音很涼。眼袋很深的司機愣了一秒,點頭說是。

明笙下車的時候,疲态很明顯的司機師傅強打精神說了聲“慢走”。好像親情總是能輕易将人變得溫情。

她沒有要找零,徑自踏入酒店旋轉門。

江淮易訂的是一間情侶套房。門沒有關,她一進去就看見江淮易閉着眼躺在沙發上,好像睡着了。但她很容易從他俊漠的面容上發現,他只是阖着雙眼而已。他的睡容不是這樣的,要比這個柔軟,放松無數倍,是毫不設防的模樣。

有床不睡,偏偏要躺沙發,好像故意在向她宣示,自己等了她多久。

明笙第一時間沒有驚動他,而去仰頭審視這間房間。

橘色的暖色調,客廳被精心布置過,卧室的大床柔軟舒适,空氣裏還彌漫着沁甜的香氛,像個夢一樣。她猜想,他想象中的這個夜晚,和她剛剛度過的這個,一定很不相同。

等她環顧完一周,江淮易已經醒了。

他好像不太願意看見她,翻身過去面朝着沙發背,冷冷地說:“過零點了。”

明笙坐在他旁邊,俯身問:“等很久了?”

他喉結艱難地滾動,仍犯着倔:“嗯。”

正這時,周俊拎着兩袋宵夜推門進來,看見她也是一愣:“笙妹子,你回來了啊?”他把吃的放茶幾上,知趣地往後退,眼神掃過躺沙發上鬧別扭的江淮易,“你別跟他生氣。這小子晚上飯也沒吃等你到現在,就是脾氣大一點,你哄着點就……”

沒說完,江淮易一個抱枕飛了過去。被砸的周俊順手抱住,在茶幾上放好,搖搖頭說:“好了,我這就出去了。你們好好聊。”說着退出去幫他們帶上了門。

明笙按着江淮易的肩膀把他翻過來:“吃點東西。”

他又死倔地翻過去:“不想吃。”

“你到底想怎樣?”

江淮易向後伸出一只手:“手機交出來。”

她遞過去。

江淮易一下抽走,随手翻了翻,表情好像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他挑眸威脅式地掃了她一眼,當着她的面,把她最近通話第二位的聯系人删了。

做完這一切,他翻身坐起來,把手機扔回給她,沒好氣地說:“以後不準先回其他人的電話。”

“……”

“聽見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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