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六)自找麻煩
回去之後的日子讓我充分認識到什麽叫自找麻煩。珞苓和岩枯相互看不對眼,我又和他們各有嫌隙,結果就是,我夾在中間當炮灰。連個說話訴苦的人都沒有。我萌生這樣一個想法:幹脆把岩枯打包扔出去算了。
如果我能真正做到這麽豪邁,早就沒那麽多麻煩了。可沒等我咬牙豪邁一次,又一個麻煩出現,這個麻煩來源是璃姜。璃姜前幾日出去替我這個不務正業的女王體察民情,回來時發現一個“殺人狂魔”名正言順入住王宮,在女王的允許下橫行霸道。
當然,她立刻就抓狂了。我才不在乎她怎樣想,她和岩枯在我心裏的排行半斤八兩,要是能殺個兩敗俱傷,我謝天謝地。
璃姜對我大吼大叫:“宛習!有我沒他,有他沒我!”
……我很失望。我沉思幾秒,鄭重地對她說:“你應該向我表決心,你們魚死網破。”
璃姜像個受委屈的小媳婦一樣哭着跑開了。
璃姜的戰鬥力真是不怎麽樣,讓我大跌眼鏡。
她真是個小媳婦命,為了躲開岩枯,她整天躲在外面執行任務。為我減去了很多煩惱。所以,有人說,為王者日理萬機,都是騙人的。一個勤政愛民的王自然忙得不可開交,但如我這般打醬油的女王,實際上什麽都不做,爛攤子全推給下屬,我清閑得很。
出于打發無聊的時間,本王親自培育了一塊花圃,種上璃姜四處挖來的各色花樹,無一例外都是辭鴿的幼體。我天天澆水施肥忙得不亦樂乎,期盼着它們能快些變成一只只肥鴿子。
一次我正念叨着“肥鴿子、肥鴿子”時,珞苓從我身邊經過,忍了半天終于沒忍住,插了一句:“你着急吃乳鴿嗎?”
我手一抖,水壺從手裏直直墜落。
粗略算來,這些樹移栽已有一個月了,都是有靈性的東西,想必對我都有些感情,它們是不會被珞苓的片面之詞所蒙蔽的。它們都是我的信使,我是所有鴿子的主人。
到那時,珞苓再敢口出不遜,我讓它們群毆她。我看着滿地的鴿子大軍,不禁喜上眉梢。
珞苓被我抽風一樣的表情寒得抖三抖,逃也似的去了。
我大人不記小人過,彎腰撿起水壺,卻看到地上露出一绺黑色的東西。我蹲下去,手輕輕觸摸,觸感像是頭發。我拽着那東西向上一提。一顆沾滿污泥的、腐爛不堪的人頭被拎了出來。
那天,陽光正盛。清水澆在花樹盤旋扭曲的枝幹上,晶瑩剔透,像寶石一樣閃着炫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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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樹在特殊養料的滋養下,繁盛茂密,遮天蔽日。
現場被數個人圍個水洩不通。岩枯還在上藥就被我沖進屋子叫了出來。我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的胸膛,還有他猙獰的傷口,一本正經地說:“岩枯出來,我有要事相商。”
不得不說,我的演技真的不錯。面對這麽……的畫面,愣是演出個“正人君子”的派頭來。羅洯向來天氣溫和,及不冷也不熱,從來沒有過風**雪等天氣現象。從這一方面來論,的确是比人間乏味多了。
但是也是很适宜人類生存的,至少出門的時候不用費心考慮今天會不會下雨。也不需要考慮要不要帶傘。
天氣不冷,岩枯卻穿了左三層又三層,恨不得将自己包裹成一個粽子。看了現場,幾個人都沉默了。這是一個惡性殺人案件。兇手把人殺死後丢在我的花圃裏,分明就是想要威懾我。也可以理解為,預示着下一個有如此悲慘下場的人就是我。
風塵仆仆的璃姜幸災樂禍地瞧着我:“宛習,你有麻煩了。”
我當然知道我有麻煩了,我不鹹不淡地回一句:“祭司的結論真是中肯,要是你們對此查不出個所以然來,想必你們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璃姜憤憤然轉移視線。我心裏好笑,璃姜這妮子,我不和她斤斤計較就當做我是軟柿子可以随意捏了嗎?我可是貨真價實的女王,想要懲戒哪個人,哪怕是位高權重的祭司也不是什麽難事吧?
珞苓低下頭沉思,蹲下身子伸手去取什麽東西,即将碰觸到的時候,那只手猛然彈了回來。璃姜注意到,彎下身子撿起來。是一粒石子。
藏冰石。據我所知,擁有藏冰石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璃姜,她也只有一顆。還有一個,是岩枯。他擁有是藏冰石不計其數。被珞苓打傷那次,我們在野外過夜,白天啓程時,他親自收回了所有散落地面的碎石。
我問璃姜:“你的那顆石子還在嗎?”
璃姜憤憤然瞪着我,一言不發,攤開手掌,露出那顆她珍藏的石子。那顆石子比其他的都要璀璨奪目,因為上面有她的淚。
珞苓警覺地退到我身後。
月長老被我們搞的一頭霧水,開口詢問:“女王陛下,這是什麽?”
我沒有答話,轉頭看向岩枯。所有人懷疑的目光一齊投向岩枯。岩枯一臉無辜,“我什麽都沒做!這藏冰石是從哪裏來的我不知道!”
我問:“除了你們兩個,還有誰有藏冰石?”
岩枯耍起無賴,“誰知道呢?最可信的人說不定是最值得懷疑的人。”他的目光緊緊鎖住我的方向。我露出女王的氣勢來:“岩枯,你是在懷疑本王嗎?”
岩枯探尋的目光偏轉過去,望向我斜後方的珞苓。珞苓開口:“你懷疑我?”她滿不在乎地輕笑。
我怒極反笑:“岩枯,你我都知道,珞苓根本連碰觸藏冰石都做不到,她怎麽會把藏冰石遺落在藏屍現場?”
岩枯繼續死攪蠻纏,沖過去抓住珞苓的手腕,珞苓痛呼一聲瑟縮着想要掙脫岩枯的桎梏,可是岩枯的手像鐵鉗一樣死死攥住她。我沉聲命令岩枯:“放手!”
岩枯邪惡地笑,咬牙切齒地說:“宛習,你還看不清楚嗎?她對藏冰石的畏懼哪有那麽嚴重?誰說她不能碰觸藏冰石,她如今不是好好的嗎?”
我無語,好好的,如果她現在全身無力地暈倒在岩枯身上算是好好的話。
我沖過去,扒開岩枯的手指,向岩枯狠狠甩出一個耳光。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所以打得十分順手。岩枯,在衆人面前挑戰我的極限,還一邊談笑風生一邊傷害我的人,真的以為我宛習是可以任人揉捏的嗎?何況你還是毀掉我的家族,我的王國的人。
即使我是一個普通人,不是公主不是女王,也絕對不能容忍。
這一下打得狠了,岩枯不動聲色吐出一顆牙,鮮血順着嘴角流出來。他說:“你這個笨蛋,你信任的都是一群什麽人?那個璃姜,不過是個時時刻刻準備抓住時機搶奪你王位的野心勃勃的傻女人。而珞苓,來歷不明的種族,殺人如麻,心狠手辣。她這樣做的目的不過是離間我們達到她不可告人的秘密。這個死人,誰知道是哪個無名小卒,有幸被埋在女王的花圃裏面,竟能掀起如此驚濤駭浪,真是不枉此生啊……”
這時,月長老說了一句起決定性作用的話:“禀報女王,星長老幾日前外出探親,至今未歸。”
我真是愛死了這個懂事的月長老,替我好好殺了岩枯的威風。我即刻吩咐月長老,“用你的銘心鏡看看,這個不枉此生的無名小卒是誰?”
月長老畢恭畢敬地從鬥篷裏掏出銘心鏡,對着高度腐爛發出惡臭的頭顱照了再照,投射出星長老的影像。這不是什麽無名小卒,這是一國的長老,身份尊貴不可亵渎。如今卻被殘忍殺害,屍首兩地,淪落為花肥。
我望向岩枯,大赦一般地說:“誠然,一顆石子,不足以認定兇手。但是,一旦我知道兇手是誰,一定嚴懲不貸。”
這件事情似乎就這樣不了了之,晚上珞苓悄悄進我的房間,神情憔悴。很體貼地替我端了一杯茶,明顯看得出來,那只被岩枯緊緊握過的手不太靈便。
我慢慢抿着茶,一言不發。見珞苓不語,依舊站在我面前。我故作不解地問:“你是我的信使又不是侍婢,不用寸步不離地伺候着。”
擡起頭,我看到珞苓清亮的眸子,還是那麽美麗動人。她說:“我是來向你辭別的。”
我把杯子放到桌子上,沒輕沒重地碰觸很大的聲響。“你是畏罪潛逃嗎?”
珞苓對我的說法嗤之以鼻:“随你怎麽想,我只是擔心申央的安全,想去看看他的傷情,如果允許的話,我要把他接回來。”
“我一直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你和我哥哥是什麽關系?”
珞苓翻翻眼皮,眼睛眨了約有半分鐘,最後說:“朋友關系。”
“我還有一個問題。”
“嗯?”
“岩枯把無數碎石散落地面的時候,你本來是渾身癱軟的,為什麽突然恢複了元氣?”難道真如岩枯所說,藏冰石對她根本造不成什麽危害,所謂的不能觸摸,不過是珞苓佯裝出來騙人的?
珞苓說:“岩枯把一顆小小的石頭變成無數的碎石,擴大體積的同時也削弱了它的威力。如果我不碰觸它,就不會被傷到。渾身癱軟,那是我裝給岩枯看的。我本想趁他不備發出連環攻擊置他于死地,誰知你死死護在他前面,讓我錯失了除掉他的大好時機……”
我抓住重點,提出疑問:“珞苓,你究竟是什麽來歷?你和他有仇嗎?即使是我,也沒想過對他怎樣,你卻對他不殺不快。這不合理啊。”
珞苓張了張嘴,直到最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珞苓走了之後,我的餘光瞥向西邊的窗子投出的不易察覺的陰影。為了聽得我與珞苓的對話,竟帶着傷挂在床邊一動不動地聆聽良久,我真是佩服他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