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十七)珞苓出走
珞苓這一走就是一個星期,如果申央的傷情很嚴重,自然不能離開浮體,那麽珞苓也早該返回了。如果申央的身體好了很多,以珞苓的能力,帶着申央飛速回到王宮也是小菜一碟。
可是她一拖就是一周,讓人忍不住想入非非。我只是腦中胡思亂想,璃姜卻根本不懂得顧忌我的感受,直接抱怨出來:“珞苓去了這麽久,不會真是畏罪潛逃了吧?”
最可惡的是,她還當着岩枯的面說出來。當時,岩枯正坐在桌邊苦大仇深地給糕點相面。我則抓着糕點猛吃,像是幾天沒吃飯的餓死鬼。岩枯聽到璃姜的抱怨一臉得意地看着我,好像在說着,你看,不止我一個人這樣認為吧。
我沒有理睬他的自鳴得意。伸出的**對着璃姜的方向狠狠踢上一腳,這些動作之間,我吃東西的動作還是沒有停止。
璃姜似乎知道我會打擊報複,靈活地将腿擡走,我一腳踢翻了桌子,那桌子正向着岩枯的方向倒去。
我想,岩枯的傷會惡化到什麽程度。最後意識到,他可能近幾天都不能下床了。我感到甚是欣慰。
璃姜看着我笑意盈盈地喊人來給岩枯看傷,那表情別提多扭曲了。我的笑當然不是金子,要像春雨一樣滋潤大地,所以我很豁達(火大)地沖着璃姜莞爾一笑。璃姜頭也不回地逃路了。
發現星長老的屍體當天,他的所有房間就禁止出入了。無論是卧室、議事廳、還是書房,都成了禁區。我命璃姜去查看過,裏面有很多用密文寫的通敵書信。也難怪申央部下的勢力遍布羅洯。
想不到還有意外驚喜呢。可是如此一來,無論是珞苓,還是岩枯,他們的嫌疑都沒有減少,反而增加了。岩枯如果有卷土重來的心,自然不會對自己的人下手。可是,他如果真的像他所說,沒有了叛亂之心,會不會以謀殺的方式替我除掉異己呢?
再說珞苓,也許查出了星長老的蛛絲馬跡,可能會不慎将對方殺死,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直接埋掉了事,然後一走了之也是可能的。
當我把這話說給璃姜說時,璃姜用那敬仰的眼神膜拜了我很久,由衷地說:“宛習,你傻了。”
然後,岩枯從門口閃進來,有些錯愕地說:“我都聽到了,不是故意的。”看到我毫無風度地拎起拖鞋準備飛出去砸扁他的鼻子,他把身子向後縮一下,忙說:“我剛剛路過,聽到我的名字,就聽了一會兒。我就說一句話,我同意璃姜的看法。”
然後他就像一個泥鳅,從我的視線裏,“刺溜”一聲,不見了。我轉頭看向璃姜,問:“你什麽看法?”
璃姜思索片刻,很迷茫地說:“我沒發表什麽看法……”
我不死心的問:“岩枯進來之前你在說什麽?”
“我說……宛習,你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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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我差點就點頭承認了。
但事情又不是我們設想的那樣發展,正在我們腹诽珞苓是不是畏罪潛逃時,她又華麗麗地出現了,與此同時出現的還有申央。
得知申央回來的消息,我轉過頭去,不肯出門去接。我不想見他,如果見面、生活在一起意味着無法避免的傷害,我寧願永遠不要見到他。我寧願從來沒有見過他。我寧願與他素不相識,也不想用妹妹這個身份牽累他。
也許我會是羅洯裏某個地域的平凡的子民,一個簡單純粹的小女孩,過着循規蹈矩的生活,順從天意,有一個自己愛着并深愛着自己的人,終此一生,也會無怨無悔。
也許我會是人間的一員,與申央相隔整個世界,上學、上班、結婚、生子,這一步步走完,斷其念想,短暫的一生也有滋有味。
可是,如今我要背上一世的愧疚。一輩子都甩不開的包袱壓在我身上,很重,心很疼。但對他的傷害沒有一絲減少。
最後,還是珞苓死纏爛打把押出了屋子,順利地扯我到了申央原來的寝宮。竟然這樣灰敗,我見到那個刻在我心裏的面孔,差點痛苦失聲,我忍住眼淚。喊了一聲“哥”就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申央走過來輕輕抱住我。他的手冰冰涼涼,他的身體異常消瘦,他像風中搖搖欲墜的紙片,我好想緊緊握住他,讓他不要被風吹走。但我不敢,因為我會傷到他。
申央說:“宛習,不要哭,再哭就成河了。”
我忍住哭聲,對申央說:“哥,我什麽都想起來了,對不起,對不起……”
申央不解地問:“你這麽着急把我找回來,就是為了跟我說句對不起?”
我一時懵了,“什麽?我找你回來?不是珞苓……”
“不是你托珞苓接我回來嗎?”
我們對視幾秒,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驚訝,一時之間,我們都明白了。
我心裏怒罵着,珞苓,誰要你多管閑事!看我以後怎麽收拾你!
申央的身體似乎比我想象還要差。我很難想象,他拼盡全力将我送到人間後吃了多少苦,會不會也傷重得差點死去。我難以想象,珞苓趕到雷洞時,申央的身體是否像現在這樣完整。
估計已經支離破碎了吧。不然他何必在浮體中修養那麽久,連個人的形态都不留。想到這裏,我的愧疚又添加了幾分。
申央把我掉落下來的碎發撫到腦後,右手搭在我的肩上。他的氣息微弱而沉穩。他說:“宛習,你知道嗎?羅洯曾經沒有現代化的高樓大廈,沒有四通八達的公路和川流不息的車輛。二十年前,我把你從羅洯河中撈起,你已經像個死人一樣渾身冰冷,我幾乎沒能救活你。我差點失去你。我送你去人間時,是真的希望你一輩子都不會來的。我想給你一個平靜的世界,平靜的人生。可是我想念你,所以在人間逗留了很久。我把羅洯的某些區域治理得像人間的都市,欺騙自己,也欺騙你,好像生活在類似的地方,我們就是生活在同一個世界的人。從來沒有分開過。”
我怎麽會不懂?我懂,我懂他對我的不舍和真摯的愛。而且,我固執地認為,我對他有同樣深沉的感情。當那段塵封的記憶被開啓,我就記起曾經的羅洯本沒有這麽現代化的。我點頭,我只是點頭。我語無倫次地說:“哥……我們從沒分開過……可我還是想你……我好想你……我不要做你的妹妹……”我泣不成聲。
申央替我擦去眼淚:“讓你受苦了,好妹妹。”
我是個不注重個人形象的女王,但我也不能太不注意形象。此刻,如果我連眼淚都不擦幹就出門,那是會被人笑掉大牙的。為了避免某個不識相的家夥笑掉了大牙,為了不影響路人的身體健康,我擦幹了眼淚,昂首挺胸走出申央的寝宮。
路上果然有人,誰出門都不能先算好自己會遇上哪路貨色,女王也不能例外。誰知道下一秒會與誰不期而遇呢?我與岩枯狹路相逢了。
當然,這是不可避免的。我收留他住在這裏,不幹活還一頓三餐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他難免會閑的發慌,到處走走。而宮殿再大也比不上一個羅洯大。遇上他是在所難免了。可是,他說話能中聽些嗎?
他說:“宛習,你有沒有覺得你現在像個收廢品的,什麽樣的貨色都往王宮裏搜羅?”
我回望他:“不錯,我的确有收廢品的嗜好,但這一美德只體現在你一個人身上。要知道,璃姜是祭司,珞苓是信使,申央更不用說,他是我的哥哥,而你,你是什麽?最不應該出現在王宮裏的人是你。”
我一向不給岩枯好臉色看,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超強,那張比城牆還厚的臉皮早已磨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簡直是刀槍不入。
這次也不例外。他只是咧嘴笑笑作罷。
我繼續前行,盤算着千萬不要讓岩枯和申央碰到一起。我真怕岩枯那張臭嘴給申央帶來什麽心理陰影。
回到寝宮,見到珞苓正一臉坦然地坐在桌邊,畫着桌面,尖利的指甲在光滑的桌面上留下一道道劃痕。我這心中的無名火便有些不受控制。我壓抑着脾氣說:“你為什麽對申央說,是我命你把他接回來的?”
珞苓又劃了幾下,才慢悠悠地擡起頭,一臉漫不經心地看着我:“宛習,難道你不想見到他嗎?他可是你的哥哥啊?”
我冷硬地答着:“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來管。”
珞苓倒了一杯茶遞給我:“還是說,你從心底不希望他回來,怕他搶奪你的王位?”
“住口!”我惱羞成怒,胳膊一掃撥開珞苓手中的茶杯。她的手瑟縮一下,神色略有慌張,大概是沒有料到,我會發這麽大的脾氣。
正在我以為她不會說什麽的時候,她又咄咄逼人的問我:“平心而論,你真的不想霸着王位不放嗎?承認吧,你喜歡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你愛上了這權利,掌控他人生死,随心所欲的權利,你愛上這榮華富貴。你再也不是那單純的公主了,你有野心,有**,你對岩枯難以忘情,又不想自己的哥哥淪為奪權的犧牲品。現在的你,想要操控一切了。不是嗎?”
“你住口!”我歇斯底裏地大叫着。我握住她的肩膀,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我看到她的唇色像紙一樣白,我看到她的身體瑟瑟發抖,她的雙手扣住我的雙臂想要把我的手掰開但無濟于事。我的眼睛像要射出匕首一樣,用我從沒有過的鋒利眼神看她。“珞苓,你越來越無法無天了!你何曾将我當成你的主人過?你做的事情,有幾件是得到了我的允許的?你以為這宮殿是什麽,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如今,你竟也敢對我妄加指責了!你看好我,你面前的這個人,不是一個平平常常的小女孩,她是你的主人,是整個羅洯的主人!”我的手指用力收緊,指尖傳來骨骼碎裂的聲音,這聲音令我的瞳孔猛然收緊。
我松開手,珞苓的肩膀晃了晃,将将穩住身形,險些倒在地上。我的手拄着桌子,有些虛脫地說:“你回去養傷吧。”
珞苓什麽也沒說,似乎也沒動。悄無聲息的,我再次回頭不耐煩地問:“你怎麽還不走……”寝宮內已經空無一人。
她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