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顧鈞站在那裏,看着顧廷山遠去的背影。

游方碩站在他身旁,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卻又不知從何安慰。

他心中忽然愧疚不已。他原本能夠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可卻沒想到最終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就在這時顧怡卻跑了過去,拉住了顧廷山的手背,帶着哭腔開口問道:“爸爸,你要去哪啊?”

顧廷山轉過頭,微笑着摸了摸顧怡的腦袋,“小怡,以後要聽你哥哥的話。爸中蛇毒了,很快就要變成那種怪物,跟你們在一起,你們都會有危險的。”

顧怡卻緊緊拽着顧廷山的手臂不肯放,“不!爸你不要走!不會的、不會的!事情不一定的,也許你會沒事呢!”

顧廷山卻苦笑了一聲,把手放在了顧怡的手背上,然後微微用力将她的手拿了下來。随後他放開顧怡的手,轉身又再次要離開。

這時兩人身後卻傳來了顧鈞的聲音,“你不用走。”

游方碩見此,也開口卻說道:“顧叔叔,事情也許還有轉圜的餘地。您這樣離開,讓顧鈞以後想起來,都會一輩子耿耿于懷。”

顧廷山卻搖了搖頭,正在說什麽,卻被顧鈞厲聲打斷,“我說了,你不用走!”

顧廷山一怔,顧鈞卻接着說道:“之前的卡蘭和剛剛的方管家,我能确信他們兩人從頭到尾就沒有被那紅斑蛇咬到過,可卻還是發生了這些事情。”

比亞這時也回過神來,“沒錯啊,他們确實都沒有被蛇咬到過。”

“所以,”顧鈞接着說道,“現在有沒有被蛇咬已經不重要了,在這裏的所有人都有可能生出邪念來。”

“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想辦法離開這個鬼地方,而不是任由這條走廊一步步削弱我們的力量。”

顧廷山聞言,臉上露出了遲疑之色。

顧鈞卻根本不管他怎麽想,随即将身上的睡衣脫了下來,朝顧廷山道:“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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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廷山踟蹰了一下,可他一輩子懦弱慣了,見顧鈞臉色不太好看,便下意識聽話地朝對方走了過去。

随後顧鈞便将睡衣撕成條,替顧廷山處理起背上的傷口。

一旁游方碩見此,臉色也舒緩很多。可他随後遍怔怔看向了倒在地上,被劈成兩半的方管家的屍體。

他遲疑了一下,走了過去。

方管家的死相非常難看。當時事出突然,比亞想也沒想便一個鐮鈎揮了過去,卻從方管家的右肩劈至了左腿。

方管家也由此被劈成了兩半,腔體內破碎的髒體都掉了出來。

他最後依舊維持着一個不可思議的表情,似乎完全沒有想過這一切到底是怎麽發生的。

他瞪大了雙眼,直直看着上方的虛空,嘴巴也微張着,似乎開口想說些什麽,卻永遠也說不出口了。

游方碩蹲下身,看着他蒼老的面孔良久,最後伸手緩緩将對方瞪大的雙眼合了上去。

比亞站在他身後看着他,最後喏喏地吐露了一句“對不起”。

游方碩站起身來,臉色并不算好看,只是他開口卻說道:“你做得沒錯。我想方伯他自己也不想傷害到其他人,只是——”

游方碩抿了抿唇,過了一會兒,他才接着說道:“只是,我卻不相信方伯是這樣的人。”

說着,他轉過身看向了在場的其他人,最後卻與回視他的顧鈞對視而上。

他似乎是想要找到其他人的認同,再次重複了一句,“我不相信方伯會在心中對年輕後輩産生嫉妒,他不是這樣的人!”

顧鈞與他對視了眼,随後垂眸沉思片刻,才擡眼再次看向游方碩開口道:“那麽我們可能猜錯了,我們的敵人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虛弱。既然如此,我們就要小心了,要時刻保持警惕,不能讓對方有了可乘之機。”

其實顧鈞在心底也并不确信方管家到底是怎樣一個人,但是對于他們這些外人來說,這個問題其實并沒有那麽重要。

可對于游方碩來說,那就有可能是一件對他至關重要的事情。他需要他人的認同,而這樣的認同對于顧鈞來說毫無成本。

處理完顧廷山背後的傷口,顧鈞走上前拍了拍游方碩的肩膀,“我們想辦法離開,如果可以的話,便把方伯他們也都帶出去吧。”

游方碩深吸一口氣,随後擡手握住了顧鈞的手背,眼中卻不知為何直到此時才逐漸濕潤起來。

不過他卻朝顧鈞笑了笑,道:“好。”

之前事□□發突然,待得離他們比較遠的艾伯從始至終都沒能插上手。

他有略帶歉意地看了看游方碩,随後開口說道:“你們剛剛所說的那種發自心靈的力量,指的是不是就是比亞之前用的那把鐮鈎?”

經艾伯提醒,衆人才反應過來,随後驚訝地看向了比亞。

顯然比亞此時也才想起這件事,他有些緊張地看着衆人,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也不知道怎麽會忽然——我那會兒就特別着急,想要阻止,但是又太遠——”

艾伯卻打斷比亞道:“看來你确實是被激發了某種力量。現在你再試試看,能不能夠再次喚出那柄鐮鈎。”

比亞于是就站在那裏,憋着氣又試了試。可是他即便把自己的臉憋得通紅,都沒能憋出一點東西來。

過了好久,他才一臉歉疚地看着大家,喃喃道:“好像叫不出來了。”

衆人聞言一臉失望,顧鈞卻開口道:“你想出去嗎?”

“想啊!”比亞一臉莫名地回答道。

“那你去把那面牆給劈開。”顧鈞說着,随意指了指走廊側壁。

“叫、叫不出來啊,怎麽劈?”比亞無助地問道,一個大男人看起來反而有些可憐兮兮。

“比亞,我們差不多已經走了一個晚上了,可是至今沒有食物補充體力。”艾伯卻開口道,“如果我們出不去,可能就要在這裏餓死了。”

比亞聞言神情顯得十分緊張。

他是嘗過餓肚子的滋味的。他與艾伯、卡蘭三人一起長大,小時候颠沛流離,沒過上過好日子,更是沒有吃飽過。

所以他如今最痛恨的便是餓肚子的滋味。

艾伯不提還好,他一說,他便覺得自己的肚子已經徹底癟了下去,胃粘膜互相摩擦着,胃中分泌的消化液,估計都快要把他的胃給消化了。

這麽一想,艾伯便立馬着急了起來。

于是他趕緊走到那面牆前,怒視着它,開始“發功”。

其他人見此,沒有事情做的也找地方坐了下來,以便節省體力,而顧鈞卻轉過頭開始再次觀察起壁畫來。

從壁畫上所講的故事中來看,他們所遇到的這個怪物喜食人心髒或者是人肉,能影響人的心智,控制其殺人。

顧鈞一邊舉着火炬,一邊再次沿着壁畫的故事線一路往前走,而随後他便停住了腳步。

看着壁畫中那一顆被放在托盤上栩栩如生的心髒,顧鈞卻想起了另一個問題,沙利葉胸腔中的心髒去哪裏了?

難道是被卡蘭的影子給吃了?

這可能嗎?

顧鈞一邊想,一邊來到了沙利葉的屍體旁,果然發現沙利葉身邊便是那張宴飲壁畫。

顧鈞走上前,伸出手在那顆殷紅的心髒上輕輕摸了摸。随後他将手指放在燈火下仔細查看,果然在上面發現了略有些發黑的血跡。

顧鈞随後又再次看向腳下,發現沙利葉的血跡幹涸得特別快,連另外兩個人的也是。過了一會兒,顧鈞臉上露出恍然之色。

他原本只是想讓比亞嘗試着,再次喚出那黑色鐮鈎,卻沒想到竟是歪打正着。

這時沉默了很久的張藝,卻走到游方碩身邊開口道:“我覺得我們這樣也不是辦法,要麽繼續往下走走看——”

可就在這時,衆人卻聽比亞忽然發出了十分興奮的歡叫聲,“成了成了成了,出來了!”

張藝聞言,臉色随之一變。

等他回過頭時,比亞卻已經揮舞着手中再次出現的黑色鐮鈎,朝走廊側壁用力揮了下去!

可就在這時,走廊地面卻忽然震顫起來,從中倏然裂開——

所有人都站立不穩,卻只見裂縫在短時間內迅速擴大,飛速的延伸到了比亞的腳底下。

比亞根本沒有反應過來,衆人便只聽到一聲慘叫聲中,便見比亞跌入了裂縫那黑暗的深淵之中。

而就在大家愣神之間,竟被那裂縫分隔在了兩邊。一邊是顧鈞、顧廷山和顧怡,而另一邊則是游方碩、張藝和艾伯。

可是此時裂縫卻還在擴大,并且開始迅速蔓延。

顧鈞反應過來,拉起顧廷山和顧怡便往後跑。站在他對面的游方碩見狀,也不得不咬咬牙,打算往後撤退。

就在這時,正在快速奔跑着的顧鈞卻忽然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腳,一下子跌倒在地,而緊随其後的裂縫随即将他吞噬了進去。

顧廷山見狀大叫一聲,立馬撲了過去,速度之快,連他身旁的顧怡一時都沒能反應過來。

而在那一刻,站在對面的游方碩聽到顧廷山的喊聲,連忙轉過頭來,卻看到了這驚險的一幕。

即便兩方中間已隔了五六米,他依舊毫不猶豫地打算縱身越到對面去。

可就在這時,身旁的張藝卻驚叫一聲,也掉了下去。游方碩腳步一滞,下意識地抓住了張藝手臂,将他牢牢拉住。

此時顧怡也尖叫着朝裂縫邊撲了過去,卻看到裂縫側壁上,顧鈞一手牢牢攀附着一塊突出來的石頭,另一只手竟還緊緊抓着身下的顧廷山。

顧廷山此時後悔至極,看着臉憋得通紅的顧鈞,卻是開口哀求道:“鈞鈞,放開爸爸吧!你自己爬上去。爸爸被那蛇咬了,已經沒救了。”

“鈞鈞——”顧廷山一邊說着,一邊忍不住哽咽了起來。

他比很多人都更了解自己的兒子,他身上有一種襲承自他母親的固執。一旦他做下決定,便是粉身碎骨都要去完成。

顧廷山一邊含着淚,一邊卻吃力地擡起另一只手,想要去掰開顧鈞的手指。

此時顧鈞卻忽然擡起頭,看向了懸崖邊的顧怡。

顧怡正滿臉是淚地趴在那兒大聲叫着,“爸——”便她身周的石頭不斷跌落,她也不肯遠離一步。

顧鈞看着對方身後那像蛇一般舞動着的影子,卻忽然開始使力将手中的顧廷山緩緩往上拉。

随後,他憋着氣,大喊一聲:“顧怡——”

聽到顧鈞喊她那一刻,顧怡轉頭恰好與顧鈞對視上。兩兄妹在那一刻,猛然間心意相通,似乎達成了什麽默契。

顧鈞随即咬牙,使上了畢生的力氣,将顧廷山猛地一提。

而随後顧怡身後便竄出無數粗壯的蛇頭,倏然朝懸崖下撲了下來,而後緊緊纏住了顧廷山。

顧怡拖着顧廷山便迅速往後撤,而顧鈞卻由于借力的石壁終于承受不住負擔,與那石頭一起往下方深淵跌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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