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半個月後, 中河市。

接連下了半個多月的雨,整座城市都被大水覆蓋了, 軍隊帶着大多數的市民在兩天前全數撤離。

撤離前一夜趙默帶人來了顧家,那時候顧鈞由于中河市全線斷電,不得不被從醫院轉移回了家中。

那時顧鈞的情況很糟糕,他全身的血液似乎全部流盡了,除了心髒依舊微微跳動着, 生命體征十分微弱。

中河市最好的醫院、最好的醫生, 想盡辦法對其進行了搶救與治療。但他也只能在手術之後, 依靠各式儀器無知無覺地躺在病床上。

直到一天,中河市由于全市積水、底面下陷等問題, 出現了大面積的漏電觸電事故,而不得不切斷了全市供電。緊接着醫院也在自有發電機燃料不足的情況下, 最終關停了所有儀器。

那一天, 軍隊送來了他們能夠收集到的最好的太陽能板。可是在前一刻剛剛被卸除各式儀器的顧鈞, 已經被顧怡帶回了家。

那時的中河市幾乎成了一座水城, 有些地面水深有兩三米深。大多數人在被困在家中無法離開, 軍隊也只能依靠皮艇、帆船等分發物資。

城中村受災尤為嚴重, 這一片低矮的平房基本被積水沒頂。顧怡卻非常固執地不願意離開, 拿着不知從哪裏來的金屬板和木板, 和顧廷山一起在顧家原有房屋的基礎上往上搭建,離水高高地搭出了個二樓來。

不過這倒不是他們顧家第一個想出來的。城中村很多原本的屋子便是村民們自己搭建的,只要能找到足夠的材料,再搭出個2樓也不成問題。

為了生存, 人們總能想到各式各樣的辦法。

于是趙默帶人劃着皮劃艇進入城中村,打算将一部分儀器和太陽能發電設備等送到顧家時,看到的便是一座又一座的水上屋。

趙默他們的皮劃艇停靠在了顧家搭建的水上栅欄邊上,看着游曳在顧家周圍水面上的巨型紅斑蛇,趙默不敢輕舉妄動。

直到顧怡從二樓的房子中走了出來,趙默看到對方微凸的肚子微微一怔。

此時的顧怡身上幹幹淨淨,什麽也沒有,只穿着一條素色的裙子,裙子下那一雙腿纖細又筆直。

趙默的視線很快從對方的肚子上收回,說明了來意,“船上是我們收集到的太陽能發電設備。抱歉,送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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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怡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他們送來的東西,随後顧家邊上就有一艘造型十分簡陋的木船,獨自繞過顧家從一旁緩緩飄了過來。

那船上并沒有人,只是透過渾濁的水面,趙默還是看到了水下游動着的長條型生物——顯然這條船并不是無人控制的。

在船靠近之後,趙默命人将帶來的包括一些食物和生活必需品的物資全部搬了上去,随後那船便緩緩離開,消失在衆人視線之內。

就在顧怡轉身想要往裏走時,趙默卻再一次開口說道:“城中出現了新的怪物,這些東西比我們更适應這片水城。上層已經決定帶着民衆撤離出去,我們為顧先生準備了一條船,上面有維持他生命的必備儀器。兩天後,我們會派人來接你們——”

顧怡聞言,卻只是淡淡留下一句“不用了”,就回身把一扇不知從哪裏拆來的鐵門關上了。

顧怡的拒絕其實并沒有出乎他們的意料。只是在軍隊徹底撤離之前,趙默還是幾次三番來到顧家勸說。可即便看起來似乎最想跟着他們離開的張淑芳,最終也依舊選擇留了下來。

全城撤離的那天,匆匆趕回營地的趙默看到了留守的白朗。

白朗雙唇動了動,看到他們帶去又帶回的那一條空船,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他們還是不願意走嗎?”

趙默無奈搖搖頭,“顧小姐對我們有很大的敵意。”

這麽說着,想起躺在床上無聲無息的顧鈞和顧怡的肚子,趙默頓了頓,才又接着說道:“況且他們家現在,可能也确實不太方便長途遠行。”

白朗微微皺起眉頭,不過趙默卻并不想多說,只是上前拍了拍這多年戰友的臂膀,說道:“走吧,該收隊了。”

随後兩人收攏了軍隊的最後一批機動部隊,追随着大部隊離開了這座他們守護已久的城市。

随着部隊的撤離,一部分還是選擇留下來的人們站在高處,看着最後的武裝力量的離開,臉上都流露的是對于自己所做的這個決定以及未知未來的忐忑。

很多人對于軍隊所描述的另一片更适合生存的土地心懷質疑。雖然他們固守的這座城市,已經被大水所淹沒,甚至還有食人的怪物不時出沒着。

可是起碼在這兒,有他們所熟悉的環境,有能夠暫時躲避危險的地方,還有努力就能夠找到的食物。

而外面,誰又能知道,在這座城市之外,在那些毫無遮擋的皮艇小船之上,當黑鴉再次來臨時,是否會将這一支心懷希望的隊伍徹底吃盡。

當這支隊伍的身形徹底消失在人們眼中之時,留下來的人們再次轉回頭,看着這一座水城,心中想的卻是,下一頓飯,應該在哪裏?

城中村中選擇留下來的人,比別的地方又多一些。

路子抱着一條比他手臂還長的魚,趴在一塊木板上興奮地用手往一個方向滑去。路上有年輕人看到路子手中的魚,有些眼睛發亮地問道:“路子,今天的魚哪裏捕來的?”

“就前邊以前的溝子旁,剛游過一群,又大又肥!”路子笑嘻嘻地說着,手上動作卻不停。

周圍蹲在水上屋屋頂的人們聞言,都趕緊拿了家中的舢板或者大木盆,往外游了出去。還有幾個是專門被留下來守家的,只能咽着口水看着路子手中的魚。

有幾個人看出了他去的方向,有些眼紅地說道:“路子,又給你鈞子哥家送魚呢?你這麽能抓魚,幹嘛非得便宜別人家呢?找個對象生個孩子多好!”

路子聞言不由撇了撇嘴,懶得搭理他們,摟緊了那魚便使勁劃,很快便到了顧家建立的圍欄邊上,随後高聲打招呼道:“顧叔,我今天抓到一條大的!”

看到路子的身影時,顧廷山正坐在自己搭建的、從房屋地板延伸出來的水面平臺上,一邊正削着一塊木頭,一邊朝路子揮了揮手笑道:“好大的魚,今天我們有口福了。”

看着那栅欄門也不知道被誰控制着,從裏面打了開去。路子也不多想,便手腳用力地劃着浮板一溜煙到了平臺邊上。

他吃力地抱着那魚狠狠甩到了平臺的裏面,直到确定那條魚怎麽都跳不回水中了,他才咧嘴笑着開口道:“顧叔,給我做碗魚湯吧。這兩天吃烤的吃得我都上火了!”

“行!”顧廷山将削了一半的木頭放下,走到平臺邊将路子拉了上來。

随後他一刀紮進了那還在蹦跳的魚身上,就在平臺邊上将那魚迅速剖了。他将刮下的魚鱗以及內髒全部丢入水中,也不看水下有什麽東西一口将那些內髒全部吞入。

顧廷山站起來走到屋中的廚房,舀了一勺過濾過又燒開沉澱在那裏的水,将魚細細洗了,又拿張淑芳在屋檐下種的姜蒜切碎腌了一小會兒,便放進鍋中稍稍一煎,加水熬煮起來。

路子全程站在旁邊只顧咽口水,一邊涎着臉誇道:“還是顧叔你們家東西多,啥都有,這樣熬出來的魚湯才好喝!”

顧廷山聞言笑了笑,“要不是當時我們不在家時,發了水你和程頤幫我們把家中的東西都安置了起來。現在我們估計就什麽都沒有,還要靠你們吃喝了。”

路子這下也露出了些不好意思的神色,“我那也是沒東西吃,想着鈞子哥家肯定有,就溜進來想先拿點吃的,哪想到你們家一屋子東西,卻是差點被水給淹了。”

路子全名叫塗路,算是顧鈞的發小。不過他從小沒了媽,爹又不是個靠譜的,一直跟着奶奶長大。

前兩年他爹一日晚上醉倒在路邊的小溝溝裏面,第二天被人發現時已經渾身僵硬了。沒過多久,他奶奶老年喪子,也跟着閉了眼。從那會兒開始,塗路就變成了個徹頭徹尾的孤兒。

他腦子不如顧鈞聰明,學就跟白上了似的。顧鈞先給他找了幾份工作,都沒能幹長久,便一直在城中村混着。顧廷山看他可憐,又是自己兒子的朋友,便時常照顧着他。

于是塗路倒是跟顧家人越發熟稔起來。

看着魚湯熬上了,路子抹了嘴角,跟顧廷山說了聲“我去看看鈞子哥”,便轉身進了這新搭建到二樓中最大的那個房間。

這房間中放了趙默送來的一些儀器,顧怡原本還想給顧鈞接上,到最後卻發現她一個都不會用。

而脫離這些設備許久的顧鈞,依舊悄無聲息地躺在那兒,既沒讓人驚喜般地醒來,也沒有徹底嗝屁。

所以顧怡幹脆将那些東西都丢在了一邊,也懶得再煩惱。

路子進了房裏,便熟門熟路地來到床邊,開始給顧鈞翻身做做肌肉放松運動。以前他奶奶躺床上那半年,都是他伺候着的,這活他熟得很。

不過他還沒幹多久,讨人厭的人就來了。

游方碩将自己手中的隊伍解散了,讓每個人帶上能夠負擔的最多的物資,将他們交給了陳賀。

至于游家人,很多早在看到時機不對時,便已經四散逃去了他們認為安全的地方。最後留下的那一些人,也被游方碩送上了離開了船隊,家中只留下了有老爺子和幾個老仆。

該走的人都走了,游方碩到落得個自在,開始天天往顧家跑。

将帶來的一大包紙巾和幾套幹淨的床上用品放在屋裏的桌子上,游方碩先去跟顧廷山、張淑芳打了個招呼,才走到顧鈞房裏,開始與路子一起幫顧鈞拉伸肌肉。

路子見狀卻懶得搭理他。雖然對方帶來的都是好東西——幹淨的床上用品以及紙巾——在這座水城中,是顯得如此稀缺而珍貴

只是路子就是看不喜歡這個人,雖然對方跟他做着同樣的事情,但路子就是覺得這個人對鈞子哥不安好心,手上的動作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游方碩去也實在是沒辦法。雖然此時此刻他對顧鈞肯定不能生出邪念來,可是手下躺着的畢竟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眼神和動作間多少會流露出些什麽。

他是實在不明白這個看起來大大咧咧的路子,為什麽就是在這方面如此心細。搞得他明明做着光明正大的事情,卻不知為何懷着偷雞摸狗的心情。

于是他更是在對方的兇狠目光下,只能埋頭幹活,不敢與對方對視。

顧怡從山裏回來,透過窗戶便是看到了這一幕。

她完全沒當回事,長尾輕輕一甩将她媽要的一大包土壤甩上了平臺上,先跑到廚房裏喝了她爹盛出來的第一碗香噴噴的魚湯。

“喝慢點,小心燙。”顧廷山眼神溫和地看着顧怡,叮囑道。

顧怡喝不了太燙的,嘗了口味道就不由吐了吐舌頭,呼呼吹着氣。

顧廷山見狀笑了笑,卻是從一旁的罩子裏拿出了一碗剛片好的魚片,顧怡眼睛瞬時亮了亮。

顧廷山想了想卻又只夾了其中的一半魚片,到了一個小碟子裏,倒了點醬油和芥末遞給了顧怡,“這東西還是少吃,寄生蟲多着呢。”

顧怡興奮點頭,接過之後卻連醬油都不沾,迅速吞下兩片魚肉。

顧廷山只能笑着搖搖頭,卻也實在拿她沒辦法。只是想到屋裏還躺着一個流光了血,還能活着喘氣的兒子,想來那小小的寄生蟲,應該也傷害不到顧怡,便也由着她吃了。

畢竟天天逼着一條蛇去吃滾燙的熟食,似乎也有些太殘忍。

又吞下兩片魚片,顧怡才找到舌頭似地開口問道:“媽呢?”

顧廷山手上動作一頓,好一會兒,才輕聲說道:“你大媽有個弟弟搬來附近,你媽送點東西過去。”

顧怡手上動作緩了緩,想了想,她又快速吞下兩片魚片,口中含糊說道:“要我去幫忙嗎?這附近的房子都不太好了吧,他們有足夠的材料搭房子嗎?”

顧廷山聞言笑笑道:“夠了。你之前拉來的那些我挑了一部分,今天已經送過去一船了。我剛剛還在給他們削幾塊好的,撐一下屋頂就差不多了。”

現在成型的木材難找,材料短缺情況下,大多數人搭的房子就低矮了些。反正有個屋頂能夠遮風擋雨,外面再包上一層用來低檔有可能出現的黑鴉的再次襲擊,那也就差不多了。

家裏的家具無非去水底随便找個房子撈一些來,倒也不缺。只是這些家具的材料卻不适合用來搭建房子,實在是因為已經在水中泡了一段時間,也沒有地方能夠晾幹,容易腐壞。

正說着,張淑芳便撐了一個大木桶,從栅欄邊上的一個缺口劃了進來,臉色看起來卻不是很好。

顧怡端了碗走到平臺上,一邊吃一邊看着她媽手腳利落地上了平臺。

張淑芳站穩之後斜睨了她一眼,沉着臉說道:“又吃這種東西,也不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麽身子。跟你爸一樣,一整天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東西,做事沒一點分寸。”

顧怡輕輕吐了吐舌頭,卻始終不舍得放下碗,只是動作迅速地将碗中剩下的魚片吞下,才說道:“爸還熬了魚湯,媽你今天給我蒸點米飯吧。好久沒吃,我快饞死了。”

“是啊是啊阿姨,就您做的那個豌豆糯米飯,又糯又香!泡着魚湯,我能吃三大碗。”路子一聽有好吃的,便從窗口探出頭來,殷勤地拍着馬屁。

張淑芳不是個好脾氣的,她不高興了一般也不會給家裏人好臉色看。不過意外地倒是與路子很合得來。

聽到對方這麽說,她臉色雖沒緩和,卻還是開口說道:“這時節哪還有那麽多糯米可以吃,有白米飯那就已經不錯了。那我去把飯蒸上,再放一小把糯米,味道也差不多。”

進了屋中,她才發現家中還多了個客人。瞥了一眼桌子上放着的東西,她便也沒吭聲,只是做飯的時候又多加了一碗米。

她剛剛話也沒說誇張,現在這世道,別說是白米飯了,一天能吃上兩頓幹的便已經是十分富足了。

軍隊帶着大多數的市民走了,留下來的人每家每戶都領一些東西,可靠着這些死物,他們又能活多久?

幸而這片将大多數人趕走的大水,卻又為他們帶來了另一種食物來源。至于同時出現的所謂的食人的怪物——這世道吃人的東西還少嗎?

張淑芳在蒸上米飯之後,又順着平臺上的木梯子爬到屋頂上,摘了幾把她種着的小青菜。摘完青菜,她直起腰來,放眼望去,發現他們就像是置身在一片湖泊當中,乍一看湖泊上亭臺樓閣,倒是有些美不勝收之意。

可在這些破舊的“亭臺樓閣”中,卻活着一些茍延殘喘的人類。

那些屋子大多比他們家破舊了許多。雖然中河市處于海邊,可市中心離海邊卻也有兩三個小時的行車距離,大多數人一輩子生活在城市中,只夏日為了解暑,才偶爾可能去海邊戲水,去游泳館中游個來回。

這樣的人,有多少是熟識水性,又有能力潛入到三米深的水底,卻搜索各種物資呢?

很多人将目标放在了市中心那些高樓大廈中,可又有不少人出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至此之後,城中村中由于外形而敵視顧怡的人就更少了。許多人逐漸意識到他們能夠在這片水域中活得比別人更久更安全,很有可能是由于在這片水中時而可以看到的黑紅巨型長蛇。

而緊接着,也開始有人搬入到這一片水域之中——比如顧鈞的母親史桂英的弟弟,史勇一家。

張淑芳剛剛便是去給他們家送了點吃食,卻是受了他們一肚子的氣。

張淑芳承認她就是不要臉,就是她當初費盡心機勾引的顧廷山。可年輕時候,要不是史桂英耍了手段,生生從她手中搶走了顧廷山,她之後那些年也不用因為嫁了個混子,就受盡折磨。

放開了說,不管是她對不起史桂英,還是史桂英對不起她,那也是他們兩人或者三人之間的事情,又關史勇那個白眼狼什麽事?

她雖然暗恨了史桂英一輩子,可現在想來史桂英這一生,也并沒有比她舒坦多少。年輕時候史桂英作為長姐,在父親離世之後,便努力拉扯着幼弟,又照顧着母親。

她一輩子要強,夫家娘家兩邊都費盡了心思。可二十幾年前,他們家中遭了災,一把火把什麽都燒沒了,連唯一的孩子都不知所蹤。

可這時,她娘家卻拿着史桂英之前借給他們的錢,又賣了家中的所有東西,給她弟弟史勇去市裏買了個五十幾平的房子,卻連當初史桂英出錢給她媽建的屋子也賣了。

顧廷山和史桂英那會兒什麽都沒了,也沒個遮風擋雨的地,本來想先回娘家住幾天。可沒幾天娘家人去了市裏,連個聯系方式都沒給他們留,好像生怕攤上兩個麻煩似的。

而直到買家來趕人,他們才知道賣房子這事。

史桂英那會兒才終于在娘家人面前硬氣了一會,之後再難都沒去找過他們。

所以就史勇那個白眼狼,有什麽資格到現在就來給他姐姐出氣,在她面前陰陽怪氣、指桑罵槐了?

要不是——張淑芳黑着臉走下梯子,看着躺在屋子裏的顧鈞,臉色又是變了變。

成,她張淑芳欠他們史家的,她還。

于是在顧家幾人終于坐上桌,吃上了盼了幾天的米飯,栅欄外傳來了一個女人尖利的喊聲時,張淑芳卻也是第一個站起來去看情況的。

史勇的老婆馬芬也劃拉個木盆,停在栅欄外,見到張淑芳卻立時笑了起來,“他姐,你別生氣。阿勇就那脾氣,你甭理他。這不,媽擔心你,讓我趕緊過來看看呢!”

顧怡端着個碗走了出來,有些不解地瞧了瞧她媽那憋屎一樣的臉色。

“還不快開門。”張淑芳沒好氣地說道。

“哦!”顧怡高高應了一聲,又對那女人笑笑,女人面前的栅欄卻是悄然打開了。

馬芬見狀微微吓了一跳,想起之前剛搬進來的時候,幾家鄰居的提醒,知道顧家出了怪物。

不過看着顧怡端在手裏的碗,馬芬咽了咽口水,還是鼓起勇氣劃了進去。

她看着顧家建的這大屋子,還有從屋子的地板延伸出來的大平臺,就忍不住的豔羨。

你說以前市中心再貴的房子有什麽用呢?還不如現在這麽個破屋子,小臺子,現在看起來就比別人家那進門都站不直的矮房子舒服得多!

還有這些立在水中的圍欄,團團将屋子圍了起來,晚上都不用怕有怪物從水中鑽進家來。

馬芬不熟練地将水盆挺在平臺邊上,動作艱難地爬了上去,然後一邊說着話,一邊就直往屋裏鑽。

“媽讓我來看看你們吃了沒,要是沒吃就去我們家吃點。也沒什麽好東西——哎我就說,他姐你們肯定是看不上的!你瞧瞧,你們吃的這魚,這白米飯!”

馬芬一邊說着,一邊端起一個不知道誰的飯碗就貼到鼻子尖聞,“哎,這是放了糯米啊!真香!媽就愛吃這飯了,以前每頓能吃兩碗,就是現在情況不好了,沒得吃了,口裏還是不是念叨着呢——”

她一邊說着,一邊眼睛咕嚕嚕轉着,瞧了瞧屋裏的人,發現有兩個不認識的,還立馬朝人家笑了笑,倒是一副不想惹事的樣子。

游方碩對她點了點頭,路子卻皺了皺鼻子,顯得十分嫌棄,顯然是十分不高興自己剛剛還沒拿到手的飯碗就入了別人的手。

顧廷山聽到這兒,站了起來,有些尴尬地說道:“那給媽帶點去,我去盛。”

“哎哎別了!”馬芬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你們有客人呢,我盛走了你們吃啥!要不——就讓媽過來吃幾口吧,也好讓她喝口湯?”

“哎哎——你瞧,媽不放心自己過來了!”

顧怡看着這女人拙劣的表演,轉頭往外看,卻看到了兩個男人游在水裏,拉了一個盆停在了他們家門口,盆裏坐了個老太太。

其中一個年紀大點的男人抓着栅欄,就開口大喊道:“咋還不開門?這是不歡迎窮親戚呢?顧廷山你這癟貨,娶了小三進門,就把原配家人丢腦後的,你對得起我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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