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顧鈞帶着那位人魚先生出去的時候，他身上的傷口已經全部愈合了, 這讓他不得不為對方那強大的生命力感到驚嘆。

而此時在大廳中正在清掃着之前的那些殘肢的其他人, 看到完好無損的人魚, 也全都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雖然他們心中已經有些了解到這位人魚先生的特殊能力了, 可如今親眼看到他從那樣的碎塊重新恢複成完整的人形, 卻依舊讓人忍不住嘆息。

顧鈞只是将所有人向這位人魚先生做了簡要的介紹，也不知道他具體聽不聽得懂。

緊接着, 簡略的清掃結束之後，衆人也便上去休息了，只留下顧廷山和比亞兩個人留在走廊中守夜。

之前其實也是有人守夜的，只是他們始終沒有搞清楚這5個人到底是用了什麽方法, 讓他們能夠意識清醒卻身體不能動彈。

不過現在人已經死了, 也沒有必要去深究。只是聽顧怡說來，應該是5人中的一個女人有着特殊的異能, 能夠達到這樣的效果。

這也讓顧鈞他們幾人，不由得對接下來的行程更加警惕起來。

幸好這一次人魚先生來得早, 大家在冷凍庫中也并沒有待多少時間, 雖說每個人多少有一些凍傷, 但問題都不是很大。

只是折騰了半夜，大家第2天醒來的時候多少有些沒精神，尤其是顧鈞。

畢竟前一夜對那個人魚做出了如此慘不人道的事情, 再加上之前的幾次——雖然他心中還是覺得，那是因為對方的神出鬼沒才讓他反應過度——可終究事實勝于雄辯，人家就是一片好心, 順便可能帶着點好奇。

于是他不得不懷揣着一絲絲內疚，盡量照顧這位人魚先生。

雖然他至今還是不明白，為什麽這位人魚先生會這麽锲而不舍地追在他們身後。只是現在暫時沒有什麽有效的溝通手段之下，也不知道這個人魚先生打算做什麽。

于是他十分好客地招待對方享用了一頓他們能夠提供的最豐盛的晚餐——關于這頓晚餐，顧鈞還遲疑過到底該用生食還是熟食，不過最後考慮到他們的生食都是冷凍過後的，不夠新鮮，于是還是決定用熟食。

沒想到人魚先生看起來一副原始物種的樣子，對于顧鈞做的那份牛肉炒飯倒是非常喜歡。也不枉顧鈞往炒飯裏加了整整兩大塊牛肉，把比亞都快饞死了。

接着他還熱情地邀請對方留下來睡覺，然後對方毫無意外地沒有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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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很尴尬了。

其實顧鈞發出邀請前，想的是人魚怎麽說就算能在陸地上活動，睡覺應該也會需要水環境吧。

所以他就是客氣客氣，覺得人魚應該還是會回到水中去休息的。可是他沒想到，在他發出邀請之後，對方果斷點頭答應了，完全看不出一絲語言不通的樣子。

顧鈞思考了半分鐘，随後在自己的一個房間裏把浴缸清理了一遍，又在裏面注滿水，還貼心地拿了一個枕頭墊着，才邀請人魚先生入水睡覺。

一開始這位漂亮的客人顯得十分高興，跳入浴缸中之後還甩了甩尾巴，看起來對于這樣的款待很滿意。可以誰知道半夜之後的半夜，顧鈞還是被一個窒息又潮濕的擁抱給悶醒了。

那一刻，顧鈞原本是想用暴力手段掙脫這個擁抱的。可是他在動手的剎那，想起了之前的種種，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安靜地躺在那裏，就當自己是一個陪孩子睡覺的洋娃娃了。

于是在這樣的艱苛環境中艱難地睡了半覺的顧鈞，第2天醒來之後不僅腰酸背痛，臉色看起來也是一副操勞過度的樣子。

讓看到他們一起從房間中出來的衆人，臉上都露出了狐疑之色。

勉強用了頓早飯，顧鈞随後啓程，與游方碩、艾伯、比亞三人前往他們所說的靶場去尋找武器，顧怡和顧廷山則留下來保護衆人。

最後在離開前，顧鈞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将人魚先生也帶走了。他擔心他們這批主力離開後，這條人魚會對留下的人做些什麽。他知道自己有些多疑，但是有些事再小心也不為過。

不過倒是沒想到，在尋找武器過程中，人魚先生還幫了不少忙。

路上他們還是遇上了幾波喪屍，因為靶場相較于度假村更靠近小鎮，這裏的喪屍也越多，甚至出現了成群結對的狀況。

這讓他們開的那輛戰盾前行得異常艱難。

麻煩的是，喪屍這東西似乎并不能稱得上是生物，所以游方碩的異能在對付這種怪物的時候顯得沒有那麽奏效。

比亞的影刀，對于它們來說傷害倒是不小。

可是艾伯從始至終都只是一個普通人，即便他本身擁有不不俗的戰力，可是身後又拖着一個不使用能力時，僅僅是比普通人身體強壯一些的顧鈞。

兩人綁在一塊，也只能成為比亞的累贅。

于是三人只能盡量保護好自己，看比亞砍瓜切菜地迅速解決這路上的喪屍。可是，比亞即便經過異變，體力卻終究有限。當他身上逐漸出現傷口之後，衆人也不由開始焦慮起來。

而這時，人魚先生便發揮出了他的用處來。

他對付喪屍的手段非常原始——手臂以及背上的魚鳍上都有着鋒利的尖刺，那些尖刺既可以像是刀一般進行切割，也能夠如弓箭一般抛射出去，刺向對方的身體。

而這些用來對付喪屍已經完全足夠。

只要切斷對方的下肢或者是頭顱，或僅僅是用一根尖刺穿顱腦，就能讓它們徹底失去行動力。

于是顧鈞之後又恢複了吃瓜群衆的狀态坐在車裏，輕松來到了靶場。

衆人到了靶場之後，發現這裏破壞得并不嚴重。想來是應該知道這塊地方的人不多，或者是襲擊來得太突然，大多數人都沒能擁有足夠的自救時間。

而他們找到的武器庫中的裝備也十分完備，雖然沒有歐美喪屍片中出現的沖鋒槍、突擊槍，但已經有可以連發的步槍了。

于是衆人将所有能找到的槍支彈藥全部搬上車之後，便一路往回開，總算趕在午飯前，回到了別墅。

見到他們回來，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氣。而在此之前，他們已經按照游方碩的囑咐，将所有物資全部搬上他們所要使用的車輛。

正好又美美地吃了一頓午飯，之後所有人便整裝待發。

而這時也到了告別的時候了。

其實在之前前往靶場的過程中，顧鈞已經發現了人魚先生身上的異常。

由于長時間待在陸地上，他那慢慢幹涸的皮膚缺少了水分的滋潤，身上的粘液也開始逐漸凝結，從他身體上剝落。

在失去了粘液的保護之後，人魚先生的皮膚很快便出現了皲裂的現象。

最糟糕的是，他身上的那些魚鳍。這些東西既強大又脆弱，是他身上最先失去生命力的。那些連接在魚鳍之間的薄膜，就像是幹涸成了又薄又脆的紙片，最後連收縮都做不到，便碎裂開來，一片片從他身體上脫落。

最後便輪到了他身上那些美麗人閃耀眼的鱗片。

看來即便人魚先生能夠有較長一段時間待在陸地上，可最終還是離不開水。

雖然他的攻擊力十分令人眼饞，但顧鈞依舊不能帶他上路。因為西陵市便是在中河市西邊的內陸地區，他們一路上雖然有可能會遇上河流，但絕對不可能長時間的與河流相伴。

車上的水循環系統也不可能為了讓人魚先生一個人而不停地運作，否則過濾器将很快消耗殆盡。

于是在衆人即将上車之時，在別墅的露天停車場上，顧鈞看着手上拿着一把手槍，十分新鮮地把玩着的人魚先生，卻是露出了遺憾的神色。

對方看起來似乎是打算跟着他們一起上車的，還像模像樣地在身上背了一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巨大螺殼。只聽到裏面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似乎是他積攢下來的家當。

但是顧鈞最終還是阻止了他跟他們一塊上車，“我們很感謝你在昨晚以及今早對我們的幫助，如果沒有你，我們幾個人大概就要成為別人的盤中餐了。”

不管對方到底聽不聽得懂，顧鈞還是盡力的向對方表達出自己的謝意，并且将不能帶對方一起離開的原因說清楚，“但是你大概并不清楚陸地真正意味着什麽。”

顧鈞一邊說着，一邊俯下身，從地上撿起一塊從人魚先生的尾巴上掉落的鱗片。

那個鱗片呈水滴型，有顧鈞半個手掌那麽大，顏色依舊十分鮮亮，在拿到手的瞬間，顧鈞便有些愛不釋手了。

只是他敞開手心，朝對方展示了一下這片魚鱗，随後接着說道：“如果你繼續跟我們走，你身上的這些鱗片就會一片一片的全部掉光，而你的皮膚和魚鳍會片片幹裂。”

顧鈞一邊說着，一邊指着對方身上的傷口，“即便你擁有着絕無僅有的強大愈合能力，但是你始終會處于這種狀态。我想你的愈合能力不可能是無止境的，這樣消耗下去，最終還是會耗幹你的生命力。”

顧鈞說完，看着對方臉上露出的懵懂神色，不由還是嘆了口氣。

他在心中真正接受這條人魚的時間并不長，可他還是能夠從對方臉上看到對他的依賴與渴望。

雖然他并不知道這樣的渴望到底從何而來。

但是人有時候就是這樣，被一種過于天真無知而單純的個體依賴之後，尤其是當對方擁有着理想的外形時，總會不由自主的傾注于過多的關懷。

這就像你在路上遇到了一只小奶貓，對方走到你腳邊輕輕地蹭着你時的那種感受。

即便你心中清楚最好不要将它帶回家，那會給你帶來許多意想不到的麻煩。可那已經被蹭得融化了的心髒中所迸發出來的強烈欲望，依舊讓你難以抵抗。

但是顧鈞是一個成熟的成年人，他知道怎麽做才是對彼此最好的。

于是他再三用眼神制止對方再繼續跟着他之後，最後頭也不回地坐上車，跟随車隊離開了。

只是在人魚不知道的角落，顧鈞最終還是忍不住微微轉動了後視鏡，看着那個淡藍色的身影正用那條已經暗淡了顏色的巨大魚尾支撐站立在那裏，遙遙望着他們，一動不動。

而顧鈞也在後視鏡中怔怔看着他，手中捏着那片藍色鱗片。

直到車隊徹底消失在了人魚的視線中，直到他再也感受不到對方的視線，人魚才忍不住又向前游動了幾步。

可是随後很快地，他連車隊引擎的聲音都再也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