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在那小怪物的身形消失之後, 衆人才回過神來，卻不知道該如何評價剛剛發生的那一切。

程媽媽和陳嬸兩人受到的觸動尤為大, 畢竟這個年紀的女人, 對于這種事情更為敏感一些。

雖然他們在這個末世中已經見過了許許多多的怪物，原先的那種蝸牛人其實長得已經十分沖擊人們的世界觀了。

但是那個胸口以下全部化為了章魚的小孩, 卻依舊讓人忍不住為之感到心痛。尤其是在對方那雙長得有些可怕的瞳眸中，在逃脫中依舊幾次回眸，裏面更多的不是對食物的貪婪, 而似乎是對人世間的好奇。

這也是為什麽此時的衆人心中都十分沉郁的原因。

那意味着雖然這個孩子的外形已經大半脫離了人類的範疇, 可他終歸還是會被人類視作同類。

因為那種好奇, 便是人性之一。

衆人沉默着開始清理車中的狼藉, 顧怡蜷縮着身體，躲到了駕駛倉的頂倉爬梯上，将尾巴收了起來, 以避免妨礙衆人的行動。

不過随後她還是有些無聊地甩了甩尾巴，小聲解釋道：“他好像是來偷食物的。他剛剛滑到我尾巴上了, 涼飕飕, 怪可怕的, 我吓了一大跳。”

顧怡心中其實也為剛剛那個章魚小孩受到的傷害, 感到愧疚。

如果當時那個小孩長着一副人類的模樣, 恐怕根本就不會遭受這樣的對待。即便是在末世, 他們這一車人也不缺食物，根本不會跟一個小孩計較，甚至還有可能留下他, 将他養在身邊。

這麽想來，車中的幾個女人就更為這個孩子感到過了。

在這樣的一個世道，又長了着這樣一副無法被人類接受的身體。年齡如此幼小的他，又該如何生存？

難道一輩子與怪物為伍，孤身一人躲在山野草叢中，從生下來的懵懂無知，到懵懂無知地最後死去嗎？

那又與野獸與怪物有何區別呢？

這樣的人生，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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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随後，衆人整理食物的時候，卻“驚喜”地發現，“好像少了一塊牛肉。”

陳媽媽轉過頭，對衆人說道。臉上卻不知該露出高興的神色，還是食物被偷的遺憾。

于是只能一臉尴尬的看着衆人，臉上神情十分怪異。

就在這時，顧鈞卻忍不住笑了出來，“所以他還是有捕食能力的，不是嗎？我們應該不需要為他太過擔憂。”

衆人聞言，也都露出了笑意。

只有顧怡坐在頂倉的床鋪上，甩着尾巴口中小聲嘀咕道：“我那時候應該攔住他的，他還這麽小，太可憐了。”

顧鈞卻不再說話。在這個世道，誰不可憐呢？

就連顧怡自己，也變成了一副她自己無法接受的樣子，又斷了尾巴，現在還懷上了一個父不詳的孩子。

只是他這個妹妹，在末世裏逐漸長大，反而變得開朗，能夠想通很多事情，自我化解心中的憤怒與怨恨。

所以她看起來似乎比以前更加單純與天真。

而他也希望，他與他的父親兩人，能夠将她的天真守護得更長久一些。

這場襲擊沒有造成多大的損失，衆人便随意收拾了一下，又倒頭休息了。

游老爺子年紀大了覺輕，此時醒來就睡不着了。于是他幹脆将床鋪讓給了顧鈞和餘湛，自己去了孫子的車裏與他們作伴。

為了避免打擾其他人，顧鈞随意抹了把臉就上床睡覺了。餘湛躺在他身邊，一直轉頭看着他。

顧鈞想了想，伸出手墊在餘湛的脖頸下，将他側摟着，一邊用手輕輕拍着他的背部。接着顧鈞自己閉上眼，小聲對他說道：“睡吧。”

見顧鈞閉上了眼，餘湛卻又半側着身體，看他看了好一會兒，視線上上下下描摹着他的五官，随後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十分滿意對方現在的樣子。

顧鈞雖然困意上湧，可依舊無法忽視身旁人的逼人視線。

于是，他将拍撫在對方背上的手微微擡了起來，蓋在了餘湛的眼皮上，再次小聲說道：“睡吧。”

随後他自己便率先支持不住地睡了過去。

只是這天晚上，他睡得不是很好。不知道為什麽，許久不見的梁霄出現在了他的夢境中。

夢中出現的，似乎是末世前那段時間的記憶回放。那時候梁霄剛知道他得了病，前前後後地伺候着他，帶他去看病，催他照顧好自己。

顧鈞一直左耳進右耳出，讓梁霄十分焦急。可是夢境中的梁霄不知為什麽，似乎收斂起了之前的脾氣，一直都是好脾氣地勸着他。

顧鈞在夢裏想着，果然是夢，要是現實裏的梁霄，這時候看着他那敷衍的樣子，恐怕就該給他好果子吃了。

不過果然即便是在夢裏，梁霄依舊是梁霄。很快，他就由于顧鈞的态度而失去了耐性，在他躺床上玩游戲時，搶走他的手機硬壓着他去睡覺。

顧鈞無奈，只能關燈睡覺。

可在他睡覺時，梁霄卻一直坐在床邊，默默看着他，直到把顧鈞看醒為止。

顧鈞醒來後轉過頭果然看到了直直盯着他看的餘湛，這才想明白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

第2天，顧鈞便待在了房車裏補覺。顧廷山帶着顧怡去SUV裏殿後。

餘湛在顧鈞醒後便被他趕下了床，于是他坐在了客廳裏，由衆人陪着教他說話。他一邊認真學着，一邊時不時擡頭，看着依舊在頂艙呼呼大睡的顧鈞。

這天，車子開了沒多久，便路過了幾個加油站。之前他們也路過不少加油站，有些還能獲取些補給，但是大多數的油罐已經空了。

在中午時，見到第四個加油站之後，他們依舊下了車。此次想來也不會有太多獲得。不過對于他們這些開車逃命的人來說，汽油便是生命，能收集一點是一點。

不過這個加油站和之前的幾個情況差不多，油罐中空空如也，加油站裏的小超市也是什麽都沒有。

更奇怪的是，他們竟然在附近周圍都沒有看到任何屍體，無論是人的、喪屍的，還是其他生物的——一個都沒有。

其實早在今天他們進入這座林山鎮之後，這種狀況便已經出現了。

衆人一開始還并不在意，直到一路都是這樣的狀況，大家才覺出不對來。

現在想來，這裏應該是出現了一種食腐的怪物，可是這個怪物的狩獵區域也實在太大了。

就在顧鈞帶着餘湛打算上車時，忽然聽到比亞在那邊小聲嘀咕道：“奇怪，這裏怎麽也有這種塗鴉。”

“什麽塗鴉？”艾伯走過去問道，顧鈞也停下了腳步，轉回頭看着他們。

就見比亞指着加油站的圍牆說道：“在今早之前的那幾個加油站，我也見過這種東西。我一開始以為是小孩子亂畫的，可是這幾座加油站之間的距離加起來少說有幾百公裏了，怎麽一直都會有這種東西？”

周圍幾個人，聞言都朝着比亞所指的牆面看去，果然看到了牆面上出現的幾幅塗鴉。

那塗鴉是由一種奇怪的線條和三個标志組成，那三個标志分別為一個實心圓、一個叉和一個三角形。那三個标志之間由一些曲折的線條連接起來。

這塗鴉是一種看不出什麽材料的黑色顏料描繪，而相似塗鴉在周圍牆面上出現了好幾幅，卻每一幅都一模一樣，就跟複印上去似的。

衆人研究了一會兒都沒能看出來，這個塗鴉到底想表示什麽意思。

随後游方碩找了支筆，将這幅塗鴉畫了下來。

衆人心中便帶着些疑惑開車離開了。

随後他們便進入了之前游方碩所說的那一小片工業區中。

那些工廠全部建立在國道兩邊，每一家廠區都并不大，生産的産品其中有不少是生活用品。

期間顧鈞還看到了一家被服廠。

他猶豫着是不是要收集一點過冬的衣物。事實上，當初黑鴉第1次來襲時，還處于夏天。從那次到現在，僅僅過去了幾個月，可是溫度卻下降得非常快。

此時大家都已經穿上了初冬的衣服，可是車裏卻并沒有更暖和的衣物了。

可是冬天的被服太占空間，這也是當初他們沒有在度假村中準備這類物資的原因。

不過這時候衆人商量了一番，決定還是先收集一部分。物資車裏放不下，就綁在車頂上，能帶一點是一點。

誰也不知道人類的工業什麽時候能夠恢複，甚至可能再也無法恢複。工業制品用一樣少一樣，多攢一點總沒有壞處。

于是将一部分人留在車中，顧鈞、游方碩幾人帶人進了幾家工廠，收集羽絨服、冬天的厚被子以及鞋襪之類。

顧鈞也給餘湛找了幾雙合腳的鞋，之前他穿的都是顧鈞的鞋。餘湛人比較高，腳也比較大，穿了他的鞋實在擠腳。

找到鞋之後，顧鈞就幫餘湛換了一雙。餘湛穿上了一雙合腳的球鞋，好奇地踩了幾腳，意外地發現顧鈞給他找了這東西，穿上之後路好走多了。

于是顧鈞一邊搜集物資，餘湛便一邊走在他身後，走兩步退兩步，再走兩步又退兩步。顧鈞轉過頭看着他的樣子，笑了笑卻也沒管他。

只是在走出這家工廠時，顧鈞又發現了那種奇怪的塗鴉。

衆人将東西搬上車頂固定，顧鈞站在那家工廠的圍牆邊上，皺眉沉思着。

這幾條線段不知為何讓他看着有種熟悉的感覺，又有些似是而非，實在具體想不起來在哪裏看過。

就在他努力回想時，游方碩卻走了過來對他說道：“過了這片工業區，再開一個多小時我們就可以走出這片林山鎮——”

游方碩說話還沒說完，顧鈞卻忽然轉頭看向他，說道：“我知道那副塗鴉是什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