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風波
深夜,市人民醫院。
醫院的急診大門已經堆滿了記者,他們皆被保安攔截在門口警戒線外,各個伸長了脖子扛着攝像機拿着采訪話筒堵着來往的醫護人員。
“請問悅湖灣***者目前情況如何?”
“傷者病情穩定麽?”
“主治大夫在不在?能否接受采訪?”
自然沒有人給他們回應,衆記者推擠着,場面一度混亂。
餘魚遠遠看見前面的擁堵,當即換了檔位,車輛後退,在隐蔽處調了個頭,往住院部那邊過去了。
周瀚海跟財務部部長先行打開車門出去,陸識途也随之出去了,他沒走兩步又回副駕駛車窗那裏:
“停好車也跟着上去透透氣,別在車庫裏悶着。”
餘魚點點頭,感激對方處處為別人考慮的周到。
住院部大門那裏也站着幾個記者,不過比起急診部那邊的熱鬧擁堵已經好了很多。
一個財經報的記者認出了周瀚海,連忙跟身後的攝像大哥知會了一聲,二人便朝着周瀚海處小跑而來。
“周總,你好,我是《新財經》的記者小範,請問您對拆遷戶在悅湖灣項目工地上***的這件事怎麽看?”
周瀚海沒有回答他,只是加快了腳步向醫院大門走去。
陸識途舉起了雙手,擋住了欲要跟上前去的記者:“不好意思,傷者為重,周總目前不方便回應,若是想了解情況,後續可以跟我司公關部聯系。”
陸識途面色溫和,說得很是誠懇,那個女記者遲疑了一下,周瀚海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大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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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識途對女記者露出招牌的笑容,主動向對方提供了公關部電話,一頓好言好語勸退後,他也随着周瀚海的腳步上去了。
燒傷科的主任辦公室內,主治醫師在跟周瀚海介紹情況,
“病人全身面積56%輕中度燒傷,31%重度燒傷,目前處于半休克狀态,尚在icu觀察。”
周瀚海皺眉:“病人存活的可能性有多少?”
“目前不好說,”醫生看了看診療記錄,“如果能順利度過今晚的話,那麽存活的概率便有八成,不過即便存活,後續治療尚需大量工作。”
“好,那就拜托醫生了。”周瀚海指了指一旁的財務部長,“小鄭,你馬上去醫務科跟對方的財務處對接。”
“好的,我馬上去。”
財務部長應了,幹練地踩着高跟鞋往外匆匆走去。
陸識途從外面走了過來,與周瀚海耳語:“病人的家屬在隔壁,情緒很激動。”
“他們什麽狀況?”
陸識途已經提前向各方了解了情況。
“病人是悅湖灣那兒的原居民,現年四十六,是個五保戶,妻子早些年嫌棄家裏貧窮不聲不響地走了,剩一個智力殘疾的兒子在家裏,家裏唯一的棚屋被強拆,一時情急……”
“這些我在市政府開會的時候已經了解了,”周瀚海打斷了他,“他家裏有何訴求?”
陸識途道:“他那兒子癡癡呆呆的什麽情況都不知道,只知在icu門口那裏哭,鬧騰的都是些遠房親戚,連多年未往來的表兄家的兒子都從外地趕來了,聲稱要原拆原遷,并且要兩間悅湖灣的沿街商鋪,外加800萬現金,不包含治療費用。”
這簡直是獅子大開口,周瀚海一聲冷笑。
陸識途恨道:“征遷公司真是操蛋,明知道什麽輿論敏感,居然對一個五保戶下手,把人逼急了自然什麽都豁的出去。”
“征遷公司也是按章辦事,那兒是棚戶區,幾乎都是違章搭建,沒有産權,在法律跟道德的範疇上,都可賠付與不賠付之間,需要負責人自己視情況權衡,只是征遷的這群人太蠢了,逐小利而失大利,資本市場本來就沒有利益最大化,該退步的空間就要退步,這下可不是一套房子就可以解決的事情了。”
周瀚海薄薄的唇緊抿着,他在思索着。
門口一陣喧嘩,那群拆遷戶的家屬們已經沖進來了,他們擁堵到周瀚海面前。
一個中年婦女揮舞着粗壯的手臂指着他的鼻子:“你就是漢城的老板?!”
周瀚海正色道:“我是。”
聽見漢城大老板就在眼前,一群人頓時群情激昂,聲音不由得高了幾度:
“無良奸商!草芥人命!”
“國家就是被你們這群房地産商給搞得烏煙瘴氣的!”
“你們賠命來!”
周瀚海無視他們的讨伐,掃視了一圈:“哪位可以做主?”
一群人左右看了看,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走了出來,他一挽袖子,正義凜然,
“我來做這個主!”
“你是?”
那老頭渾濁的眼珠子一轉:“我是他叔公!是他最親的人!”
他強調了最字。
周瀚海心裏冷笑,面上依舊冷靜無比:“好,你做主,那其他人有沒有意見?”
不等其他人說話,老頭鼻子哼聲:“這些都是我的幾個兒子媳婦,還有些親戚,我年長一些,自然能做主!”
衆人閉了嘴巴,顯然是默認了。
“我聽聞吳先生尚有妻兒?”
“哼!妻兒——”那個自稱叔公的老頭鼻子哼聲,指了指不遠處嚎啕的面容癡呆的青年,“那個傻子……他怎麽知道事情,更別提內早已跑掉的那個賤貨!”
周瀚海點了點頭,似是贊同,
“嗯,吳先生的兒子雖已成年,但可惜智力殘疾,确實無法負責,不過——”
周瀚海拿過了陸識途給的材料翻了翻,話鋒一轉,“他的妻子雖不與之生活在一起,但他們尚未離婚,在法律上,她還是法定監護人。”
對方一聽周瀚海這麽一說,自然是急了,衆人又開始喧鬧起來,那老頭更是滿臉怒色:“那賤人怎麽可以做主,她嫌棄老吳頭窮光蛋早就跑掉了,多年以來回都沒回過這家!只可憐我那侄孫,一個人辛苦拉扯小孩——她如何負責的了!”
周瀚海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據我們了解,吳先生孤苦,似乎也沒受到吳老您的照拂,吳老大概事情多,這該是十來年你第一次攜家帶口來A城看望吳先生,難為你抽的出空,”
空氣中頓時彌漫着尴尬的氛圍,沒想到漢城在這麽短的時間就可以将他們的底翻得光光的,周瀚海将一疊紙質材料遞給那個老頭,
“只是現在是法制社會,我們漢城房地産能做到如今規模,公司章程第一條就是要守法,既然吳先生的法定監護人在,按着法律第一順位自然要通知她,估計這會兒她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眼前的衆人面紅耳赤,那老頭更是眼睛充血,跳起來罵道:“我們不懂法!我只知道你們強拆了俺侄孫的房子,出了人命,你們就要賠!”
“賠給誰?”周瀚海目露譏諷。
“……”那老頭一愣,“這些我們自會商量,你只管賠來!”
周瀚海幾乎懶得再跟這群貪婪的吸血鬼廢話,他走到窗邊正欲給法務部的負責人打個電話,那老頭已經追了過來,
“你們這些奸商!如果賠償沒有到位!我們一定會去政府上訪!還有電視臺!老子要揭露你們的嘴臉!”
周瀚海沉下了臉,眼睛微微一眯,他本就周身冷厲,此刻放下了臉更是威嚴迫人,那老頭不由得心裏一顫,支吾着把指着周瀚海鼻子的手指放了下來,強撐着:
“你們……就是殺人犯!”
不知道何時,那個在走廊嚎啕的面容癡傻的兒子也走了進來,他已經停止了哭泣,也不知在門口聽了多久。
“你殺了我爸爸!”
他眼眶紅赤,目露仇恨,盯着周瀚海,嘴裏發着呼嗬呼嗬的聲音。
“一邊去一邊去!”那老頭嫌他中斷了自己的談判,推搡着他。
那個傻子握着拳頭,緊緊閉着嘴巴,嘴裏的呼嗬聲更大了,驀地他從兜裏掏出了一把他爸平日裏用來剃豬頭肉的鋒利的尖刀,用力一把推開那老頭,朝着周瀚海撲了過去!
“小海——”
餘魚剛到門口,看見這一幕驚呆了,他叫了一聲,想都沒想,一下子撲在周瀚海前面。
周瀚海震驚地看着他。
噗——幾滴血濺在他的臉上。
餘魚攀着周瀚海的肩膀,他看着對方不可思議的眼睛,慘然一笑,随即痛苦地嗚咽一聲,身體滑落了下去。
血一下子浸濕了他的後背,幾乎是瞬間的功夫把白色T恤染得鮮紅。
周瀚海的一只手臂從他腋下穿過攬住了他,單膝跪在了地上,借力把對方支撐在懷裏。
那傻子已經把刀**,看見餘魚擋着,只覺得那是幫兇,呼嗬着又要一刀捅在他背上。
衆人一聲驚呼,尤其是陸識途,他臉色青白,已經來不及過去阻止了。
周瀚海騰出唯一一只可以活動的手,本能地一把抓住了刀刃,他力氣很大,縱然是對方掙紮的厲害,但刀仍死死地被控住了。
血從他的指縫中流下來,滴在餘魚的背上,與那上面的一片鮮紅融在一起。
陸識途立刻沖上前去,一腳踹開了那傻子,奪下了那柄刀,身邊一些工作人員回過神來,紛紛上前,幫着把那呼嗬不止的傻子給壓制住了。
誰也沒有意料到這一幕,等僵住的衆人回過神面面相觑時,周瀚海已經打橫抱起了餘魚,向急診室飛奔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周總終會明白的,大家堅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