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蘇淩悠靜默半晌,最終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一樣,幽幽開口:“如果我說我要自己去找呢,如果我現在離開你們會攔着嗎?”

九兒搖搖頭,“不會的。”她擡手指了指那扇厚重的石門,“門就在那裏,如果你想走随時都可以。不過走之前你要想清楚,憑你的力量要用多久才能找到她,運氣好的話這輩子還有機會,運氣不好呢?你打算再在三途河畔守上千年?”

見他眼神瞬間黯了下來,整個人像洩了氣一般堆坐在那裏,九兒心裏竟生出一絲愧疚。

道理殘忍了些,可是事實擺在那裏早晚都要面對,逼得人不得不做出選擇。

“你可以慢慢考慮一下。”

“不用了。”蘇淩悠一口否決了九兒的建議,他眉頭深鎖,表情痛苦的很,“你說的對,帶我去見你的主子吧。”

二樓的擺設比一樓還要簡潔,裏側是一面一人多高的銅鏡,上面的雕飾已經模糊不清,好像還刻着什麽字,實在是讓人分辨不出。旁邊靠牆的位置是一張桌子,上面瓶瓶罐罐的不計其數。那人站在桌前,拿着兩個小瓷瓶,勾勾兌兌的,也不知在弄些什麽。

“主子,我都和他說明白了。”

那人沒作言語,放下了手中的活兒,又從旁拿過另一個瓷瓶,來到了蘇淩悠的面前。

他緩緩摘下手套,修長白皙的手指仿若無骨,線條柔美的更勝女人。

蘇淩悠怔了片刻,這時,卻聽九兒說道:“忍着點,好像會疼一下。”

“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人食指已經點上他的眉心。

頓時額間一種刺痛感傳來,可也只是瞬間的事,那人收手,指尖幽幽繞着一圈紅暈,仔細一看,正是自己額上的印記。

他指尖輕輕一晃,那印記準确的落入了瓶中。他拿着小瓷瓶回到桌前,又向其中添了些什麽。蘇淩悠好奇的很,想走過去看看,卻被九兒擡手攔了下來。

“三天之後你到茶樓找我。”說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送你出去。”

蘇淩悠看了她一眼,又望了望那個神秘的男人,雖然滿腹狐疑,但也知道現在要不出個結果,思忖再三,也只好按照九兒的話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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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蘇淩悠,九兒自己又折了回來。

她剝開橘子,往嘴裏送了一瓣,含糊不清的說道:“主子,你就不能多說幾句話嗎?天天弄得我像是自言自語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腦子有問題呢。”

他沒有理會,繼續專注手中的事,先是向那個裝着印記的小瓷瓶中滴了些不知名的液體,然後晃了晃,放在一旁靜置。

“還要看嗎。”他緩緩開口,望向九兒。

九兒把剩下幾瓣橘子也扔進嘴裏,鄭重其事的點點頭,“當然要看,當初約定好的,主子你到時候可不許耍賴。”

見他不語,九兒也就不再多說,她去樓下搬了個椅子上來,看着他在桌前忙着,自己坐在一邊,安安靜靜的等着。

還有多久?她在心裏默默的盤算了一下,約定的五年之期早已過了大半,當年她留在這裏是為了尋求一個答案,可現在呢?那個答案還是否重要,或者說,自己現在想要的答案究竟是什麽,她自己都有些分不清了。

九兒的思緒越飄越遠,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已經完成了手中的活兒,回頭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他嘴唇微微動了一下,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可是過了片刻,又放棄了,繼續忙起了別的事情。

就在這樣的靜默中,二人度過了小半個時辰。

他見時間差不多了,于是又拿起了裝着印記的小瓷瓶,轉身來到銅鏡前,随手将瓶中的液體潑到銅鏡上。誰知那些液體并沒有沿着鏡面流下,而是像遇到了紙張一般,慢慢的濡濕成一片。過了片刻,在鏡面上形成了一個十分奇特的圖案。

那圖案有些像道士的畫符,浮在鏡面上若隐若現。他将手套全部摘下,輕輕按在鏡面上,而那圖案仿佛有了感應一樣,一時間光芒大盛,十分的耀眼。

九兒顯然早有準備,她又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場景,所以當她看到主子脫下手套就立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免得被那光刺得眼睛疼。

耳邊不斷傳來嗚嗚的聲響,似狂風呼嘯,又似惡鬼低泣,聽的人心底泛寒。

過了一會兒,聲音漸漸小了,光芒也慢慢弱了下來。九兒偷偷的從指縫間向外瞄了一眼,發現一切準備就緒,就安然的放下手,來到了銅鏡前。

此刻的銅鏡已看不出原本的樣貌,鏡面上一片混沌,仿佛一條深邃的通道,不知道會通到哪裏。

“走吧。”他看了一眼九兒,率先一步踏了進去。

九兒無謂的聳聳肩,也緊随其後,消失在混沌之中。

眼前是一條繁華的街道,兩旁小樓林立,大街上人來人往,街邊的小攤上叫賣之聲不絕于耳。

一切的一切都看似和正常無異,除了……

像是年久的紙張一般,所有的一切都是微微泛黃,仿佛是隔着古銅色鏡子觀看的戲幕一樣。

“來人,給我往死裏打!”

說話之人是街邊一間酒樓的老板,大概三十多歲的樣子,體态微胖,嗓門大的駭人。

話音剛落,只聽見一陣淩亂的腳步聲,緊接着四五個家丁蜂擁而至,将一個年輕男子推搡到酒樓門外,然後便是拳打腳踢。

“今兒不給你點顏色看看,老子的姓就倒過來寫!”

那年輕男子正是蘇淩悠,此刻的他衣衫褴褛,原本懷中抱着的酒甕早就摔得四分五裂,在一衆人的圍攻下根本無力反抗,只得用雙手牢牢的護住腦袋。

周圍看熱鬧的人倒是圍了不少,只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前阻攔,想來那老板平日裏也是兇神惡煞的,所以大家都有些懼怕。

眼看着蘇淩悠就要支持不住,這時,嗒嗒的馬蹄聲傳來,幾個身着勁裝的男子勒馬在酒樓前停下,大家詫異的看向他們,自覺的為他們讓出了一條路。

“住手!”

為首的男子劍眉星目,頭發一絲不茍的全都束起,眉宇之間透着一股英氣。

“怎麽着,還想多管閑事?”老板揮揮手讓家丁停了下來,他幾步走到男子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道:“穿的倒是不錯,不過看你這模樣,也不過是個奴才,你主子是誰啊,知不知道這裏是我……”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面前寒光一閃,一柄軟劍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頓時驚呼聲四起,老板驚恐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剛才那股嚣張的氣勢全然不見了蹤影。

“這個人我要帶走。”男子冷冷的說了一句,然後撤回了手中的劍。他回頭看向後面的仆從,仆從知會的點了點頭,然後從懷裏取出了一個小袋子,恭恭敬敬的遞了過去。

“這是他欠你的酒錢。”說着,他把袋子丢到老板手裏,然後上前仔細看了看蘇淩悠的傷勢。

誰料蘇淩悠竟然還有些意識,他推開男子的手,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也不顧頭上的傷,踉踉跄跄的走到摔碎的酒甕前,“真是可惜了一壇好酒啊。”

他拾起一塊碎片,将上面殘餘的酒水仰頭飲盡,“好酒啊!”

他自顧自的嘆着,完全不去顧及旁人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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