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１９＼

可是第二天，費爾南德斯并沒有找他。晚上，羅維諾收拾好行李，他帶來的東西并不多，很快就收拾完全了，裝在包內。他要坐的是第二早的火車，然後離開這裏。費裏西安諾會在兩天後離開，回德國去。

睡覺的時候，羅維諾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睡不着。就要離開了，可是卻……

他承認費爾南德斯的話讓自己對他有些不舍了，他想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心情十分糾結，一邊想要逃開，一邊又害怕真的再也見不到。如果羅維諾再消失一次，費爾南德斯是否會放下他。他還是無法承受，如果對方忘了自己，這個假設論題曾經一度讓他十分消沉。

但是第二天早晨，費裏西安諾送他下樓的時候，他看到了樓下費爾南德斯的車。費爾南德斯看到他們，從車上下來。

“安東尼奧哥哥。”費裏西安諾開心的向他揮了揮手，費爾南德斯對他笑笑，然後向他們走過來，接過了羅維諾的行李。

“我送你。”他這樣對羅維諾說道。

“诶？等……”羅維諾有些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麽狀況。但是費爾南德斯已經提着他的包向車走去。費裏西安諾用雙手推了羅維諾一把。

“哥哥快去吧！”

羅維諾有些不明白的跟着費爾南德斯走過去，但是他并沒有馬上上車，他還是沒搞清楚狀況。

“去哪裏啊？”羅維諾問道。

“送你去火車站啊，你不是今早要走嗎？”

“你……你怎麽知道！”

“因為你不肯告訴我，所以我問了小費裏啊。”

“什麽！”羅維諾吃了一驚，他沒想到費爾南德斯居然會這樣做，他大意了。

“好了，快上來吧。”費爾南德斯對他笑道。

羅維諾坐了上去，窗外費裏西安諾向他揮手告別，并說一路順風，他也擡起手向費裏西安諾揮了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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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羅維諾都有些緊張，他本來想再次悄悄的離開，那樣等到費爾南德斯發現也為時已晚，他已經走了，但是沒想到費爾南德斯已經提前知道了。

并且最讓他忐忑的是，一路上，費爾南德斯什麽也沒對他說。他以為他會對他說點什麽，但是他沒有。這樣讓羅維諾心裏很沒底，他本身就看不透費爾南德斯的想法，現在更是，不明白他是什麽打算。

或許他什麽打算也沒有。羅維諾偷偷瞥了費爾南德斯一眼，那個混蛋心情看上去不錯，難道是……他就那麽愉悅的想把自己送走？

他甚至一瞬間覺得自己的判斷是正确的而有些低沉。但是他馬上罵自己是神經病，為什麽要糾結這種問題。

駕駛着私家車的話很快就可以到達目的地了。費爾南德斯在車站外停下車來，轉頭對羅維諾說道：“抱歉吶，等下還要去上班，不能陪你進去了。”

“沒關系。”

“你就要走了，沒什麽話想對我說嗎？”

“說你個頭！”羅維諾立馬回答，卻在心裏想，這句話應該是我問才對吧。

“羅維諾真是……那，一路順風。”費爾南德斯對他笑道。

羅維諾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拿着自己的行李下了車。快要進站門之前，羅維諾回頭看了一眼，費爾南德斯的車已經停在那兒，車上的人一直在看着自己，看到羅維諾回過頭來，他對羅維諾笑了笑，揮了揮手做出再見的手勢。

羅維諾沉下眼，他轉頭走進了車站。什麽啊，這樣就完了嗎？前天他明明說了那些話，現在自己要離開了，他這樣算什麽啊！

可是仔細想想，費爾南德斯能怎樣呢，自己要離開這裏，回到南意大利去，這是一定的，不會因為什麽事情而改變。但是，那個混蛋！就這樣讓自己走了嗎？說點什麽也好啊，例如，希望自己留下來……但是那個混蛋真的希望自己留下來嗎，為什麽送走自己的時候笑的那麽開心啊！

羅維諾覺得很難過，他在期待什麽啊！

果然那家夥前天又在和他說鬼話吧，盡管自己嘴裏說着他是個騙子，不會再相信他了。可其實，自己早就……信了。

戴納早就到了，他在等羅維諾，看到了羅維諾，他向他走了過去。看到羅維諾的臉色之後，他疑惑的問道：“您剛奔喪回來？”

羅維諾沒理會他。之後經過了八個小時的路程，他們回到了孤兒院裏。天已經黑了，這段時間天黑得依舊很早，但是離晚餐還早着呢。在路上他們并沒有吃東西，于是只能去廚房自己做了一些。

正式的晚飯之後，羅維諾和戴納将帶來的禮物全都分給了孩子們，孩子們十分開心。

“你喜歡嗎？”羅維諾蹲下來，将那個漂亮的發夾送給了凱瑟琳，凱瑟琳甜甜的笑了。

“我很喜歡，謝謝你。”可愛的小蘿莉在羅維諾的臉頰上親吻了一下，羅維諾将發夾替她別在了她的頭發上。

晚上的時候，羅維諾再次失眠了，他當然是在想費爾南德斯的事情。他收到了費裏西安諾的電話，确認他行程安全。之後羅維諾想了想，吞吞吐吐的問弟弟到，費爾南德斯有沒有問過他的電話號碼。費裏西安諾說問過，并且他也将羅維諾的號碼告訴了他。

但是費爾南德斯并沒有和羅維諾聯系，這是讓羅維諾最沮喪的事情。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的號碼，如果他關心自己，一般來說都會問一下自己是否安全到達的吧。

但是直到第二天早晨，羅維諾醒來，手機裏仍舊沒有任何未接電話或者短信。

接下來的日子又恢複到了平常的狀态，每天早起幹活，空閑時睡覺，或者陪孩子們玩一會兒。幾天下來，羅維諾依舊沒收到費爾南德斯的任何聯絡，這讓他的心情持續低沉。如果費爾南德斯那天和他說的話是真的，那就不該像現在這樣發展。

那個騙子！羅維諾的心一陣抽痛，他根本就還是在耍自己，而自己又天真的再次上了當。

或許現在費爾南德斯的懷裏早就抱着別人，将那些甜言蜜語說給別人聽，将那些溫柔給予別人。而只有自己還像個傻瓜一樣相信着他的話，期待着他。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羅維諾在心裏罵自己。他躺在床上抱着枕頭，不知不覺中流下了眼淚。再也不要相信他了！那個混蛋！

在羅維諾有空的時候，孩子們來找他踢球，于是他便陪了陪他們。他當然不會盡全力，只是陪着胡鬧。他的腿也不允許他盡全力，長時間劇烈奔跑的話腿同樣會痛的。不過就算這樣，他的球技依舊很厲害，這也是男孩子們同樣喜歡和他玩的原因，曾經在學校裏，足球也是他的拿手絕活。

而女孩子們喜歡他，更多的是因為他會逗她們開心，他對待女孩子很好，很溫柔。女孩子們小小年紀就有了虛榮心，有個帥氣的大哥哥這樣對待她們，當然能大大的滿足她們的內心。

和孩子們玩累了之後，羅維諾和他們坐在草坪上，凱瑟琳跑過來，坐在了他的旁邊，她的頭發上別着羅維諾送給她的發夾。

“你真厲害！”她對羅維諾誇贊道，盡管羅維諾其實是一個廢柴型人物，但是在小孩子眼裏，他是一個無比棒的大哥哥。

“因為我是大人嘛。”

“其實……我有事想請你幫忙。”凱瑟琳有些忐忑的說道。

“只要我能做到。”

“你，明早到外面去的時候，能帶上我嗎？我想出去轉一轉。”她指的是羅維諾早晨去市場買食材的時候，她想和羅維諾一起去，她這兩天突然很想到圍牆外面走一走。但是院長是不可能同意的，所以她想請羅維諾幫這個忙。

“可是，如果被發現的話，你會……”羅維諾有些犯難，如果被發現，自己被處罰倒是無所謂，但是凱瑟琳肯定會被狠狠的責罰。

“無所謂。求你了，我真的很想到外面去。”凱瑟琳抓住他的袖子，哀求的看着他。成天待在這個孤兒院裏，真的會讓人快瘋了。

“好吧，我想想辦法。”羅維諾答應道。

“太好了！”凱瑟琳歡呼道，然後小心翼翼的繼續問道：“還有，今天下午的點心能吃巧克力奶油餅嗎？”

“沒問題。”羅維諾答應道。

凱瑟琳很高興，湊過去親了羅維諾的臉頰一口。“謝謝你，感謝上帝讓我遇見了你。”

第二天早晨，吃過早餐之後，羅維諾和戴納要出去了。趁沒人的時候，羅維諾讓凱瑟琳過來，然後讓她蹲進用來裝菜的拉車裏，蓋上布，囑咐她千萬不可以發出聲音，他們就這樣拉着車，然後把她帶了出來。

出了孤兒院之後，羅維諾掀開布，把她抱下了拉車。然後他拉着凱瑟琳，他們一起向市場走去。從那堵圍牆裏出來，凱瑟琳很開心，一路上蹦蹦跳跳。買菜、裝菜、讨價還價，那全部都是戴納的事，羅維諾就負責帶着凱瑟琳看風景。這事兒別指望羅維諾來做，一年前這位小少爺剛來的時候基本做不來除了做菜以外的活兒，而且還有些懶。羅維諾也不是不想幹，只是他實在是做不好，很多時候都事倍功半。其實羅維諾試着努力過，但是他真不是幹活兒的料。所以戴納總是說他是廢柴小少爺，他就該被人伺候着，幹活對他來說太荒謬了。不止他嫌累，看他幹活的人都覺得累。

他們回去的時候，羅維諾特意把拉車裏騰出一個空檔，他讓凱瑟琳蹲在裏面，小小的身軀縮成一團，然後蓋上布，他們就這樣把她帶了回去。

“求您別再做第二回，被發現的話，她們（指修女們）會告訴警察的，指控我們誘拐小孩子。”戴納說道。

這确實有風險，不過凱瑟琳真的很渴望到圍牆外面散散心，除了上學的時候，他們基本不可能出去，日複一日的待在這個地方。

“我以後不能跟你出去了嗎？”凱瑟琳有些傷心的問。

“等你長大了，你就能離開這裏了。”羅維諾安慰她道。

“可是那樣我就要離開你了，我就不能和你一起結婚了。”凱瑟琳仰着頭，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羅維諾。

“天吶，你還在想這種事情？”戴納驚訝道，羅維諾對他揮揮手示意他滾一邊兒去，于是他到一邊去揀菜。

“你真的想和我結婚嗎？”羅維諾蹲下來，看着她，問道，凱瑟琳很肯定的點了點頭，羅維諾繼續問：“為什麽呢？”

“因為你非常的棒！我很喜歡你，而且你很溫柔，和你在一起我很開心。”凱瑟琳用着稚氣又天真的語氣說道，羅維諾摸了摸她的頭。

“你現在還小，需要的不多，所以你覺得和我在一起就可以，但是等你長大之後你就會發現，我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比我好的人太多，你出去之後就會知道的。”

羅維諾看着她，這個女孩兒的臉蛋真的很漂亮，長大之後該成為何等的美人，她就是一個天使，無論是外貌，還是性格。等她長大了，就該發現自己是多麽的沒用了，自己只是個什麽都做不好的廢柴。他不适合她，她需要找到一個真正很棒很溫柔的男人來照顧她，就像費爾南德斯……那樣的男人。

“他說的對。我舉雙手贊成。”戴納插話道，羅維諾瞪了他一眼。

“可是，還有比你更溫柔更好的人嗎？”

戴納小聲的嘀咕了一句天吶，看來我需要找來字典向她解釋一下溫柔的含義。

“當然有，比我更溫柔更好十倍，百倍，這樣的人都有。”羅維諾告訴她，“但是有些人看上去溫柔，其實只是混蛋，畜生，這種人你要小心。”

“小心？可是我該如何知道呢？”凱瑟琳問道。

“用您的智商，女士。”戴納回答，“小少爺，別聊了，快來幫忙洗菜。”

羅維諾站起來，然後讓凱瑟琳先離開這裏出去玩，便開始幹活。今天幹活的時候戴納并沒有喋喋不休，而是專心致志的幹着自己手中的活，感謝上帝，他不用聽他唠叨順便和他一起唠叨。

午餐的時候，孩子們小聲的交談着，羅維諾很樂于和他們一起用餐，因為他們會真摯的表達對于他做的食物的喜愛。凱瑟琳總是坐在他的旁邊，然後一邊說着好吃一邊将盤子裏的食物全部吃光，這些孩子們真是太可愛了。當午餐時間結束之後，他又去收拾餐具，然後清洗。

在準備将洗好的盤子放回櫃子裏的時候，他因為在想着亂七八糟的而注意力不集中，不小心手一滑，手裏的盆掉在了地上，裏面的盤子全都碎了一地，發出了巨大的聲響，他被吓得跳了起來。

“我的天。”戴納連忙去廚房門口，探出頭看了看走廊上四周沒人之後，他把門關了起來。“能別愣着了嗎小少爺，快清理。”

羅維諾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開始清理地上的碎片。戴納在一旁又開始喋喋不休，“明早去買菜的時候您最好立刻去買回來新的。想想，一下子少了這麽多盤子，今晚該怎樣将晚餐端出去才不會被發現？”

“好了，我會想辦法的啦！別啰嗦了混蛋！”

“您真是的，總是這麽笨手笨腳的話遲早會被發現的。”不過羅維諾笨手笨腳應該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只不過那些都是小事，可以原諒。而像這樣的破壞性行為其實以前偶爾也有過，不過好在廚房裏只有他和戴納兩個人，所以沒被發現，在被發現前他們就處理完了，否則羅維諾恐怕還是逃不過被解雇的命運。

羅維諾将這些碎片殘渣裝進袋子裏然後拿回了房間藏起來，明天得把它們扔到外面，然後去買新的回來。

他真是的，為什麽總是這樣笨手笨腳呢，什麽也做不好，那麽沒用。有時連他自己都會嫌棄自己，所以不被喜歡是理所當然的吧，無論是小時候在家裏和費裏西安諾比起來，還是長大了。他陷入到了自我厭惡的狀态，不過因為這種狀态從前就有過許多次，他完全不擔心，或許下午就可以忘記，或許晚餐後就可以忘記，最多可以拖到明早一覺睡醒，那就真的會完全好轉了。睡醒之後，這些負面情緒全都會消失。所以他現在可以盡情的責罵自己的廢柴。

“求您了，能別在房間裏抽煙嗎？”戴納回到房間，卻看到羅維諾坐在床上抽煙。羅維諾在發呆，沒理他。

戴納拿羅維諾沒辦法，他把窗子打開，他又看了羅維諾一眼，說道：“您的煙灰落到床單上了。”

羅維諾連忙看了一眼，煙灰果然不小心掉在了床單了，還烙通了小洞。羅維諾慘叫了一聲，連忙将煙掐滅在煙灰缸裏。然後扯下床單，這得拿去洗。

“您還是直接買新的吧，我打賭這些洞在您洗過之後會變成一個大洞。”戴納搖了搖頭，“對了，剛剛我在大堂裏看見了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您感興趣嗎？”

羅維諾不理他，他抱着床單向衛生間走去，他現在心情更低落了。居然在床上抽煙的時候發呆，他剛才是腦子壞掉了嗎！好吧他承認，他腦子有時确實有些蠢。不承認也沒用，因為上帝總是命令生活在反複用力的用事實為他論證這一點，他已經不想反抗了。

所以活該他不讨人喜歡，活該他那麽廢柴，活該他那麽慘，活該他被騙。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他進入到了極度糟糕的消沉狀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