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美人
顧緬懷對鐘晴的第一印象其實并不怎麽樣。
那天,她穿着一件寬大的綠色上衣,配了一條奶白色的過膝長裙,低着頭小心翼翼地站在他的面前,活像一株不起眼的小草。
他想看她的臉,卻發現根本看不清,只好把視線轉移到她交錯在身前的那雙手上。
纖纖玉指,柔若無骨,倒是好看。
他又瞧了瞧她露在外面的半截小腿。
白皙光滑,稍顯嬌嫩,也是不錯。
可惜,這手腳的主人卻怯生生地埋着臉,不敢擡頭看他,這讓再漂亮的柔荑和*都失去了魅力。
顧緬懷本來就不是個看重美色的男人,比起這個,他認為,女方的性格和能力才他是擇偶的關鍵。
偏偏這個陌生的女人,就是父母為他選定的未婚妻。
算了,反正都是兩條胳膊兩條腿的女人,娶哪個不一樣?
他懶得在婚姻大事上和顧父、顧母多費唇舌,既然他們要他娶她,而他看她也不算讨厭,那就娶了吧。
可讓他始料未及的是,原本只說讓兩個年輕人見一面的父母,完事兒之後居然直接把人帶到了家裏,帶到家裏還不夠,還告訴他往後鐘晴就跟他們住在一起了。
顧緬懷皺着眉頭看他們。
他當然不是在替這個才剛認識半天的女人考慮——什麽女孩子結婚前就住到男方家裏,實在是掉價——他只是嫌麻煩。
一個唯唯諾諾到至今都不敢拿正眼瞧他的女人——想到從今往後幾乎每一天都得看到這麽一個人,他是真心不樂意。
不過,反正家裏有的是客房,他們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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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緬懷很快意識到,自己是農夫山泉——有點甜了,因為,當天晚上,他爹媽就硬是把人塞到了他的房裏,那架勢,好像巴不能第二天一早就能抱上個金孫。
顧家的長子兼獨子簡直要抽。
可是,顧父顧母簡單交代完幾句話就急急退出去了,順帶還把門給反鎖了。
當時,顧緬懷心裏只有三個念頭:第一,當初家裏為什麽要裝這種能從外面上保險的門鎖;第二,這可真是親爹親媽;第三,他們怎麽不考慮再在他的晚餐裏加點助興的藥?
思及此,男人虎軀一震,然後靜靜地感受了一下。
還好,沒什麽異樣。
顧緬懷覺得他也真是見了鬼了,竟還真擔心起這種問題來。
他微不可察地作了個深呼吸,接着才回頭去看身後的女人。
果然不出所料,她依舊垂着腦瓜,兩手不安地交疊于腹部,好像自個兒欠了他八輩子似的。
顧緬懷略不耐煩地看了看別處,擡腳從她身邊走過。他脫了衣服,躺到了自己的床上——當然,留了半邊給他那被人硬塞過來的未婚妻。
憑她那點膽量,絕對不敢對他霸王硬上弓,既如此,他睡他的,她站她的,随意。
并無心理負擔的男人不多久就睡着了,卻是做夢也不會想到,第二天一早,讓他瞠目結舌的事情就發生了。
睡覺時極少被人打擾的男人覺得好像有個什麽東西壓在他的身上,還在一點一點地往上挪。那詭異的重力從他的肚子慢慢移向他的胸口,眼瞅着就要招呼到他的脖子上,這讓讨厭被人吵醒的他終是忍無可忍。
難道是那個女人?
顧緬懷面色不霁地睜開雙眼,卻沒有見到那張至今不曾看清的面孔,而是驚睹了一張嬰兒臉。二十八歲的男人少有地怔住了。他呆呆地看着那張漂亮的小臉蛋,看着她沖他興奮地咧開了小嘴,嘴裏發出“噢噢”的聲音。
顧緬懷覺得他可能還在做夢,于是又把眼睛給閉上了。豈料下一刻,一個不怎麽有力的小巴掌就“吧唧”一下拍在了他的臉上。
這一下,顧緬懷不得不直面現實了。他再度睜眼,清楚地瞧見了方才的嬰兒臉,又看着她樂呵呵地沖他咧嘴歡笑。
什麽鬼?那個女人呢?
顧緬懷下意識地環顧四周,卻始終沒有尋到鐘晴的身影。
他沒來由地生出一股古怪的忐忑感,就好像昨天剛見面的女人口口聲聲說要嫁給你當老婆,結果第二天一早,她只給你留了個孩子,人就跑了。
所以說,這到底是個什麽鬼?
依舊沒鬧明白的男人剛要把身上的小家夥抱開,就聽到了門鎖被人打開的聲音。
推門而入的顧父顧母本是小心翼翼甚至有些偷偷摸摸的,可當他們一眼看到了手裏正抱着個小嬰兒的兒子後,見過大世面的夫妻倆也是愣了神。
大腦當機幾秒鐘後,他們雙雙還魂。
唉呀媽呀!本來只指望小兩口能彼此熟悉熟悉、聯絡聯絡感情的,誰料想這一個晚上下來,連孩子都有了?!
顧家夫婦即刻意識到不對勁。
搞什麽啊!雞生蛋都沒這麽快,何況是人生人!換言之,這孩子是打哪兒來的?晴晴呢?
恢複冷靜的他們這麽想了,也這麽問了,然而人家當兒子的還想問他們呢,他們倒先問他要起人來了。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裏,醒來之後就只有這個孩子。”
顧緬懷擰着眉毛作答,倒是還算文雅地把孩子抱了起來,意圖放到一邊。誰知,他剛把孩子放到離自己一尺遠的地方,小家夥就手腳并用地朝他這邊爬了回來,還伸手抓住了他的上衣,樂此不疲地往外扯。顧緬懷頗為不悅地看她一眼,她卻渾然不覺的,兀自把他的衣角當玩具。
罷了,他不去跟個蠢蠢的小嬰兒計較。
如此思忖着,男人方才擡眼望向他的父母。
“這孩子到底是誰?你們又在搞什麽把戲?”
顧父顧母簡直比窦娥還冤:“不是……我們也不曉得她是哪家的孩子啊。”
顧緬懷聞言一愣:“不是你們放進來的?”
“我們沒事放個孩子進來幹啥?”
畫餅充饑,望梅止渴嗎?
老夫妻倆各自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這下子,一家三口都有點懵了。顧父顧母張羅着趕緊把鐘晴找到,顧緬懷則愁眉緊鎖着,看向了那個玩得不亦樂乎的小東西。他聽到顧母心急火燎地說要打鐘晴的手機,卻随即一拍腦袋,說她壓根就沒有手機。他又聽到顧父顧母吩咐家裏的傭人趕緊展開地毯式搜索,半個小時後卻仍是一無所獲,此外,別墅裏的所有監控都顯示,從昨天他們四人回來後,根本沒有任何人進出顧家。與此同時,夫妻倆已經把兒子的房間翻了個底朝天,卻并未獲得任何書信抑或其他線索。
大活人無故消失,卻平白多出個小嬰兒?這麽離奇的事情,怎麽可能?
然而,腦洞一向清奇的顧母已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一種荒誕的可能性。
她難以置信地吞了口唾沫,舉步邁向了水靈靈的小家夥。
先前因為急着找人,沒仔細瞧這孩子,現在認真一看,真是吓一跳——還挺……像的啊……
顧母顫顫巍巍地将手伸向了小家夥的褲子,剛要往下扒,就遽然記起屋子裏還有兩個男人。
兒子是不要緊的,只是老公……
“老顧,你把頭轉過去,先回避一下。”
聽了她這話,顧父一時有些莫名其妙。他看出妻子的意圖了——似乎是想要脫掉小家夥的褲子,查證些什麽。
慢着。
年過半百的男人當場一怔。
老婆該不會是懷疑……
思及某種驚人的可能性,男人的一顆心都怦怦直跳起來。不過,好歹他還是揣着緊張照辦了。
見自家老公貌似已經領會到什麽,顧母側過身子,重新看向自娛自樂的小家夥。她脫掉了小家夥的小褲子,接着就驚得瞪圓了眼珠子。
在小東西白嫩嫩的小屁股上,赫然存着一枚近乎彎月形的痣。這顆褐色的痣,顧母認得,是未來兒媳婦特有的,就在左臀靠近腰腹之處。位置一模一樣,形狀大小顏色均別無二致。
顧母怔怔地往後退了一步,連褲子都忘記替小家夥穿好。顧緬懷看着如遭雷劈的母親,心下也隐約有了一種詭秘的預感。
“媽,這孩子到底是……”
然而,顧母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在目瞪口呆了片刻之後,胡亂揮手召喚起她的丈夫來。
“老、老顧……出、出、出大事了!這,這孩子,好像就是鐘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