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沖矢昴炖好咖喱,和過去一樣按響隔壁阿笠博士家的門鈴。

這個時間段,博士家有很多小孩玩耍。沖矢昴對他們笑了笑,目光最後落到淺棕色短發的女孩身上。也許是巧合,女孩也正偷偷看着他,視線撞上後又立馬躲到博士身後去。

“啊――沖矢君又帶來了吃不完的咖喱啊。”阿笠博士興高采烈地歡迎他,同時招呼少年偵探團的孩子們,“你們要在這吃咖喱嗎?”

小孩衆點頭如搗蒜。

元太跑到咖喱邊流口水,柯南無奈地拉住他,以防破壞掉所有人的晚餐。元太氣呼呼哼了一聲,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對微笑着的沖矢昴說:“對啦,大哥哥!後天周六是我的生日哦,你要不要一起來野餐啊!”

沖矢昴問:“哦?你們都會去嗎?”

“元太要邀請所有的好朋友!”元太興致勃勃,“大哥哥你請我們吃了好多咖喱,元太也會給你吃很多咖喱的!”

灰原哀小聲抱怨:“不用吃咖喱就最好了。”

沖矢昴笑着看了她一眼,灰原哀瞬間閉上嘴巴。他低頭正準備答應邀請,突兀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對話。

“不好意思,先接個電話。”沖矢昴看到來電顯示,又說道:“柯南君,過來一下可以嗎?”

柯南跟着沖矢昴走進小隔間,電話那邊響起茱迪的聲音:“秀一?身邊适合說話麽?”

沖矢昴,或者說是赤井秀一說:“當然可以。發生什麽事情了?”

茱迪心頭有些苦澀:沒事情就不能打給你嗎?但她不敢說出口,只是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上面傳遞了一個指令,尋找黑衣組織成員DRC。我們幾乎沒找到這個代號的蹤跡……因為事情很緊急,所以問問你能不能找到這個人?”

赤井秀一卻問:“緊急的事情?是哪個上面的說法。”

茱迪的話卡了殼:“這……似乎是美國某個資本家的要求,具體的上級沒有指示下來。有什麽問題嗎?”

“能直接命令FBI的資本家,美國裏沒有多少吧?”赤井秀一淡淡道,“我在組織裏從來沒聽說過DRC這種代號,讓你們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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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迪握緊手機,忍不住問:“就算是私人的委托,上級已經命令下來了,這也――”

柯南忽然問:“要尋找代號DRC的組織成員?”

兩人的通話都暫停下來。赤井秀一問:“你有什麽線索?”

“線索倒是沒有,這個代號從沒聽說過啊。”柯南低頭翻到通訊錄,“既然已經找不到,不如問問其他組織成員吧?”

他找到安室透的聯系方式,點擊撥出。

一牆之隔,元太憂傷地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之前救了我的大姐姐現在在哪,如果能把她也邀請到生日就好了――”

“什麽?”安室透咽了一下喉嚨,故作疑惑地問:“DRC嗎?――完全沒有聽說過呢,柯南君。”

羅曼尼的嘴角揚了揚。

“發生什麽事情了嗎?……這樣啊。沒什麽事情的話我就挂了。”

“元太的生日?大概不行,最近沒時間。那先這樣了。”安室透挂掉電話,眉頭深深地皺起來,看向羅曼尼:“他們怎麽會知道DRC的事情……”

“實際上,我為了離開伊萊特集團借用了工藤夫婦的身份。但他們應該還不知道這件事情……”羅曼尼也是疑惑的神情,很快就平靜下來,“安室君不用擔心。實際上,他人幾乎不可能會知道DRC背後的操控者是現在的我。比起羅曼尼的安危,反而村田芳島和井和更加危險。”

安室透眨眨眼睛,很快反應過來:“難道說――”

“實驗改造者把我轉移進了義體生命。”羅曼尼心情複雜地解釋,“在那之後我以義體人的外形和伊萊特集團接觸,又以村田兄妹的外形和黑衣組織接觸――直到離開伊萊特集團,我修複了保存在倉庫中已經損傷的原身,完全恢複人類身體後才開始日本的生活。”

“那麽,無論是伊萊特集團還是酒廠,都沒有見過現在的羅曼尼?!”

“是的。”羅曼尼肯定道,又有些苦惱地說,“但也有可能會查到村田的存在,然後發現他們身邊有一個叫羅曼尼的小孩……琴酒判斷DRC真身的依據是‘殺死不會受到傷害’。正好相反,現在的人體受到重擊以後仍然會受傷,只是因為受過一定藥物催化,恢複會快很多。憑借這一點就會把我排除了,但是……”

安室透問:“但是村田等人一定會受到波及――對嗎。”

羅曼尼點頭,“膽大也好,無妄也罷,我一定要保護好現在的同胞。所以怎樣進行下一步就是關鍵。”

自顧自地說完一番話,羅曼尼忽然睫毛微微顫了一下,仰起頭不太确定地說:“了解這些後,安室君不參與也沒關系……能解決這件事的概率不低。所以,對于安室君而言,保守好秘密就已經――”

“不是這樣吧?”安室透無奈地笑了笑,“你現在已經是徹徹底底的人類了。如果好好認識到這一點,就會明白。――幫助同伴,是無關概率的。”

羅曼尼的睫毛又顫了顫。安室透忽然想去碰一碰又長又密的睫毛扇子,還沒意識到這個想法,羅曼尼深吸口氣站起來,朝他标準地鞠了一躬。

“嗯……?”安室透茫然地後退一步。

羅曼尼挺直腰杆,伸手摸了摸耳邊的發絲。接着,認真地說:

“那麽,請多指教。我的、同伴。”

身着考究西服的男人在豪車內假寐。助理從波羅咖啡館走出,恭敬地彙報:“老板,安室透先生在數天前提出辭職,時間與搶劫案吻合。”

默特裏?伊萊特懶散地睜開眼睛,暗綠色的光暈投向手裏拿捏的一疊照片。照片裏身影模糊的男人在街上奔跑,貝爾摩德确信這就是與組織交涉的DRC之一。

搶劫案的受害者羅曼尼是美國留學回來的日本人。數次與波本僞裝的安室透接觸,因為救下小孩而相識也合情合理。

但不管表象多麽合理,只要有一絲可能,默特裏也會去把可能擴散為必然――

沉重大氣的邁巴赫後備箱內,綁住全身的毛利蘭滿頭大汗。黑暗中找不到任何工具,她已經想方設法掙紮了數個小時,但始終徒勞無功。

爸爸,園子,還有――新一。毛利蘭忍下淚水,身體顫抖。

誰來――救救我。

“什麽?!小蘭被綁架了?!”毛利小五郎握着座機聽筒,震驚地蹦起來。剛回到事務所的江戶川柯南瞳孔一縮,鞋也不脫地沖過去,搶過聽筒:“喂!目暮警官,怎麽回事!”

目暮警官站在學校邊的便利店門口,指揮下屬警員詢問目擊者們。他嚴峻地開口:“放學後小蘭走進便利店,突然門口闖進黑衣人,打碎監控,直接把她帶走!這是有預謀的綁架!”

黑衣人――柯南心裏掀起驚濤巨浪,難道是,黑衣組織嗎!

“目暮警官!目暮警官!在貨架上發現了便條。”警員匆匆遞過紙條,目暮警官低頭一看,念了出來:“波本、DRC,只要你們兩個人。我們帶上毛利蘭小姐、在上一次、琴酒殺掉你的地方等候。如果不想讓她去死、請盡快。沒有落款――”

柯南摔下話筒,飛一般地跑到房間,再次打出安室透的號碼,憤怒地大吼:“騙子――!!”

安室透苦笑着挂掉電話,回頭對上羅曼尼詢問的表情。

“毛利蘭小姐被綁架了。看來,這次是非要對上不可。”安室透穿上外套,詢問道:“現在走嗎?柯南那小子都快殺了我!”

羅曼尼眼睛一顫,忽然說:“不,等等――”

天空已經染出暗色。

數分鐘後,疾馳的馬自達在廢墟中急剎車。塵土飛揚,迷霧漫天。

默特裏靠上椅背的身體微微挺直。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伊萊特總裁提起興致的反應。琴酒同樣緊緊盯着白色跑車,眼裏閃過一絲陰狠。他身邊的電腦聯通千裏之外的黑暗房間,房間中的垂暮老人散發出一陣陣腐朽陰暗。

車上走下兩位男子。一位年輕,一位年邁。

偌大的一片廢墟,空蕩蕩站着四個人。冷風吹過,村田井和對默特裏微微一笑:“默特裏先生,Gin。別來無恙。”

“――你是誰。”默特裏冷冷地開口。

“如您所見,DRC,也是過去在公司任職的AI,Romayne。”

“說謊!”琴酒怒斥,“你不過是DRC借用的一張臉皮!”

村田井和收斂笑容,從容不迫拿出一根銀針,慢慢刺入手掌。随即,掌心淌出鮮血,猩紅的顏色刺痛了兩人的雙眼。

琴酒猛地拔出□□,默特裏眼中泛起層層波紋。

“事實擺在兩位面前,”村田井和說道,“我本是普通人,接受改造後有了一些奇怪的身體特征。但是毫無疑問地,失敗了。在幾年前,改造的義體徹底崩壞,我回到了本來的身體裏。現在的DRC也好,羅曼尼也好,都只是普通人,與大街上行走的任何人沒有區別。”

“你不是。”默特裏大聲打斷,“YOU ARE NOT。你不會是人類。羅曼尼是完美的,是天神回返天堂時的人間遺珠!這是缪斯遺留的希望,是人類種族的未來!!”

“默特裏,”村田井和輕聲說,“每個人都是完美的人類,也都是不完美的人類。”

“Human is just human,僅此而已。人不可能變成超越人的存在,完美人類AI并不存在――缪斯也并不存在。因為無法觸摸,缪斯才成為缪斯,完美才得以無缺。你們追尋的那些東西,從始至終都是空中樓閣,永遠都不會實現。這就是真實。”

“上一群妄圖抓住完美的人已經離開了,”他不無諷刺地說,“這一群還不放棄嗎?”

默特裏慢慢搖着腦袋,兩手捂住雙耳,喃喃自語:“你在說謊。你在說謊。”

“我叫不醒裝睡的人。”村田井和聳聳肩,“你們大可以沉浸在幻想鄉裏,但我已經接受了懲罰,不想再陪你們做白日夢了。――這是懲罰。接受改造後,既不會失去自我,也不會不忘初心。有的只是兩者之間的川流。痛苦、絕望、永無止境的虛無。這就是改造期間我經歷到的一切。這是你們追求的嗎?你們追求的完美也好,永生也好,就如此醜陋嗎?”

他諷刺地笑了笑,“如果依然堅定的話,我不介意把你們變成那副尊容,好好體驗一番。”

“那,這算什麽。”默特裏目眦欲裂:“這一切算什麽!我的追尋,我的希望!我的缪斯!這一切!絕不會是鏡花水月!”

村田井和靜靜地看着他,又看向電腦屏幕中漆黑的視野,淡淡吟誦道:“中國有一首詞: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放下吧。你們已經――執迷不悟太久。”

漆黑的畫面一陣抖動,視頻戛然中止。

村田井和冷淡道:“幾位,如果明白的話,我們就不在這裏耽誤時間了。”

他和安室透重新坐上馬自達,沒有人出來阻攔。一直到車子揚長而去,默特裏怔愣地倒在原地,暗綠色的眼瞳中毫無生氣;琴酒聯系BOSS詢問視頻故障,電話那邊一片寂靜。

執迷不悟。過去一切的支柱,都是一場虛無。

幻想中的那個人、幻想中完美的生命,只是謊言。

那麽、應該如何直視、過往的人生。

應當如何面對、未來的人生。

那份堅持。那份希望。

當它們都破碎不堪、人世間重新填滿疲憊。

沒有完美的答卷、人生該如何應對――

久久等不到安室透的回複,柯南在心裏把他罵了上萬遍,等不及地準備好一切裝備出門跑去。沒有蘭的人生根本無法想象。如果安室透能誠心以待,如果他當時遠離交易的黑衣組織,蘭也就不會遇到危險。他心中滿是自責驚慌,又反複回想那通電話的訊息。

波本、DRC,只要你們兩個人。我們帶上毛利蘭小姐、在上一次、琴酒殺掉你的地方等候。

FBI受命令找DRC這個人,不知名的綁架犯也在找DRC這個人。不,綁架犯的範圍非常清晰:

能叫出波本與琴酒的代號,并且找到了安室透打工的咖啡店。

有什麽答案呼之欲出――

陷入思考的柯南沖下樓梯,被層層人流擋住去路。波羅咖啡店門前包圍着看熱鬧的人,柯南心跳如鼓走上前去,發現了那個熟悉的倩影――

手機上接收到來自柯南的短信。安室透低頭打開,不禁松了口氣:已在波羅咖啡店門口發現了全身綁住昏迷中的小蘭。

安室透熟練駕駛馬自達離開廢墟,他踩着油門,副駕駛上的村田井和撫摸着年邁的皺紋,輕輕撕下面皮,露出羅曼尼年輕的東方面容,微微一笑:“跟你學的易容術,還不錯。”

安室透問:“這樣就沒關系了嗎?”

“不知道啊。”她說,“雖然概率很大,但也不能斷言吧?”

安室透驚訝地瞥去一眼,只看到羅曼尼淡然輕松的笑容。

“――那,再好不過了。”

下車後,安室透接到貝爾摩德發來的訊息,驚駭地叫了一聲。

“烏丸蓮耶自殺了!”他把手機遞給羅曼尼,後者平靜地接過。

“該說是預料之中的結果,還是說不呢。”羅曼尼嘆了口氣,想起烏丸蓮耶的那句評語:“帶有即将凋零之玫瑰花的幽香,天神回返天堂時的人間遺珠’。Domaine de la Romanee Conti――”

“他的願望不可能實現,永生不可能實現。”羅曼尼評價道,“一直支撐的燭火熄滅後,就沒有再次燃燒的可能。還是到了強弩之末啊。”

安室透忽然問:“你對他們說的話,都是正确的嗎?以人類的技術,不可能達到永生嗎?”

羅曼尼偏頭,揚唇一笑。

“達到或者達不到,已經無關緊要。就算真的達到了――世界不會允許這種存在。水滿則溢,月滿則虧,盛極則衰,物極必反。所有的生命,都在這樣的輪回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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