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暧昧（二）
NO.14
那個第一次見面時波瀾不驚的女孩，那個常常站在舞臺旁發呆的女孩，那個會伸出援手幫助古芊菁的女孩，那個和自己一樣喜歡去Le Champo看老電影的女孩，那個買醉時讓人心疼的女孩，那個故意說自己不喜歡吃壽司實際上是想拼命記住父親味道的女孩，那個會将陋室變雅居的熱愛生活的女孩，那個在睡夢中笑得幸福的女孩，那個……在照片上如陽光般明亮的女孩，那個有着許多故事的女孩，是什麽時候住進他心裏的呢？黎華已經想不起來了，他只知道他想傾聽她的故事，想把她的謎猜透，想和她并肩面對，想守護她的笑容。
不幸，她是自己的助理，而他是娛樂圈的天王，許多事情都會因此變得不适宜；
所幸，她還是自己的助理，而他還是娛樂圈的天王，他願意盡其所能默默地守護她。
所以從上海回來後，黎華開始控制自己的工作安排，在該吃飯的時候帶方若绮去吃飯，也減少了需要熬夜的工作安排，他擔心方若绮跟着自己把身體熬壞了；他會隔三差五的主動請方若绮為自己做料理，因為這是屬于他們的秘密，他也喜歡方若绮在他把料理吃完時露出的得意的表情；他甚至會開始關注報紙上關于自己的緋聞，因為他在意方若绮的感受。
他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天王，她仍是那個無微不至的好助理。神秘如他未曾流露過任何不妥當的表情，倔強如她也未曾袒露過任何深藏的心事。只是她是否發現，在他看向她時，那雙深不見底的琥珀色眼睛多了幾分柔情？
“方若绮，明天平安夜陪我一起出席個舞會。”黎華本想正式邀請她，可又覺得不合适，于是索性給她安排了這項“工作”，并且故意只提前一天打電話通知她。
“舞會？”方若绮沒想到自己的工作還包括陪天王出席舞會。
“嗯，我正好需要一個女伴。”電話那頭的黎華說得雲淡風輕。
“那心寧姐……”方若绮意識到自己一時快嘴說錯話，趕緊打住。
“……她沒空。”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秒，繼續用雲淡風輕的語氣說道，顯得那麽的理所當然又毫不在意。
“可是我……”
“服裝我會準備好，明天下午會有人過去接你。明天見。”說完，黎華就挂了電話。
“天王就是天王，自己想怎樣就怎樣。”方若绮嘟囔着表示抗議，她已經約好了關古威和莫筱筠他們平安夜回民歌餐廳狂歡的，現在也只能一一打電話為爽約道歉了。不過黎華的通知來得這麽突然，難道是和徐心寧吵架了才臨時沒有了女伴？想到這裏，方若绮心裏竟有點竊喜。
第二天下午，司機把方若绮送到了黎華的住所。黎華把準備好的禮服遞給方若绮，示意她換上。那是一條白色的抹胸長裙，一字肩的設計讓她肩部和後背的線條顯得更加柔美，抹胸處褶皺的設計能輕易吸引目光，從而突出她迷人的鎖骨，兩層裙擺錯落有致地垂向地面，為長裙增添了幾分靈動，背後垂下的兩段綢緞如同翅膀一樣讓她像個聖潔的女神。她踩進那雙閃鑽尖頭高跟鞋，一下變得高挑窈窕，好像那只被人提起線的木偶，恢複了該有的神采。方若绮感嘆黎華的好品味，也驚訝他如此的細心，從沒問起過她的尺寸，竟把禮服和鞋子選得如此合身。
方若绮在房間裏磨磨蹭蹭，想到要這個樣子站在那個男人面前，心就砰砰直跳，不知道自己是不習慣這樣的打扮，還是在意他的評價。做了好久的心理準備，她終于還是扭扭捏捏的走了出去，只是低着頭，不敢對上黎華的目光。
門外的黎華坐在沙發上低頭看書等待着，聽見方若绮開門出來的動靜，他漫不經心地擡起頭，突然，眼睛裏閃過了一絲光芒。穿上禮服的她是那麽的美麗，紅着臉低下頭的神态又是那麽的可愛，沒有平日裏那些女明星的搔首弄姿，她美得很純粹。黎華又輕輕皺起了眉頭，似乎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他向方若绮徐徐走去，伸手摘下了她臉上的眼鏡，琥珀色的眼鏡直視着她的雙眼，微笑着說：“這樣更美。”
這樣親昵的動作讓本來就很緊張的方若绮感到快要窒息，只管低着頭，不說話。
“走吧，還要送你去工作室做造型。”黎華馬不停蹄地把方若绮帶到了自己的專用造型工作室。
“妝不要化太濃，她素顏就很好看。頭發盤起來吧，把修長的脖子露出來。”黎華吩咐了造型師幾句，便走開去換上自己的行頭。
一切按照黎華的意思準備妥當，方若绮也從平日那不修邊幅的小助理變成一個優雅迷人的小女神。黎華很滿意自己的安排，最後微笑着為她戴上鑽石項鏈，俯身在她耳邊說：“美麗的方小姐，很榮幸可以和你一起出席今晚的舞會。”看着鏡子裏那位溫柔的紳士，方若绮甜甜地微笑着，她真希望畫面可以已定格在那一秒。
當黎華為她打開車門，伸手将她從車裏請下來的時候，方若绮覺得，此時此刻挽着黎華走在舞會紅毯上的自己很像變成了公主的灰姑娘，黎華就是她的王子，她告訴自己，要盡情享受這個美妙的夜晚。只是灰姑娘的咒語會在午夜12點失效，而她的咒語似乎失效得更快。
出席舞會的都是些明星名流，一個個都氣場十足，但大家的盛裝打扮反而将方若绮那襲簡單的白色長裙襯得如出水芙蓉般脫俗。方若绮感覺到了不斷看向自己的目光，這讓一向力求低調的她很不自在。大概是覺察到了身旁方若绮的緊張，黎華輕輕拍了拍她挽着自己的手，低聲對她說：“別擔心，有我在。”一句話便讓方若绮心安了不少，是啊，躲在黎華身邊，自己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哈哈，黎華，歡迎歡迎。真是賞臉啊，每年都出席我的舞會。”眼前這個笑着和他們打招呼的成熟男人看上去是溫文爾雅的樣子，身旁緊緊地依偎着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徐心寧。而在他懷裏的徐心寧邊漫不經心地用手指撥弄着發梢，邊用微笑向他們表示歡迎。
方若绮心裏很是奇怪：“徐心寧不是黎華的女朋友嗎？怎麽會和這個男人這麽親密？而且還是當着黎華的面啊，看上去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方若绮又看了看黎華，黎華臉上到還依然是那萬年不變的完美微笑，只是他的眼睛，分明比之前黯淡了許多。
“哪裏哪裏，每年都收到理查的邀請，是我的榮幸。”黎華伸手與對方握了握手，繼續說：“理查豔福不淺啊，每年的女主人都是這麽明豔動人。”
“哈哈是啊，今年心寧肯賞臉陪我，讓舞會增光不少。”理查輕輕地摟緊了一下徐心寧的腰，徐心寧則在他懷裏笑得更開心了，對黎華眼皮都沒擡一下。方若绮看不懂這三個人的關系，但她總覺得那個動作似乎是在像黎華宣告“徐心寧是我的女人”，理查看似溫文爾雅的笑也讓她覺得是笑裏藏刀。
“不介紹一下你的女伴？”理查将目光停留在了方若绮身上。
“這位是我的助理，方若绮；方若绮，這位是證券公司的老板郝友乾先生。”
“天王的格調确實高，連助理都是這樣的大美人。那麽，希望兩位今晚玩得開心。”郝友乾舉杯與兩人碰了一下，便帶着徐心寧到別處招呼去了。
寥寥幾句問候句句話裏藏針，這幾下刀光劍影，方若绮不明所以。但看着悶下一大口紅酒的黎華，方若绮料想他心裏一定很難受。徐心寧這樣很過分，而作為黎華女伴的自己又同樣是個尴尬的處境。果然，這個夜晚并不如期待中的美妙。
不一會兒，舞會開始了，大廳裏燈光變得昏暗，只在舞池中間留下一束光，作為主人的郝友乾牽着當晚的女主人徐心寧在人群中間翩翩起舞。黑暗中方若绮看不清身旁黎華臉上的表情，她料想應該會很難看吧。一曲結束，大廳裏響起了熱烈的掌聲。燈光亮起，衆人也紛紛加入了舞池。
黎華牽起方若绮的手，對她說：“我們跳舞吧。”
“可是我不會……”方若绮不太情願，她只想在旁邊做個低調的觀衆。
“沒關系，跟着我就行。”不容她拒絕，黎華牽着方若绮走進了舞池。
方若绮确實不會跳交誼舞，但在黎華溫柔的帶領下，倒也沒出什麽差錯，而且有着多年芭蕾舞功底的她，将每個跨步每個旋轉每個伸展都跳得很有韻味。在白色禮服的襯托下，她就是那只被黎華牽着翩翩起舞的白天鵝。方若绮跳得有點忘情，這樣的時刻曾經是自己習以為常的，但現在又是那麽的難能可貴。方若绮舒展的舞姿也同樣被黎華看在眼裏，他心裏是驚喜的，但同樣也是困惑的——她明明說自己不會跳舞的。黎華想起相機裏的那張照片，也想起她曾騙自己不吃日本料理，不知道這次，她又是因為什麽原因說了謊。
跳到一半時，場上的人都要交換舞伴。上帝還真是“有眼”，和黎華交換舞伴的人，偏偏是那郝友乾。
在郝友乾身邊，方若绮跳得心不在焉，目光不時飄向黎華和徐心寧。她很在意剛剛那樣的情形之後，那兩個人會怎樣相處。
“方小姐的舞姿很美。”耳邊響起了郝友乾的聲音，讓方若绮已經游走的魂兒一下拉了回來。
“過獎了，交誼舞還是第一次跳。”
“哦是嗎？那如果方小姐願意的話，以後我可以教方小姐跳舞。”郝友乾笑眯眯地看着方若绮說。
“謝謝……其實我并不是那麽喜歡跳舞。”這個突然的邀請讓她覺得渾身不自在，立刻禮貌地回絕了郝友乾。
“真遺憾。我是指，像你這樣美麗的女人，只做個小小的明星助理，真遺憾。”郝友乾依然是笑眯眯地看着方若绮，笑得意味深長。
方若绮沒有馬上弄明白郝友乾的言下之意，只能無言的微笑應對。她覺得那幾分鐘過得好漫長，所幸舞曲終于慢慢停了下來。
“這是我的名片，有什麽需要，盡管聯系我。”郝友乾笑眯眯地遞給了方若绮一張名片。面對主人家的“好意”，方若绮別無選擇，只得收下。她欠了欠身示意告辭，然後加快了離開的腳步——原來也是一個道貌岸然的風流商人。對郝友乾的不屑讓她沒有細看那張匆匆收下的名片，那上面寫着“中國艾萊音樂公司董事長”。同樣的，她也沒有看到身後郝友乾那不懷善意的目光。
回到黎華身邊，方若绮發現他的臉色比之前更難看了。她想安慰幾句，卻實在不知如何開口。
“走，我們回去了。”獨自喝下一杯紅酒後，黎華轉身離去，方若绮默默地緊随其後。是啊，離開這裏大概會讓他好受一點。
回程的路上，兩人一時無言，方若绮也不敢随便說些什麽，怕無意中踩到黎華的雷區。
“剛剛郝友乾給了你什麽東西？”黎華突然打破了沉默。
“啊？”突然的問題讓方若绮有點摸不着頭腦。
“我看到了，跳完舞的時候。”黎華有點不屈不撓。
“哦，他給了我一張名片罷了。”方若绮說得漫不經心。
“哼。”黎華冷笑一聲，說：“他是個危險人物，你不要接近他。”
他的反應，讓方若绮微微吃了一驚。她印象中的黎華總是那麽溫柔，從不說別人的不好，對于他人的錯誤也是諸多包容，這還是第一次聽他這麽直白地給別人一個□□。方若绮心想，這大概與徐心寧有關吧。在方若绮眼裏，郝友乾就是那個搶走黎華女朋友的人，黎華又怎麽可能會說他好呢。
“好。”雖然方若绮本來也沒打算聯系郝友乾，但這個順從的回答，更多的是安慰的意味。
回到黎華的住處，夜已深。方若绮走進房間裏将禮服換下。她又徹底變回了那個黯淡的小助理。
她去找黎華告辭，卻看到他捧着紅酒杯站在陽臺上，擡頭望着無盡黑暗的夜空，腳邊倒着一支空空的紅酒瓶。那個背影是多麽的失意和孤獨啊。方若绮慢慢的走了過去，想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但走到黎華身邊時，她的勇氣也只足夠舉起手拍拍他的肩膀，跟他說：“別喝太多，注意休息。”
黎華緩緩轉過臉看向她。
方若绮覺得那深邃的雙眼裏看不見靈魂，而是像無底的黑洞一樣，誓要把她的魂兒奪走。此刻的她也确實如丢了魂似的，呆呆地看着他。
突然，黎華将她一把摟住，用自己冷冷的雙唇吻上了她的。剎那間，時間仿佛飛快地運轉起來，黑夜仿佛變成了白天，而畫面卻在那一秒定格。
方若绮腦子變得一片空白，僵硬的身體無法做出任何反應。黎華将她抱的很緊，很用力，甚至讓她有點喘不過氣，但親吻的舌頭卻溫柔地往裏試探。方若绮被淹沒在他那霸道的溫柔裏。或許是酒後的迷情，或許是心動帶來的欲望，方若绮不由自主給了他主動的回應。黎華将她抱起，往房間走去……
第二天清晨，方若绮在黎華的床上醒來，腦袋是昏昏漲漲的，身體也是莫名其妙的累。昨夜的舞會，昨夜的黎華，昨夜的溫柔，昨夜的疼痛……一切都像一場夢。當然，裸着上身的黎華就躺在自己旁邊，她知道一切都是真的，她真的做了出格的事情。
“天啊，他醒來之後，該怎麽辦？”昨晚親密的回憶方若绮是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的，但同時她又覺得那只是黎華酒後亂性、只是自己一廂情願而已，黎華大概連自己是誰都不一定記得，甚至還有可能把她當成了徐心寧。只是這以後，該以什麽樣的心情面對他呢？“還是在他醒來之前溜走吧，反正昨晚喝了那麽多酒，應該什麽都記不起來了吧。”方若绮悄悄下了床穿上衣服，蹑手蹑腳地趴在地上往門外爬去。只是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又折了回來。
方若绮回到床邊，把被子輕輕翻開，果然，潔白的床單上染上了鮮紅的血，那是她處女夜的印記。方若绮和其他女孩子一樣，對自己所有關于愛情的第一次都有着浪漫的憧憬，沒想到，就這麽發生了。她暗暗自責自己太沖動。但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想辦法把這個痕跡去掉，否則假裝人不在場也沒用。
把床單扯出來拿走扔掉？不可能，黎華肯定會被弄醒；用剪刀剪下來？這麽粗暴只會欲蓋彌彰；假裝鄰居起火把黎華騙出房外？那又怎麽解釋自己的在場原因呢……方若绮緊張地思考着所有可行的解決方案，害怕黎華突然醒來。她突然瞄到書桌上放着一瓶開過的紅酒，心裏有了主意。
她拿起酒瓶，将紅酒輕輕灑在那片血紅的地方。效果不錯。“可是這個位置……有點奇怪吧，紅酒一般不會被灑在這裏吧。”為了确保萬無一失，方若绮又在其它幾處更容易被發現的地方撒上紅酒，希望黎華看到這些真正的紅酒漬的時候就決定把床單換掉。看着還在熟睡的黎華，忙活了一場的方若绮松了一口氣，拿着自己的東西，離開了黎華的住所。
方若绮的僞裝很好，黎華覺得如果不知情的話，自己确實會把床單當作被紅酒弄髒而換掉。但方若绮沒算到的是，當時黎華只是在裝睡，她的一舉一動都讓黎華在眼縫裏看到了。看着滿目瘡痍的床單，想着剛才方若绮的表現，黎華有點哭笑不得。她真是傻得可愛，又是那樣的倔強得讓人心疼。
其實和方若绮一樣，昨夜發生的一切對黎華來說也是刻骨銘心的。确實，他和徐心寧的關系另有隐情是真的，他不願意看到徐心寧投入郝友乾的懷抱是真的，他借酒消愁也是真的，而他對方若绮做的一切，是真心的。雖然幾杯紅酒下肚，但他沒醉，他知道那個女孩是方若绮，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她。即使昨夜的沖動有酒精的作用，但現在清醒的他想對她負責。只是既然方若绮想逃，黎華就會給她往後逃的餘地。這樣若即若離的神秘，不也正是他擅長的麽。
回到家後，方若绮馬上洗了個熱水澡，好讓自己清醒清醒。她趴倒在自己床上，将頭埋進被窩裏。即使雙眼緊閉，但昨晚的一切依然歷歷在目，揮之不去。黎華的吻，黎華的胸膛，黎華的觸摸，黎華的溫度，黎華的柔情，黎華的一切一切都讓她留戀。但現在，她也只能将這份甜蜜的暧昧深埋心底。
方若绮拿出小提琴拉了起來，想靠安靜的琴聲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不知道是音樂的魔力，還是自己真實的內心獨白，方若绮突然來了靈感，在筆記本上寫下了幾句詞：
“美夢裏有怎樣氣候
你終于回過頭看我
抱着你幸福的輪廓
連嘆息都變得清澈
你的溫柔還清晰如昨
伸出手仿佛就能觸摸”
（出自《暧昧》，作詞：姚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