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熊靖雪答應了範東雨,答應為了他而辭去了事務所的工作。

接下來的日子裏,她慢慢的知道了更多有關于他的事情。

原來他長時間外接的繪圖工作不是來自小型的建築公司,或者是大型或個人工作室,而是臺灣數一數二的大型建設公司。

他說,有親戚在裏頭工作,所以才能讓還是學生的他能夠靠着關系穩定的接件繪圖,是走後門來着。

沒關系,他走親戚後門,她走他為她開的後門,這挺好的。

還有,他追到了他想追的女生了,不是同校裏的女學生,更不是其他學校的,而是一名大他五歲的票亮OL,他們交往着,然後他在兩個月後被對方甩了,這件事被她沒良心的取笑了一陣子。

她母親來探視她,也終于碰上了範東雨,她大方的将這個朋友介紹給媽媽認識,雖然媽媽懷疑這名鄰局學長與她并不是單純的朋友關系,但也沒有開口阻止他們交往,态度比所預想的還要開明。

連自己媽媽都認定她與範東雨之間不是純友誼了,她也決定,不管是誰再去質疑這個純不純的問題,她都不再讓自己去糾結這個問題了,它就是青春的玩樂回憶。

「妳媽似乎很滿意我這個『男朋友』。」範東雨一臉得意,雖然她母親嘴上什麽也沒講,但表現出的态度以及不斷的暗示,都說明了一切。

「随便了,她高興就好,反正事實是什麽,你跟我心底明白就夠了。」

随着季節更疊,這一年,熊靖雪已是大三的學生,再過不久則是範東雪離開校園的日子。

「真的确定不繼續念書嗎?」這個問題,他在去年就回答過了,答案是肯定的,但熊靖雪仍是忍不住地再問了一回。

他是個聰明的人,可聰明并不表示做事情不必腳踏實地,聰明只能讓人在學習上較他人多一分領悟力,這一點他也明白,所以他的好成績也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得來的。在他人以為他的好成績只是僥幸,以為他一臉桃花相,自然會花許多時間在男女關系上打轉,但只有她知道,事實不是這樣的。

他花時間念書,花時間窩在計算機前繪圖工作,做事情積極進取,誠心待人,這就是範東雨。

「我決定直接實務學習,直接進入公司。」範東雨口裏說的人司,便是一直與他合作的東亞建設集團。

熊靖雪點了點頭,知道這是間大公司,有着良好完整的制度,只要用心,他一定能夠擁有大好前程,所以她不會再問着相同的問題了。

緊接着,在距離範東雨離開校園的日子只剩下一個多月的時間,她這才知道原來他早在兩個月前,只要是她繪的圖,他一律挂上她的名字送交上去,往後公司将會不再透過他,直接與她聯系工作。

一個星期之後,他帶着她與公司部門同仁及主任們做第一回的見面認識。

那一天,範東雨與熊靖雪成了主角,慶祝前者即将成為大家庭裏的一員;慶祝後者将正式成為固定接案的繪圖員。

範東雨被勸了不少酒,而從沒喝過酒的熊靖雪也第一回嘗試了被酒精侵襲神智的滋味。

「你們這樣不行啦,年輕人酒量要再練練,不然以後出社會,要怎麽跟人交際應酬?」這一攤花錢請吃飯的主任這麽對着他倆說着,然後兩人的眼前自然又各自多出了一杯酒。

熊靖雪忘了範東雨是怎麽回應主任的話,但她記得他的酒杯空了,到最後卻不記得自己酒杯裏的酒究竟空了沒。

那一晚是主任開車将不勝酒力的他們送到小區大門口前,事後回到公司,主任說他倆在回家的路上還醉得不省人事,但在她停了車後,兩人瞬間清醒,兩人是相互搭着對方的肩,笑着與她說再見,然後一起消失在小區大門口。

關于這一點,範東雨與熊靖雪并不質疑主任說的話,他們質疑的是事後發生的事情。

他們兩人到底是怎麽滾到床上去,又在神智不清的情況下,将所有朋友間不該做的事情給全做盡了。

而這一些……又是誰先開始的呢?

※※LW※※

「噗,你那是什麽表情啊?」熊靖雪知道自己不應該要笑的,但她就是忍不住噴笑了。

一覺醒來發現自己不只是頭痛,還全身酸痛,像是運動過度一樣,可這還不是最糟糕的,糟糕之後只有更糟糕。

身旁躺着範東雨,而他跟她一樣,全身光溜溜的,差別只在彼此反應上的不同。她知道自己露出完全驚愕的表情瞪着他看,而他第一時間也是相同的表情,但他的表情卻在下一刻轉換得比她來得快。

他不斷地快速眨着眼,一眨再眨,彷佛想要借着這個動作再清醒些,又彷佛認為只要再眨眼,閉眼再睜開的瞬間,她就能夠消失不見。

很可惜,她的存在并不是一場夢,而他自己更不是個萬能魔術師,能用一個眨眼動作,就将她給變到天涯海角去。

一切都發生了,那感覺甚至還真實的殘留了部分在她身上,她不知道男人在事後會不會仍有些感覺,但至少她是有感覺的。

拚命的眨眼似乎仍嫌不夠,他伸手用力搓揉着雙眼,可怎麽也揉不掉眼前另一人的身影,最後他只能狠狠的倒吸一口氣,彷佛受到了嚴重的打擊一般。

他這一連串的反應就像是慢動作播放一樣的清晰,而讓熊靖雪忍不住噴笑則是在誇張的動作之下,他的反應完全是認真的,他真的被這一切吓着了,雖然她也是,但他也未免太過了,演八點檔是吧?

「你一臉被我蹂躏、玷污的樣子真的很到位,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只差沒對着我大喊還我清白嗎?」真的太好笑了。

這種事情男人與女人相比,更別說完全沒經驗的她,她才是該露出「被蹂躏」、「被玷污」表情的那一個,但現在看來,這角色被他搶走了,還搶得兇呢!

「妳、妳……我、我……」雖然眼前出現的不是受傷及憤怒的臉龐,她甚至還笑着呢,可這并不能立即消化他受到強大沖擊的情緒。

「你現在應該驚惶失措的喊叫,然後不知所措的一直退開,再摔下床去,接着開始哭泣。」電視上都是這麽演的。

範東雨沒有驚惶失措的喊叫,雖然他确實退開了,但他并沒有摔下床去,只是将兩人間的距離拉開了些,更沒有哭泣。

相反的,在這動作間,他找回了自己的神智與聲音。

「我的老天,妳還是不是女人啊?都什麽時候了,妳居然還笑得出來?」雖然感到十分抱歉及愧疚,但此時他就是忍不住惡狠地瞪着她。

他知道自己對她做了什麽,不消說身體還殘留着激情後的滿足感,光是看着她脖子上那些大小不一的紅色吻痕,他就知道自己不只是對她做了不該做的事情,甚至做得比所能想象中的還要透徹。

而這一刻,他雖然開始收拾着表露出的震驚,但更巨大的震憾感這才正從心底無限擴散開來,只因為昨夜裏,在他的床上,在他的身下,在他的動作間……他甚至記得她情動妖嬈的姿态,還有那飄進他耳裏的媚人嬌吟聲。

不是喝醉了嗎?現在記憶回籠了又是哪招?

「所以你這是要我哭給你看?」熊靖雪知道自己真不該态度過分輕佻的,跟好朋友意外上了床,這是多麽嚴肅的一件事情,但見他如此反應着,她就是忍不住想笑,她真的吓壞他了。

「不是……我的……」天啊,到底該怎麽說才好呢?

若她用淚水來面對他,他知道自己肯定會更加不知所措,淚水不适合她,但這樣笑着卻又太詭異了,難道她不在呼嗎?

「有什麽話,都等我們穿好衣服再來說吧。」熊靖雪知道他現在腦子裏肯定是亂烘烘的,所有的思緒像是打了結的絲線,一時之間無法快速解開來,因為她也是如此。

更別說現在兩人身上什麽衣服都沒穿,只靠着同一張被子為彼此遮掩春光,這要人怎麽靜得下心談話呢?只怕說沒幾句話之後,就尴尬得要死了!

※※LW※※

這裏是範東雨的套房。

他背過身閉上眼,讓熊靖雪先穿上衣服。

在拾回散落一地的衣物穿上之後,她看見落在床單上的紅色,但她很快的轉身朝着大門口的方向移動,當自己什麽也沒看見。

她背對着他說:「等等到我那裏吧,我想喝杯咖啡,你也來一杯吧。」

走出了一扇門,在走入另一扇門裏時,握着鑰匙的手在發抖,熊靖雪忍不住對自己暗自苦笑着。

或許是一開始的沖擊感沒能在第一時間裏被吸收,所以她還有多餘的力氣去取笑他,但現在情緒開始轉換,「事實」真正的被大腦吸收,她的情緒反應這才開始顯露出來。

「沒事的,意外總是不斷的在發生,現在發生的,不是令人悲傷的,不過是尴尬了點,說開來就沒事了。」她低聲的安撫着自己,那音量幾乎連自己都聽不見,但它發揮了一定的作用。

因為它不得不發揮,要不朋友這層關系只怕是再也維持不了了,這并不是她所想要的,所以她知道她會逼着自己在最短時間內恢複冷靜的心緒。

熊靖雪給自己的時間十分苛刻,不過就是泡兩杯速溶咖啡的時間。

而另一頭的範東雪也是,在穿好衣服之後,也只是洗了把臉,就來到對門裏去,他一樣要求自己在最短的時間內恢複冷靜。

熊靖雪将咖啡擺上桌,招了手要他坐下。

兩人很有默契先啜着咖啡,同時找着開口的契機,那氣氛真是無比尴尬。

「對不起。」

「對不起。」

兩人在認為适當的時機異口同聲的說出了相同的話。

他一心想對她說聲對不起,而她也是。

在發現對方竟是與自己完全相同的心境時,他們同時揚起唇瓣笑開了。

「天啊,我這輩子真的沒有這麽尴尬過。」

「其實我剛才也有股想把大門鎖起來的沖動,因為真的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你,我尴尬得都想從陽臺上跳下去了。」

後面那句話,她當然只是開開玩笑,只是想用誇張的形容表示自己的尴尬心情,但這倒是讓範東雨萬分的緊張了。

「得跳下去的人不該是妳,妳應該要将我扔下去才對。」他知道昨晚她也醉了,但醉不醉是一回事,這種事情吃虧的人是她,而該死的人是他。

「我們誰都不會從那陽臺上跳下或被扔下,我們都喝醉了,甚至不知道這事情到底是誰先起了頭,我們現在要做的是調整心情,讓一切恢複原有的狀态之下。」察覺到了他轉換心情,熊靖雪知道現在是将事情好好談開的最好時機,也明白他對她有多深的愧疚感,但他真的不需這樣的,真的。

她的意思是……不打算改變朋友的這層關系嗎?她打算假裝這一切都不曾發生過?意識到她的想法,範東雨搖着頭。

「不對……不行,妳不能要求我假裝今天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我做不到。」

一直以來,他一直沒有向她坦誠過他真正的心思,她是那麽地漂亮、聰明、成熟、獨立、有想法,與她相處的時間都十分地愉快,這樣的女孩子誰不想着她該要是自己的女朋友呢?若她是,那将會是一件很棒的事情。

他一直要自己慢慢來,一步步地侵入她的生活,再一步步的将她的一切占為己有,他計劃用幾年的時間來完成,但現在意外的發生打破了他原有的預想。無須懷疑,昨天晚上的事情是由他開頭的,因為深藏心底卑劣的妄想一直強烈存在着,所以才在酒精的催化之下不再聽從理智的使喚,占了她的便宜。

是他打破了自己原有的計劃,現在他必須修正,或許可以借着這次的意外,順道修正兩人之間的關系,成為他想要的樣子。

「不,你誤會了,我不是要假裝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這種事情怎麽可能假裝得來啊!

聞言,範東雨表面上佯裝鎮定,但心底其實十分期待着,期待她同意跨出朋友的界線之外,給彼此另一個提升關系的機會。

他沒有開口說些什麽,因為她的話明顯沒有說完,他必須耐心一點。

「說真的,我很慶幸昨天晚上那個人是你,你長得帥,身材又好,說起來我并沒有吃虧,但請原識我昨天真的喝得太茫了,無法斷定你體力好不好的問題,不過光憑你前面那些優點,我就不吃虧了。」熊靖雪刻意的将話說得極其自然,同時不忘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不讓自己流露出那羞窘欲死的真實情緒。

「我的體力,用過的都說好。」範東雨微蹙着眉心強調着。

憑着部分回籠的記憶,他相信自己的表現不會太差,但現在不是想着他表現如何的問題,而是她剛才所說的「不吃虧」。

為何用不吃虧的字眼?難不成她想着繼續維持着好朋友這層關系,即使兩人上過床仍不變?

思及這極可能出現的答案,範東雨心底的愧疚與期待已漸漸讓一股無名的憤怒給取代。

「哈哈哈……是是是,你做口碑的是吧?」

範東雨瞪着她,由她的态度已大致能确定心底的那個答案了,但生氣又能如何呢?今天這事情的發生,兩人後續的關系及态度怎麽做調整,那決定權如化也不會是在他手裏,因為只要是她不願意的事情,誰也強迫不了她,這就是他所認識的熊靖雪。

「唉……」深深嘆了口氣,他說:「我是認真的,雖然昨天晚上我們都醉了,但證據顯示什麽該做、不該做的,我們全做透了,我們,可以——」

「不,我們不可以。」她斬釘截鐵的說。

「為什麽?」

「答案很簡單,我認為我們當朋友絕對比當情人感情更要好。」這個答案是再标準不過的,她自己并不懷疑,而此刻她也要他不去懷疑。

事實上,她父親除了她母親之外,另外還有兩位沒能登記在官方上的太太,媽媽與兩個阿姨的相處總是吵吵鬧鬧的,但當她以為她們感情極差的時候,有時她們在某些事情方面卻是意外的合拍加團結,她都要搞不清楚她們這樣矛盾的情感狀态了。

她無法否認家庭的影響讓她對男女情感這回事有一定的潔癖,性愛與親密的行為是一回事,可真正的将情感投擲到另一個人身上又是另一回事了。

情感上,她無法得過且過的去屈就一切,除非那個人是真心愛着她的。

範東雨是愛她的,但這份情感在她看來是建立在友情之上,無關男女,所以他們之間還是別想跨過界線的好。況且,她相信他的為人,若不是因為喝酒誤事,他絕對不是個會占便宜的人。

「妳是怕成為了情人之後,若哪一方變了心,日後連朋友也做不成?」範東雨緊鎖着眉心,思索着究竟該如何主動去說服她別害怕。

但在他想好說詞之前,她先開口了。

「要這麽解釋也是可以。」如果這樣的說法可以讓他更能接受的話。

「可是……妳是第一次……」女人多半在乎自己的第一次給了誰不是嗎?

「好吧,比起經驗這一點,我是吃虧了點,若你覺得占了這便宜不好意思的話,意思意思給點遮羞費,我也不會拒收的。」

「靠,妳才幾歲?哪有這麽潇的女人?!」

他的愛情路……果然還很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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