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範東雨将剛才帶來的小蛋糕打開,再将問號型的彩色蠟燭插上點燃。
他起身關燈,在室內只剩搖曳燭火的當下,為她唱起了生日快樂歌。
唱完中文版,再誠意的唱了英文版,唱完之後,他将小蛋糕推到熊靖雪的眼前說:「生日快樂,許願吧。」
「第一個願望,希望明年某人的歌聲能有所長進,不要再用那五音不全的聲音來折磨我的耳朵了。」
「那妳不如要某人明年開始別唱歌給妳聽,這願望絕對比要他歌藝進步還容易達成。」
某人的多嘴換來了一記的瞪視。
「第二個願望,希望某人以後挑女人的眼光好一點,別總是挑着會背地裏将我妖魔化的女人。」淩厲的目光再次射向某人。
某人舉起雙手,投降了。
「第三個願望……」
「等等。」某人阻止了她繼續說出願望。
「嗯?」
「不要再把第三個願望說出口,妳得放在心裏頭默默的許,這樣願望才會實現,這連小學生都懂的事情,妳居然還要我來提醒。」某人誇張的瞪着眼,像是無比訝異她居然連這種「常識」都不知道。
「都幾歲的人了,還相信生日願望能成真的只有你吧?」她面露不屑。
年年過生日,年年許下三個願望不過是配合氣氛好玩罷了,她從不曾相信這種許願游戲。
範東雨當是沒看見她那輕視的眼神,繼續交代着她說:「第三個願望妳別再亂許一些有的沒有的,真心的許一個妳想要的,知道嗎?」
年年都随着她這麽随便許願,今年認真一下吧,不管是否真能順心成真,至少在增進年歲的同時,想想什麽是自己所想要的。
熊靖雪原本想說些話來取笑并拒絕他的,但又看他一臉的認真,想想也就算了,就順他一回吧。
熊靖雪像是最虔誠的信徒阖起雙掌,接着她閉上眼。
「就許妳心底最想要的東西。」
原本在腦子裏轉過許多想要的,但這時,耳裏傳來了他的聲音。
她最想要的……
她想要,他。
睜開雙眼,在她吹熄蠟燭的同一時間,客廳的燈光也恢複原先的光亮。
拿着塑料刀,熊靖雪将六吋的小蛋糕一刀劃開分成了兩金,也不拿盤子盛裝,就這麽一人一支叉子就着吃。
就在蛋糕大半都進了兩人的肚皮之後,範東雨突然問:「妳剛才許了什麽願望?」
「剛才是誰說第三個願望不能說出口的?」她好笑的睨着身适的男人。
「願望只是一種前進的指标,但這指标也有永遠不能到達的,也有另一種是需要努力再努力,才有達成的可能性,以妳這實際又不夢幻的個性來看,妳肯定是許了那種永遠無法達成的願望,既然是達不到的願望,問一問也沒什麽關系,不是嗎?」
範東雨看着熊靖雪,以為她會爽快的将答案說出口,但等了又等,卻是等不到她開口。
「不能說?不想說?」她到底許了什麽願望呢?
範東雨原本只是打趣随口問問的,但她的反應卻讓他真的感到好奇了。
沒錯,那願望不能說,也不想說,所以她說:「我要老天賜給我一個好男人。」
這是個标準随口胡扯的答案,但範東雨卻信以為真了。
「我真要以為妳對談情說愛這事沒興趣了呢。」範東雨放下手裏的叉子,停止了對蛋糕的進攻,顯然對這個話題十分感興趣。
「那是你以為。」熊靖雪不冷不熱的說。
「誰教妳一直保持單身,再這樣下去,我真以為妳對男人冷感了。」他沒說的是,其實他曾經擔心過哪天她會突然說她開始喜歡女人,那麽他的真心可就真的一毛也不值了,但現在看來是他擔心得太多了。
「寧缺勿濫沒聽過?」
「但妳這缺也缺得太久了吧?這幾年我只記得妳交過一個男朋友,但沒多久就分手了,後來也沒再聽過誰成功的追到妳,還是……妳都私下偷交男朋友,不告訴我?」記得當時聽見她說與男朋友分手,這件事讓他整整開心了個把月時間,他不會為自己的卑劣感到心虛的,因為她必須只能是他的。
「交男朋友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我有什麽好隐瞞的?有就有,沒有就沒有。」熊靖雪嘴上說得很灑脫,但若不是他再提及交男朋友這件事情,她真忘了自己曾經撤過的謊。
其實在兩人意外有過親密關系,說好繼續當朋友之後,當他第一次提及他與別的女人開始約會時,她心底是泛酸的。
那表示他确實地将她放到了朋友這個位置上,而要他這麽做的自己卻無法像他一樣做到這一點,為了不讓他發現她不夠灑脫的心,所以她撤了一個謊,謊稱自己也有了男朋友。
未免自己的謊言被揭穿,她很快又撒了與男朋友已分手的另一個謊來将第一個謊言做完結。
「還是妳眼光太高了?找不到比我更優秀的男人了,是不是?」
「你這話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意思是這麽好的一個男人都在妳眼前晃了這麽多年了,妳怎麽還傻得不懂得去把握呢?
熊靖雪睨了他一眼說:「你這是在鼓勵我交男友是嗎?」
這世上怎麽可能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男人,他太自大了。
聽見她這麽說着,一股新的想法在範東雨腦子裏形成。
沒錯,他該鼓勵她交男友的。
「好吧,我委屈一點,雖然沒人安慰剛失戀的我,而我現在還必須主動鼓勵妳交男友。」
「老天,我是跟你開玩笑的。」好吧,沒有好好安慰失戀的他,是她的不對,她是個糟糕的朋友。
「我可沒在跟妳開玩笑,妳真的該交些朋友,眼光別放得太高,多看多比較,才會明白誰才是最好的那一個,最值得妳付出真心喜歡的那一個。」該是狠心讓她在別的男人身上取得心傷,在她回頭時,在他安慰她時,她會懂得他才是最愛她的那一個人。
範東雨伸手拿起酒瓶,将兩人的酒杯全數斟滿,示意要她與他幹杯。
看着那一杯幾乎要溢出的酒,熊靖雪遲疑了一下,但就只是那一下。
「好吧,如果這就是你想要哀悼戀情的方法,身為你的朋友,我沒有拒絕的理由,這一杯當是我給你的遲來的安慰。」
兩人同時舉起酒杯,小心翼翼的做出了幹杯的動扴,範東雨果真一口氣就将杯裏的酒給喝得一乾二淨,熊靖雪則是中途停下,深吸了口氣之後,才又繼續将剩下的酒給喝完。
她打了口酒嗝,将所有剩下的蛋糕推到範東雨的眼前,因為灌了這麽一大杯酒,她的肚皮目前真的沒有其他空位了。
範東雨沒有異議的繼續嗑着蛋糕,但他并沒有因為一杯酒就落下了剛才的話題。
「最近怎麽沒聽見哪個男人追在妳身後?」通常她會與他分享是否又有追求者出現,而那些男人又是用着什麽方法來接近她,可最近她倒是挺安靜的,沒人追嗎?
「還記得鄧文傑這個人嗎?」
好耳熟的名字。範東雨偏頭想着,很快的有了可能的答案。
「是不是以前商學院那個鄧文傑?」
「對,就是他。」
「他在追你?」他停下吃蛋糕的動作看向熊靖雪。
那個鄧文傑與她同年紀,以前在學校也算是個小名人,人長得很是帥氣是他有有的一半原因,另一半則是他拈花惹草的功夫得來的,雖然并不認識鄧文傑,但當時周遭有人是與鄧文傑相熟的,所以有些事情,他是知道的。
「挺巧的,原來他工作的地方就在我公司的附近,這陣子中午外出用餐碰上了他。」熊靖雪伸手再開了另一瓶酒,正準備再為自己斟酒時,隔壁的大手伸向她,并扣着她的手腕,成功阻止了她的動作。
「他在追妳?」
「上個星期開口邀我吃飯,我猜他可能有那意思吧。」熊靖雪試着撥開扣着她手腕的大手。
她成功了,但手裏的酒瓶也同時被抽走了。
「別再喝了,妳的臉已經很紅了,再喝下去,妳就要醉了。」他把酒放到另一頭遠遠的桌角,「所以妳答應他的邀約了?」
對話開始變成了兩段式了。
「我沒醉。」只是身體開始變得熱,有點微醺是真的,「沒有,不過若下回他再有勇氣開口,我可能會考慮看看。」
「不行,不用考慮了,鄧文傑喜歡對漂亮妹妹下手,風評不是很好,」範東雨直覺地反對。
他狠心的想要她在別的男人身上跌跤,但可沒想要找個混蛋來傷害她。
唉,他是不是又錯了呢?
剛才那一瞬間的想法是不是該收回?他不該鼓勵她交男友的。
「喔,你想稱贊我漂亮可以直說,做什麽這麽拐着彎?」熊靖雪呵呵笑着,或許是酒精作用,她覺得身體與腦子開始變得輕飄了。
範東雨瞪着她。
「我在跟妳說認真的。」難道她真醉了?
熊靖雪笑着回應說:「你不也是?哪個男人不愛對漂亮妹妹下手啊?」
「但至少我沒有劈腿的紀錄,那個家夥有。」怎麽可以拿他跟那家夥比呢?她這肯定是存心氣他的。
聞言,她呵呵笑着。
「你又知道人家搞劈腿了?」剛才是誰還得回想,才想得起誰是鄧文傑的?不就是他!
「我就是知道!答應我,別跟那家夥去約會。」她是個說到便會做到的人,所以他一家要得到她的保證。
光是想象着鄧文傑在她身旁打繞的那畫面,就讓他十分不舒服,他告訴自己,是因為那家夥有不良紀錄。
「我以為剛才有人鼓勵我交男友。」她涼涼的說着,明白他只是想要她的一句「好」,而她知道自己會答應他的,但在這之前,先讓她逗着他玩玩吧,他認真起來的時候最好玩了。
「他有不良紀錄不行!」
「誰沒有過去?說不定他會為我改。」
她也許是對的,也許都是過去了,也許會為她而忠心,但他就是不願相信有這可能。
「放屁,狗改不了吃屎,我也是男人,我再清楚不過了。」明知道這說法對人不公平,可他就是忍不住要這麽對人不公平。
在她身旁除了他之外,任何男人都是不可信的。
「剛才有人要我眼光別放太高。」再補上一句。
「但我沒要妳自暴自棄,那家夥連基本标準都達不到,根本是不用考慮的對象。」
「标準?你的還是我的?」熊靖雪忍不住顯露出嘲諷的語調,好像現在缺男人的人是他,而不是她。
在真正明白他的好後,也曾偷偷冀望他有可能是喜歡自己的,不純粹是朋友之間的那種喜歡,但她想了又想,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這樣的念頭總是不會留在她的心底太久,但也總是久久偶爾會再莫名的冒出心頭。
有時她很懷疑自己,是自己對男人的眼光尾要求太高了是嗎?因為有了這麽一個優秀的男性好友在身旁,所以一旦來到她身旁的男人,她總是會忍不住私下将他們相比較,而這一比,自然是有淘汰者出現。
範東雨當然不會是被淘汰的那一個,優秀的寶座,他一直穩穩坐着的,以致她總是一直在單身的狀況下,才會忍不住去幻想自己是不是對他有着不純粹的想法,想着兩個人若能夠在一起,會是什麽樣子?肯定會是一對羨煞他人的閃光情侶吧?
唉,一開始劃清兩人關系的人是她,但其實最不純粹的人也是她,葉菱瑤說的對,她才是最虛僞的那一個。
而這個事實讓她的壞心情更壞了,這才會忍不住一個人在家喝起酒來,但今天碰上葉菱瑤的事情,她不打算對範東雨說明,沒那必要。
範東雨仍是瞪着她,不過他很快的發現她或許是已進入了微醺的精神狀況了,也不想再跟她說廢話了。
「答應我,別跟那家夥約會浪費時間。」他傾身靠向她,面對面,要她能夠在近距離清楚看見他眼底的認真,別再跟他開玩笑了。
「只是約會,又不是要結婚,多看多比較,這是你剛才說的呀。」
「那妳現在就當我剛才什麽也沒說過。」他的心情開始變得惡劣了。
就幹脆的答應他有那麽困難嗎?
「我想我也許真的該找個男人約會,不然我的戀愛經驗這麽少,想了想,在男女關系上總是吃虧了點,就當找人練習練習,不要認真,也不要是以結婚為前提的約會。」這其實不是她真正的想法,只不過看他的心情似乎變得惡劣,這樣的情況反倒讓她的心情好上一些,「獨樂樂,不如衆樂樂」是吧?沒道理只有她一個人心情糟糕,拉個人陪着更好。
「妳什麽意思?」範東雨先是不明白她的話意,但下一秒,他随即真正意識到她的想法了。
「妳的意思是妳打算開始找人『增加經驗值』,而眼前鄧文傑正好是個人選。」話尾他用了肯定句,因為他完全不必去質疑她的想法,完全地将她的不認真想法給認真化了。
察覺他誤解的認真與更惡劣的心情,她玩心更重了,只想将他惹得炸毛。
「他是個好人選,不是嗎?還是你有更好的人選可以推薦給我?記得要告訴對方,我只是想『增加經驗值』喔,不要認真,更不要結婚。」她露出白牙,笑得很開心的再補充道:「最好挑個床上功夫好的給我,把我也調教成個高手。」
聽見她這樣輕佻的發言,範東雨真的火氣都上來了,沖着她便直接地響應道:「床上功夫就我最好了!」
「咦?」他的話讓熊靖雪呆住了,但腦子裏在下一秒瞬間立刻回溯到多年前兩人發生意外的那一夜。
這不經大腦而沖出口的話,也讓範東雨自己愣了愣,他有些尴尬,但他努力不将這份心情顯露出來,只希望她在酒精的催化下,觀察力的敏感度能夠極盡的下降,他努力的思索着,正要開口将話題轉移,耳裏卻傳來她的聲音。
「你這倒是提醒我了。」
「什麽?」她不會是要哪壺不開提哪壺吧?
看着她眼珠子轉了一圈又一圈的,範東雨無法否認自己為這一刻感到緊張,也能肯定她想到的事情與自己腦子裏的是相同的,只是她打算說什麽呢?
「妳……」
「好吧,我不會答應與鄧文傑約會,不過這陣子你好多拿出點時間來陪我,好讓他以為我不是單身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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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他多拿出時間來陪伴她,雖然她不過是故意用半開玩笑的方式半是要求的說着,但深知他重視她的心情,他肯定會将她這話聽進心底的。
所以今天在下班之前,她一點也不意外的接到他的來電。
「下班後到大門口,我去接妳,別亂跑。」多拿點時間來陪伴她,這是他求之不得的。
一個突然的遇蠢念頭,讓他擔心她真會随便找個約會對象,所幸她打消了那念頭,而事情意外的轉了個彎,他知道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可以真正擁有她的機會,陪伴與時間将會是他成功與否的重點,他不能搞砸。
「知道了。」聽着電話另一頭像是深怕她不聽話的口吻,她只想發笑。
三十分鐘之後,她收拾着東西下班了,一走出公司一樓大門口,便看見範東雨站在人行道左側等着她。
「等很久了嗎?」她主動勾起他的臂彎,并在瞬間投給他一個甜甜的笑容,那模樣既甜美又幸福,旁人看了都不會懷疑他們是一對令人欽羨的愛侶。
「妳今天怎麽這麽開心?」範東雨看着勾在自己臂彎裏的手,心底雖很開心,但仍是不解她這突如其來的親密動作。
偶爾若時間上配合得來,他是會順路過來接她下班,她今天卻是特別開心,而她也從不曾刻意的與他有肢體上的接觸,今天也是難得主動的熱情,他很難不去猜想有好事發生。
「因為我想有人來接我,不只是我的護花使者,也會想要順便請我吃頓晚餐,開心是自然的呀。」會主動來接她下班,表示擔心鄧文傑可能會來糾纏,更是證明她在他心底的重要性不曾改變,那麽她何不試着改變她的态度呢?
改變是為了給自己一個擁有他的機會,或許這麽一來日子久了,他身旁沒有再出現其他的女人,與她之間便習慣成自然,多年好友的那條界線開始模糊以後,那麽他們自然會成為一對人兒。
如果這樣的改變始終無法令他有所感受,最終仍是不被當一口事,好朋友就只能是好朋友,那麽她會徹底的死心,但在死心之前,她要求自己給自己一次機會,那機會,此時此刻正握在她手裏呢。
「咦?我只說要來接妳下班的。」
聽見他故意的唱反調,她也跟着故意有了動作。
她用力的将自己的手從他的臂彎裏抽出,接着大步地朝着一旁跨出步伐,将兩人的距離明顯拉開。
「沒有護花使者,更沒有晚餐可以吃,那我想不勞煩你當司機載我一程了。」她指着右前方不遠的大樓建築再說:「我可以找另一個人來當司機,那司機肯定很樂意與我吃晚餐的。」
見她故意說着還不夠,甚至打算移動腳步朝着手指的方向前進,範東雨先是佯裝兇惡的模樣狠厲地瞪着她,但他只用了一秒鐘的時間發揮了川劇變臉的功夫。
他換上過分燦爛的笑容,笑容裏盡是讨好的意味,然後大手一張,便将她的人拉回了他的身旁。
大手搭上她的肩頭,她半是故意的試着掙脫,但她越是反應,他便更是收緊手臂的力道,這正合她的意。
現在這樣被他勾着肩,兩人側身緊貼的模樣,看來更像是一對情侶了。
「別心急好嗎?我剛才的話沒說完呢,我說要來接妳下班,也要請妳吃晚餐,現在除了我之外,不會有別的護花使者出現的,就請妳賞個臉給我個機會吧。」範東雨嘴上讨好,也在同時再收緊了些力道,強迫她跟着他的腳步朝着停車處的方向前進。
他放出視線往四周圍掃了圈,試圖找找看是否有鄧文傑的身影。
他就是希望鄧文傑能夠出現,能夠看見熊靖雪緊密地靠在他的身旁,好來個人比人氣死人,要鄧文傑有自知之明的哪邊涼快哪邊去,別肖想追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