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Part 8

“你走神了,茉莉。”

“啊啊?對不起。”

“是不是困了?我有咖啡。”

“呃,謝謝。”

茉莉接過男孩遞上來的咖啡,是那種速溶咖啡的味道。她擡眼,一室繁華似錦。

——喬治把桌棋都下到地上去了。

“該你了,茉莉。”

茉莉抽出尺子丈量射程。

外面是多麽地黑啊,黑的叫人害怕。喬治的游戲室卻是亮的。茉莉把棋下的心不在焉。她的眼睛總是瞟到窗外,與她相對的只有一個黑洞洞的窗口。連個電話也不打,夏洛克真放得下心啊。

請你看我一眼吧…我難道是空氣麽?難道只有你需要辦案的時候才想得起我麽?

茉莉算好了距離,開始用筆勾畫。炮彈離膛,漂亮的一擊。

茉莉在黑暗中守着小小的光點,守着華美的一場戰役,守着原本驕傲的她自己,然而當她回到貝克街221B的時候,一切都将清零。她原本可以擁有最美好的一切,然而這裏,那個過于迷人的男人,把她的心都掏空了,她再也沒有力氣負擔那樣的愛,可她偏偏又還在負擔着,朝朝暮暮。

茉莉贏了。她告別了眼鏡男孩,轉身進入黑暗裏。

茉莉踏入雨夜。

離開…到哪裏去都行,永遠、永遠不想看到那個男人。她受夠了猜疑、悲傷和背叛。

被雨水沖刷的街道,被雨水沖刷的茉莉。沒有人看見,可茉莉知道自己哭了。她是夏洛克的妻子,為此她等了十年,然而她才知道她要付出的代價遠遠不止十年,誰讓她愛上的是夏洛克,愛上約翰的夏洛克呢?

這樣的局面是否應該繼續維持下去?是否攤牌才是最好的結局?這樣想着的茉莉還不知道,和夏洛克扯上關系的真正的代價是什麽。那會改變她的一生。

茉莉已經注意到有人在跟着她了。她故意走了好幾個街角,仍然沒有把那人甩掉。綁架犯通常不會對她這樣的女人下手,那麽,毫無疑問,她的命運很可能要和梅麗的重疊了。

——即使在極度的悲哀中,夏洛克的妻子仍然是警覺的。

說來,茉莉并不害怕,也許是因為過于絕望了。

她故意挑了一個公園小徑,路旁有着慘白的路燈,路燈下有着公共長椅。很多人穿過這裏回家,因此很晚了也有人時不時路過,并不是作案的最佳地點。但是對她很有利。

她站了一會兒。等那人出來。回頭,霎時震驚。

那個高個,金發的男人是塞巴斯蒂安·莫蘭。他早在茉莉結婚前就确認死亡了。

對方的臉上也是一樣的震驚,似乎是沒料到茉莉會這麽反應。

“你好,我是來帶你走的,茉莉·福爾摩斯。”

“你也一樣,我是來跟你合作的,塞巴斯蒂安·莫蘭。”

莫蘭愣住了,一瞬間,茉莉成了黑夜的操控者。她懂得對方所有微妙的心思,所以她掌握了一切。

在夏洛克愧疚而又沒有成果的三個月中,茉莉展現了她所有的不平凡。也許,茉莉的血液裏本身就有着不安分的因子。試想什麽樣的女孩子會做一份停屍房的工作呢,什麽樣的女孩子會對這樣任性的男人癡迷十年呢,什麽樣的女孩子會被夏洛克接受呢?茉莉在人群中隐藏了很久,然而她本身卻并非她所想的那樣平凡,她一開始就是不平凡的,出色的,愛夏洛克只是讓她綻放了而已。夏洛克何曾落魄到這個地步,這一切都是因為茉莉太了解他,和他玩游戲的是茉莉,而她不想要他有所進展,所以夏洛克陷入了迷局。

茉莉會贏,毫無疑問。因為她賭上的是自己的生命。她為自己寫下的結局是死亡,而真相和破綻都沉入泰晤士河底。她早已安排好梅麗和自己的家人,又放棄了所有的財産,那麽無所畏懼地成全夏洛克又有什麽不可以呢?

茉莉以為自己的生命只有三個月,和夏洛克較量的三個月。當她迷惑地回望自己的一生,是否一切在最初就已注定?是否只有這樣的她才會這樣不顧一切地愛他?如果她另嫁他人她的心能否安穩?為何她的人生偏離了軌道那麽多?如果最後的那一刻到來,她是否還會無悔?

然而最後她還是被命運玩弄了。原本定下的棋局亂了。誰能想到,夏洛克竟然悄悄地給她留了個禮物呢。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茉莉夢到這裏的時候就醒了,枕頭是幹燥的。夜還很長,小鎮的夜晚只有一兩盞路燈的光。她的小公寓很舊了,窗戶有一絲怎麽也合不上的縫隙,吹進來的冷風提醒她現在已經是深秋。她裹着被子坐起來。被子足以禦寒,但不足以止住她想要哭泣的欲望。她沒打開燈,裹得像個大蛋糕坐在窗子邊,借着微弱的光線,注意到對面的斑駁的磚牆上一片常春藤葉落下來。

《最後一片常春藤葉》。這是她留給雷斯垂德的暗號之一,她非常喜歡的短篇小說。也許大多數英國人骨子裏的高傲使得他們不會喜歡美國人寫得東西,但茉莉很喜歡歐亨利。如果可以,茉莉不想要天才,榮譽,和財富,但是她想要剪掉頭發和賣掉懷表的溫暖,還有用生命畫上的常春藤葉。但是上帝沒有給她這些。上帝給了她更好的,給了她夏洛克。

茉莉把自己縮成一團,開始哭泣。

一切都會過去,煙消雲散。她已經撐過了很多的劫難,沒有什麽能在打倒她。只是現在。她仍舊不能釋懷而已。

這是十二月的一個清晨。陽光灑在窗棂上,帶着一點兒暖意。茉莉托着腰走到窗邊,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昨晚睡得非常好,現在精神也非常好。茉莉早已知道她肚子裏的是一對雙胞胎,而且是一男一女。最近小家夥們動的越來越頻繁。茉莉笑了笑,輕拍了下肚子。他們已經忍不住要出來啦。她所感覺到的是一種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過的安詳的舒适感。

茉莉的小公寓離巴特麗爾唯一的醫院有點兒遠。所以在十二月剛剛到來的時候。院長夫人就建議茉莉住到醫院宿舍裏來。因為她懷了一對雙胞胎,所以好心的老太太生怕分娩的時候茉莉無法及時趕到醫院。茉莉也欣然接受了。

莫蘭是個閑不住的家夥。他每天都要送點兒花給準媽媽,還帶來各種各樣的吃的,從橙子到奶酪。茉莉的胃口變得出奇的大,她摸着自己胖了一圈的大腿滿足地哀嘆,從前的身材好歹還是苗條的,現在連曲線也沒有了。

茉莉變得柔順很多,也安靜了很多。她在默默等待完成一個女人的使命。

茉莉的孩子降生在平安夜的夜晚。那晚醫院裏好多人都回家了,外面下了大雪。茉莉分娩的時候,除了幾個護士,凱瑟琳在電話裏說她回不來,在産房外面等着的人只有莫蘭。

茉莉害怕極了。外面很黑很冷。她記得剛來到巴特麗爾的時候,莫蘭趁她睡着時拍過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她看起來糟糕極了。皮膚蒼白,卸掉妝容後眼眶發黑,整個人很瘦,懷着兩個孩子的肚子像是一個不健康的囊腫。而且盡管擦幹了看起來也還是濕乎乎的,她幾乎可以從照片上聞到泰晤士河的水腥味兒。她那時候經常性超時工作,有時還會用煙和酒來振奮精神。她的孩子還在肚子裏就沒受到應有的照顧。現在他們健康的麽?醫生保證過胎兒的狀态很好,可她為什麽這麽不信呢?

茉莉正處于年輕力壯的年紀,在一番掙紮之後,兩個孩子都生下來了,順産。

塞巴斯蒂安·莫蘭把一束康乃馨放在床頭,然後從護士手中抱過孩子們。

“恭喜,小媽媽。”他戳着女孩的小臉咯咯笑起來。茉莉看起來很憔悴,但還是努力對他笑笑。她伸出雙手,但是還沒有力氣。莫蘭坐下來把孩子放在她面前,然後伸出一只胳膊攬住她。茉莉因為這久違的溫暖忽然心裏一動,擡頭看莫蘭的側臉,輕聲詢問:

“Seb,你來為孩子們取名字吧。”

莫蘭訝異地看着她:

“當真?”

“我是認真的。”

莫蘭正襟危坐起來,皺起眉頭看着那個男孩。

“傑克。”

“好,傑克。”茉莉輕輕呢喃。

然後他看着女孩。

“艾米莉。茉莉,這樣可以嗎?”

“可以,”茉莉對他微笑,“我很喜歡。”她覺得不那樣冷了。

同一時間,貝克街221號B。

“邁克羅夫特,這就是你說的效率?!我們差點連南極洲都要去一遍!”夏洛克狠狠地把手機摔在床上。他就知道不能相信他哥!

錯了,有什麽地方錯了...他發覺現在和他鬥争的人不想他想的那樣簡單。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早上并不是一個發文的好時間...(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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