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冬日的陽光最溫暖舒适,下午梁薇和葛雲坐在院子裏,牆壁擋風,兩個人曬太陽閑聊,正值周末,李瑩也在家,小孩子離不開母親,跑到葛雲身邊趴在她身上。
葛雲戲說:“你羞羞臉嗎?這麽大了還纏人。”
梁薇握了一把糖給李瑩,這些糖和零食還是上次陸沉鄞買的,她一向不太愛吃零食,就都剩在那邊了。
梁剛躺在東邊的屋子裏,葛雲透過綠色的玻璃窗能看見床。
她剝開一粒糖喂給李瑩,朝梁薇問道:“你父親和你怎麽會......”
出車禍這事陸沉鄞沒和他們細說,只是說梁薇和她父親關系不是很好。
葛雲餘光瞥梁薇看她神色,梁薇眯着眼享受陽光的沐浴,神情自然。
梁薇也剝了顆躺塞進嘴裏,溫和道:“說來話長,路上起了點争執,和大卡車撞上了。”
葛雲:“現在車禍太多了,開車一定要小心,再怎麽起口角也不能拿生命開玩笑。”
梁薇撥弄着小小糖紙,陽光下糖紙泛着五彩光澤,她淡笑了聲,“他就是想死,現在也随了他的願了......”後面那句話她說的聲音很小,葛雲沒聽仔細。
葛雲說:“怎麽會有人想死呢?”
梁薇:“他本來就該死。”
葛雲擡頭被陽光照的眼睛都睜不開,她的臉被曬的紅撲撲的,皮膚有些粗糙,不似梁薇,臉蛋細膩光滑,長時間的操勞可以讓女人迅速老去,葛雲蜷着雙手試圖能尋找一個地方将自己藏起來。
她柔柔道:“你父親是做了什麽事嗎?”
天空湛藍,白雲飄飄,萬籁寂靜,突然遠處一聲不知名的吆喝打破這個畫面。
梁薇低頭将糖紙折成千紙鶴,“坐了十三年的牢。”她不想說出那件事,只用坐牢替代他的罪。
葛雲長長的嗯了聲,“十三年,能贖清他犯的罪?”
梁薇:“就算是一輩子他也不能贖罪。”她把李瑩招過去,将千紙鶴送給她。
葛雲拉住李瑩,說:“拿了別人東西要說什麽?”
李瑩捏着千紙鶴,似乎十分喜歡,真誠的道了聲謝謝。
葛雲說:“你現在準備養你父親?”
“也不是養,就讓他這段日子稍微過的舒心一點吧。”
葛雲彎起眼睛笑得很好看,梁薇這才發現她其實長得很清秀,五官也是,可能不保養所以看上有些蒼老。
葛雲扯開話題說:“小陸這兩天挺晚回來的吧。”
“嗯,那工作很累。”
“我也不知道他舅反對什麽,雖說家庭條件方面确實存在差異,你們可能不合适,但我覺得你不是看着錢的那種姑娘。”
糖在口裏融化的很快,梁薇被甜的有些牙齒疼,她笑着說:“陸沉鄞他很好。”
葛雲:“我嫁給他舅的時候他就跟着了,這幾年相處下來,雖然沒啥錢,但人确實好的很。他不像他舅舅,脾氣很好,人也細心,招人喜歡,小瑩對他可親了。”
梁薇輕輕嗯了聲,漾着淡淡笑容,看起來幸福至極。
葛雲瞥了她一眼随即挪開視線,陽光忽然被雲朵遮住,沒了陽光一下子就變冷了,這就是冬天,溫暖是短暫的,寒冷才是本質。
這天也是奇怪,白天還是晴空萬裏,到傍晚的忽然起風下雨了,一瞬間溫度就降了十來度,突如其來的溫差讓人倍感不适。
梁薇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看遠處的景色,空曠的田野只有大片的枯樹林,風一刮,電線杆似乎都在搖擺。
她打了個電話給陸沉鄞,他很久才接。
梁薇聽到他那邊的聲音很嘈雜,風吹過留下呼哧呼哧的刺耳聲。
他喘着氣,有點急,問梁薇怎麽了。
房間裏打着空調,很溫暖,梁薇想到他在外面風裏來雨裏去有些心疼。
“你今天什麽時候回來?外面下雨了,還要做到很晚嗎?”
陸沉鄞:“嗯,突然就下雨了,這邊還有兩車沒裝完,估計要很晚,你早點睡。”
“你......”話到嘴邊梁薇改了措辭,“你自己當心點,別受傷。”
她本來是想問他冷不冷,中午有沒有好好吃飯,可轉念一想他總歸會說不冷,事實是他很冷,總歸是這樣。
這幾天他回來的晚,梁薇會給他留燈,客廳裏亮一盞,二樓小廳裏亮一盞,房間裏亮一盞,她晚上做直播睡的也晚,有時候剛眯上沒一會他就回來了,聽到動靜看到樓下沒了燈光她就知道他回來了。
直播的效果沒以前好,有人說想看她穿性感的衣服,可梁薇就是穿居家睡覺唱歌,不化濃妝也不做頭發,有人說她這是轉型了,從禦姐變成清純|學生妹了。
之前網上的謠言已經淡下去,網絡總是這個樣子,網民插完一刀就走,也不會記得自己帶給別人多少傷害,總以為自己的三觀是正确的,自己的想法是正确,與之不同的都是不對的。
梁薇想起陸沉鄞說改天也試試,她正了正麥,說:“改天讓我男朋友來唱一唱怎麽樣?他的音色比我好。”
此話一出,彈幕瞬間比剛才多了五倍,白字成行滑過,看的人眼睛花。
有人說:你男朋友是不是那個總裁?
有人說:女神居然有男人了!
有人說:你們上過床了嗎?
有惡言惡語也有甜蜜祝福和鬼哭狼嚎。
這行做久了,她能自動把那些壞話過濾掉。
梁薇看着彈幕淡然一笑,說:“我男朋友很帥。”
這句話炸出不少妹子,直呼想一睹真容。
梁薇吸女粉的原因是,她沒整容,有唱功,和外面那些妖豔賤貨不一樣厚愛成婚。
梁薇:“改天等他有空了,我讓他來唱。”
她直播只開兩個小時,晚上六點到八點。
葛雲敲了敲她門,她直到梁薇在工作,她手裏端着飯菜,梁薇接過,邊吃邊和網絡那頭的人閑聊。
有人說:你吃的那是什麽,看起來很好吃。
梁薇:“是朋友做的,肉沫茄子,紅燒肉,魚湯。”說完她看向站在門口的葛雲,感謝的一笑。
朋友二字讓葛雲眼睛睜大,她望着她,眼眸幽深,欲想說些什麽卻還是沒說,轉身下樓。
葛雲的手藝很好,可能因為都是龍市人,她做的飯菜很合梁薇胃口。
有人說:主播你少吃點,胖了就不再是尖下巴了。
有人說:恕我直言,主播已經胖了很多了。
葛雲去梁剛房間的時候梁剛正趴在床邊上嘔吐,中午吃的飯菜吐了一地,滿屋的酸澀味,味道嗆人。
她平靜的看着梁剛,等他吐的差不多了,去外頭拿拖把拖地,順便給他拿了個盆。
“等會想吐就吐這裏。”
梁剛伸手想抓她衣服,葛雲往邊上一讓,他抓了個空。
“毛巾......給我......毛巾......”梁剛最近連講話都不利索了。
葛雲拿毛巾給他,也不幫他擦。
梁剛:“你是什...什麽保姆,會不會......會不會伺候人......”
葛雲背對着他,終于把污穢物清理幹淨,她握着拖把柄開始覺得自己的雙手都是臭的。
整理完,她喂他吃飯,梁剛卻搖頭說吃不下。
葛雲難得和他說話,說:“不吃飯沒力氣,你老了,很容易出事的。”
她把豆腐拌在飯裏,喂梁剛,“吃幾口也好。”
一碗飯梁剛吃了三分之一,他實在吃不下。
梁剛:“我肚子不舒服......你告訴梁薇......讓...讓她帶我去醫院看看。”
葛雲:“你只是水土不服而已,就忍忍吧。”
梁剛來火,覺得這個保姆聽不懂人話,他想發火,胃裏卻像火燒似的,翻江倒海的感覺又襲來,這一吐,剛才吃的飯都吐在了被子上。
葛雲:“我給你洗被子去,你好好待着。”她扛走梁剛的被子,剩他一個人躺在那裏冷的發抖,想大聲喊卻偏偏沒力氣。
外面風大雨大,有幾道閃電閃過,在冬天似乎很少見到閃電,葛雲在一樓的浴室裏洗被單,被那白光吓一跳,随即苦笑起來。
“如果老天爺真要劈人,希望您能長長眼睛。”她說。
七點四十五分左右,葛雲上來問梁薇要新的被褥,說梁剛弄髒了被子,老人沒被子蓋。
凍了一個多小時的梁剛早已渾身僵硬,當葛雲把被子扔到他身上的時候他罵不出什麽有力道的話只能用那雙老眼瞪着她。
葛雲幫他掩好被角,輕輕的說:“沒被凍死就已經很好了。”她說的很輕很柔,就像是藏在黑夜裏的一把刀,明明不見蹤影卻能讓人毛骨悚然。
八點整,梁薇準時關直播,本來是早就關了,因為有閃電,可後來沒再有了。
這天氣,十分怪異。梁薇甚至覺得那白光是不是她的錯覺。
她撐着拐杖回卧室,剛躺下卧室的燈啪嗒黑了,她望向窗外,樓下也沒燈光了。
梁薇開手機手電筒,摸索着起來。
風帶着雨拍打在玻璃窗上,噼裏啪啦的響聲宛如古代戰場上的千軍萬馬。
她按了按燈的開關,沒用。
外頭轟動突然一個雷,白花花的閃電一閃,仿佛能劈到人身上,梁薇被突然的雷聲吓一跳,她握緊拐杖往外走,停在樓梯口,她沒辦法走下去,下午去曬太陽還是葛雲扶她下去的,很費勁。
“葛雲,你在嗎?”梁薇那手電筒往下照,手機的手電筒不是很亮,根本看不清什麽。
底下沒人回應。
梁薇又挪到陽臺上,院子裏漆黑一片,陸沉鄞的家裏倒還有燈光。
可能是電閘跳了。
“葛雲——葛雲——”梁薇朝底下喊了兩聲,她似乎不在梁剛的房間。
梁薇見沒人應答想着還是回卧室睡覺吧,等陸沉鄞回來了再說。
她剛走到小廳,便聽見什麽嘶嘶嘶的聲音。
她止住腳步,仔細一聽,确實有那聲音,不像是外面的。
外頭一道閃電亮過,一瞬間照亮整個小廳,只見樓梯口那裏有一條黑蛇半之直着身子面朝梁薇,邊吐信子邊微微搖動。
梁薇心一驚,她抿住唇讓自己不發出一丁點聲音,即使亮光一剎那的閃過,但她十分确定自己沒看錯,在她面前的是一條活生生的蛇,它漆黑的眼睛像是無底洞。
周圍寂靜,細微清晰的嘶嘶聲吐露着危險的氣息。
梁薇腦子亂作一團,她不知道為什麽這裏會有蛇,為什麽蛇會在她家裏。
恍惚間她突然想起那時候陸沉鄞說,前面那個老倉庫裏有蛇,他以前還抓到過,還拿去賣了。
又是一個閃電,蛇依舊維持着那個姿勢,梁薇也不曾動過。
她慢慢把手伸到後面,憑感覺解開手機鎖,試圖撥陸沉鄞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