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3)
床榻。那裏,男的已經脫得只剩一條中褲了,女的比他多了一條桃紅肚兜兒,眼裏春情似水,手繞到脖頸後,再一揚手,肚兜飄落。
隋雙雙:“啧,才C嘛。”
“‘西’?”
隋雙雙比了個很猥瑣的手勢:“就是胸部一只手就能握滿的意思~”
宮小蟬默默看向自己的小饅頭。
“‘西’很小嗎?”
“男人都喜歡大的呀,越大越好。”
宮小蟬若有所思。
半盞茶後。
宮小蟬:“光了……”
“光了呢。”隋雙雙摸着下巴,“這男的腰看着還不錯,就不知道能做多久。”
宮小蟬眨眨眼:“一般人能做多久?”
隋雙雙難得地噎了一下,根據自己唯一的經驗算了個平均值,不負責任地宣布:“怎麽也得有一個時辰吧。”
“哦……”
——一個錯誤認知就這麽烙進了宮小蟬的腦海。
過了會兒,宮小蟬疑惑道:“那個女的看起來很難受。”
“那是爽的。”
“?”
“唔,也可能是裝的。看下去就知道了。”
又圍觀了一會兒,宮小蟬有些膩味了:“我去買點吃的,你要我幫你帶點什麽嗎?”
“诶,你不看了?”
“看。可還有一個時辰呢,幹站着多無趣啊。”
“你還真的把這個當3D電影……這個時代可沒有爆米花……啊。”
床榻的搖晃聲陡然停止,昏暗裏只剩男女的喘息聲。
宮小蟬愣了,訝異:“結束了?”
“看起來是這樣。”
“不是至少一個時辰?這才一刻鐘。”
“這男的早洩。”隋雙雙啧了一聲,“還以為能多看幾個花樣呢。”
宮小蟬不太明白,但她知道課程結束了。
“那走吧。”她摸摸肚子,“我想吃灌湯包。”
“我知道有一家湯汁味道特別醇厚!帶你去!”
……
果然是絕妙的湯汁,肉香濃郁,滋味豐潤。
隋雙雙滿足地嘆口氣,擡手又打了一碗奶白色的骨湯,攪動着湯勺感嘆:“以後我一定會經常想起這家店的。”
宮小蟬有些疑惑,隋雙雙解釋:“南珂已經找了過來,我們要搬家啦。”
“……我以為師父和白先生是好友。”
“那兩個人關系很複雜啦。”隋雙雙擺擺手,“不過你不用放在心上,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無聊的賭約而已。”
又是“賭約”?
她這位師父,似乎真的很喜歡與人打賭。因為修仙之途平坦得波瀾不興,所以才不斷給自己尋些小玩意打發時間?
“雙雙覺得我師父是個怎樣的人?”
隋雙雙不答,含了一大勺骨湯,眼睛眯起:“這湯熬了兩個時辰,你嘗嘗。”
宮小蟬不明所以,依言抿了一口。确實美味,觸感像絲綢滑過口腔,濃香撩動人心。
隋雙雙的聲音不緊不慢地響起,“男人呢,就和熬湯一樣,起初總是單薄寡淡,越到後面越有味。不過你家師父嘛……”她笑得促狹,“這位大概是朵奇葩,許多年前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就已經不是骨湯,而是品湯的人了。”
宮小蟬咀嚼着這番評價,下了結論:“所以,我師父很久以前就已經喜歡男人了?”
“噗——”
宮小蟬迅速閃後,嫌惡地避開某人的“口水湯”。
“……我發現,”隋雙雙抹掉嘴邊的湯漬。“小南南這個師父當得也挺不容易的。”
宮小蟬回以疑惑的眼神。
隋雙雙揮揮手。“總之,你只要知道你師父很好很強大很傲很高冷,但他這個人呢,其實很護短的。你,好好抱大腿,天天獻殷勤,總有一天他能看到你的真心噠~”
宮小蟬沉思,嗯,聽着好像很有道理……又好像什麽都沒說。
窗外忽然傳來喧嘩聲,宮小蟬潦草地望向聲源,然後僵住了。
初春,行人的衣裳大多輕薄淡雅,那襲華貴的紫衣像是皇家園林裏的牡丹錯栽到了寺院,一抹豔色格外顯眼。
他立于碧柳下,長身玉立,擡手折下一段金綠色的嫩柳枝,把玩了一會兒,忽然仰首,沖她悠悠一笑。
宮小蟬表情平靜地收回視線,擱下茶壺,拿起茶杯才發現茶倒多了,輕輕一碰就溢出來,濕了她滿手。
抹去水漬,她擡臉對隋雙雙說:“我去買點東西,你先吃。”
等她下到客棧門口,柳樹下已經失去了那抹亮紫,宮小蟬定定瞧了那棵柳樹一會兒,忽然返身走向另一個方向。
她不知道她前腳剛走,南珂後腳就來到了這條街,而他身旁的白申,一眼就發現了酒樓二樓上依窗而坐的隋雙雙。而此時,宮小蟬正循着公儀厭的獨家記號一路疾行,很快找到了江心上的男人。
他坐在汀州特有的蓮花舟上,單手支頤,衣袂生風,好不惬意的模樣,一個碧衫青年立在船頭為他撐着船,綠波在小舟四面漾開。
“……悠哉死你算了。”宮小蟬鼻子裏哼一聲,尋了條竹筏,竹蒿一撐,小舟蕩開老遠,很快追上那條慢悠悠的蓮花舟。
她抛開竹蒿,足尖輕點便要躍上公儀厭的木舟,公儀厭突然輕飄飄地吩咐:“荊戈。”
碧衫青年二話不說就一掌劈過來,宮小蟬人在半空避無可避,咬牙接了他這一掌,身體向後落回自己的木舟上,胸口氣血翻湧,那名為荊戈的青年緊追不舍,第二掌力若千鈞地追過來,她閃身避過,眼角餘光裏看到公儀厭正笑吟吟地看着這邊,頓時便有些着惱。
心裏有氣,動作反而放緩下來,她清楚自己內功修為不是荊戈對手,右手往随身錦囊中一探,捏出一疊禦火符,左手掐個法訣,一指荊戈,三十六張黃符齊齊化做明火,生了意識般沖向荊戈。
“哦,這招‘十方紅蓮’倒是不錯。”公儀厭撫掌而笑,聲音卻含了些揶揄,“讓我猜猜,你身上還有多少這樣的符箓,三百張?五百張?——阿荊,若你半刻鐘內勝不了她,也不必回宮了,自己去江底反省吧。”
他話音方落,宮小蟬便感到荊戈出手更狠,轉眼間三十六漲火符齊齊被他掌風迫入湖中熄滅,而他本人空手一召,一柄蒼色長劍憑空落入手中,周遭溫度陡然下降。
憑空召物,若非他身上帶着四品以上的乾坤袋,便是他的修為已邁入築基期,有了自己的墟鼎。
“我認輸行了吧!”又是一把火符擲出,逼退荊戈,她橫了公儀厭一眼,“讓他住手。”
公儀厭笑意加深:“阿荊,不許用左手。”
宮小蟬蹙眉,只見荊戈果然長劍将換到了右手。……這人是左撇子?換手是為了降低戰力?變相降低通關難度?
然而對上一個築基期修士,無論對方的劍使得順不順手,宮一兩都只有俯首認輸的份。
煩躁地皺眉,想起還在酒樓裏的隋雙雙,宮小蟬決定放棄和公儀厭講理,右手再次探向錦囊,摸出一面小旗子,小旗子迎風便長,眨眼變成一面半人多高的長幡。
荊戈不識貨,卻謹慎地止住了攻勢,打量着湖風中旗幟依然紋絲不動的長幡,另一邊,公儀厭身體微微前傾,眼中流露些興味。
“南珂那個小氣鬼竟然舍得将這個給了你。”
笑容如漣漪般擴大,公儀厭滿意地看着宮小蟬,宛如注視一塊親手打磨出來的罕見祖母綠:“看來他挺看重你的麽。”
作者有話要說:
天亮後我就要回外婆家了,如果不能及時回複評論,一定是因為我的手機又連不上數據了QAQ……
☆、做賊心虛
公儀厭不知道的事情還有許多,比如為了幫宮小蟬升到煉氣期初階,南珂那被戲稱為“所有醫修都想在夜裏悄悄光顧的靈藥庫”已經空了近三成,過去一年南珂在宮小蟬身上投注的人力物力和關注比他過去三百年加起來的都多。
令人無言的是,似乎因為靈丹仙藥吃得太多的緣故,她的血肉開始對妖物具有某種吸引力,暇空曾騙了宮小蟬一瓶血拿去做藥餌,結果意外的好用……
比凡人強不了多少的宮小蟬,在這弱肉強食的修真界裏就像古神話裏那個前往西天取經唐朝和尚一樣,放哪兒都不放心。
好東西都已經吃進了肚裏,看不到效果就算了,如果連人都沒了,那他這些日子的辛酸才真是打了水漂。意識到這一點的南珂,很認命地去自己的私人寶庫,給徒弟挑了各種防身用的寶貝,再親自教她怎麽用……
所以,別看宮小蟬個頭小小衣衫單薄,她身上的寶貝全丢出來,能“咚”一聲把腳下的船壓沉。
在宮小蟬拿出那面六品的“玄龍離火幡”後,公儀厭就知道荊戈勝不了她,但他卻笑得更開心了,因為他已經知道了南珂對這個徒弟的态度。
心情大好的男人喚停了荊戈,碧衫少年收回手中的劍,落回他身旁,垂首而立。他自始至終一言不發,像一株沉默的白桦樹,将一切都交予西風。
宮小蟬望向公儀厭,臉上沒有笑意:“滿意了?”
公儀厭坐在船舷上笑,安撫無理取鬧的孩童似的,拍拍身旁:“來,和我一起看看這汀州的風景吧。”
瑰麗的紫衣之上,那張俊美得近乎妖孽的臉上勾着熟悉的笑,唇色豐潤,唇形卻截然相反的單薄,像一幅色彩飽滿卻筆鋒銳利的工筆畫。
宮小蟬望着他,眼裏漸漸透出些複雜的神色來,輕哼一聲,沒坐到他身旁,反而自懷中摸出一小卷紙箋,丢給他:“幽冥泉的下落我還在查,這是九嶷昆華峰與丹離峰的建築分布圖與水文圖,你看看有沒有可能藏着幽冥泉的地方。”
公儀厭握着紙箋,含笑道:“辛苦了。”
宮小蟬扯扯唇:“如果讓我發現你騙我,你就完了。”
“哦?宮山主打算怎麽收拾鄙人呢?”
“我知道我打不過你。”宮小蟬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衣袖,她這個動作看起來很像南珂,“我會把蕪花谷的位置在摩天宗廣而告之,讓那些武癡們都知道,蕪花谷住着一個叫公儀厭……不,是叫白瞳的天下第一高手,劍術陣法無一不精,請他們……自由取用。”
“……”
“你讓荊戈跟我打,我知道,你是想看我有沒有認真修行,但我讨厭這種試探。”她的眼睛很幹淨,在裏面公儀厭看到很多認真,還有一點沒藏好的委屈,“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幽冥泉的下落,不用誰提醒我也會盡力。”
公儀厭靜了靜,忽然低低笑起來:“好似是我枉做小人了。不過,你真的覺得你已經盡全力了嗎?”
宮小蟬一怔。
“九嶷的南珂是多驕傲的人,你或許還不知道。”公儀厭說,“看你的氣色,想來這一年你在九嶷過得不錯,雖然你拜在南珂門下有些時候了,但你還沒見過他生氣的樣子吧?”
宮小蟬不出聲,她知道公儀厭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她等着他真正想說的話。
“你的時間不多。”公儀厭輕嘆,“只有九嶷的掌門才能知道幽冥泉的所有秘密,若你不能成為南珂最得意的弟子,即使将來南珂當上九嶷的掌門,你也沒有機會觸碰那些核心機密。”
“六年後的賭局,我可以讓荊戈輸給你,但你要是自己不夠強大,不能讓南珂完全信任你,那麽一切都是空談,倒不如你現在就離開九嶷,天高海闊,比起複活一個死人,你可以選擇一些更容易也更有意義的事。沒人會嘲笑你。”
宮小蟬冷冷地瞧着他:“說夠了?你的激将法可以更差點。放心,我不會放棄,你只要确保你給我的情報是正确的就行了。我的事也不用你管,我們各取所需。”
那表情應該是生氣的,甚至可以是惱恨的,恨他言語如刀,但這一刻,公儀厭卻覺得她只是在傷心,有種明明很難過,卻要鼓起全身氣力去對抗全世界的疲憊,掩飾不住地從這個年輕的軀體裏透出來,讓他的心罕見地軟了一下。
“……以前在萬獸山中受的傷如何了?”他難得發自真心地關心她,“瞳術反噬造成的血管撕裂,藥力的作用十分有限,只能靠體內真氣慢慢将養着,那之後你有好好休息吧?”
“托你的福,這雙眼睛還能用。”宮小蟬也不想繼續先前的争執,順勢變了話題,忽然想起一事,微微揚眉問:“你那瞳術,确實是你的獨創的功法?”
公儀厭一怔,道:“怎麽,你……”言猶未盡,他驀地望向遠處的江岸——那裏,一點白影宛如春雪,越來越近,逐漸擴大成一團雪球,雪球越滾越大,最終來人的五官輪廓變得清晰可見。
“來得挺快。”公儀厭坐在原地,手搭涼棚望着南珂,“小蟬兒,令師看起來心情不佳呢,你猜是因為誰?答案一,因為你,答案二,因為我,答案三……”
“現在是說風涼話的時候嗎?”宮小蟬苦惱地望着那個已經來到岸邊的人影,轉頭盯住某人,威脅:“我是追着你的标記來的,如果因為你害我被他懷疑的話……”
公儀厭搖搖頭:“唉,做賊心虛,連腦子都變笨了。”
宮小蟬瞪他,大有“再唧唧歪歪吊人胃口我就把你丢進江裏喂魚”的意思,公儀厭笑容不變:“我有沒有說過,你生氣的時候眼睛特別好看……好吧,放下離火幡,你知道我最讨厭和美人動手。”
宮小蟬面無表情,手裏長幡在風裏嘩嘩響。
公儀厭單手撐着船舷,笑意盈盈,荊戈在他身後,手按着劍柄,大眼睛黑沉沉地盯住宮小蟬——無論從什麽角度看,這都是個以多欺少一觸即發的糟糕局面,而勢單力薄的少女明顯處于下風……
南珂就是在這時候,掠過水面,穩穩落在她身前。
“喲,這不是九嶷的南珂真君麽?”公儀厭挑起眼皮,沒有一點要站起來的意思,沒骨頭似的坐在那兒,偏偏他的神情又是那麽矜貴,仿佛他正在高高的玉座上俯視衆生,“一年未見,南珂真君瞧着更仙氣飄飄了,看來這些日子過得很是自在,沒怎麽費神思,難怪你這弟子……”
他啧啧兩聲,一句“弟子不成才師之過”的潛臺詞無遮無擋地寫在臉上。
“一年未見,你倒是更無賴了。”南珂唇角揚着,語調卻有點涼,“偷偷摸摸地來尋我弟子的晦氣,莫非一向自視天下無敵的公儀家主也怕自己會輸?”
公儀厭微微一哂:“可真敢說,就憑你那剛進入煉氣期初階的小徒弟?我們阿荊三個月前就築基了。”
他拂拂衣袖起身,輕慢地瞥了宮小蟬一眼,視線轉回南珂臉上,似笑非笑:“上點心吧,我可不想等了七年,最後只等到一個無聊的賭局。”
“我的弟子我自有計較,不勞旁人費心。”
公儀厭哼笑一聲,召出一只吞雲獸,臨去前,斜斜瞟了這師徒倆一眼。
這一眼落在各人眼中,含義截然不同。
獸足生雲載着公儀厭升入碧空,荊戈一聲不吭禦劍跟上,淨空中很快失去了兩人的蹤跡。
南珂的目光掠過一旁有着火燎痕跡與劍痕的木舟上,眉心微微擰起。他知道公儀厭是個亂來的,賭局中跳過師父兀自考察起別人的徒弟來,也确實是公儀厭做得出來的事,不過……
還真是讓人火大。
南珂轉回去看徒弟:她一只手還攥着離火幡,另一只手揪着幡面,無精打采的,整個人散發着一種灰暗的低迷氣場……
南珂打量她好一陣,确定她連衣角都沒破一塊,看來那個叫荊戈的小子手裏還有些分寸……大抵這場比鬥裏,敗者唯一受傷的便是少年人的驕傲了。
“輸便輸了,沒什麽丢人的。”南珂神情平靜,倒不如說他一直很清楚徒弟的斤兩,對上築基期,意料中的失敗,不能激起他半點情緒。
“我沒輸。”
“嗯……嗯?”南珂結結實實怔了一下,才道:“你沒輸?”
“我用五行符壓制了他,後來他使劍,我正要祭離火幡,你就來了。”
南珂靜了靜,忽然對宮小蟬有些刮目相看。
“做得好。”他稱贊,心情很好,“那你低着頭作甚?”
宮小蟬慢慢擡頭,大眼睛裏含着兩包眼淚,眼圈通紅。
“我、我用火符時不小心熏到眼睛……”
“……”
作者有話要說:
☆、為師替你把關
這場說走就走的旅行,終止于一個溫暖的春日。師徒二人回到九嶷時,山上的九葉海棠都開了,花香馥郁芬芳,花枝與綠葉将日光分割成一塊塊琥珀色蜜糖。
時值春分,內門弟子們新一年的課程即将開始,宮小蟬和單潺潺一起交了課程報名表,領完課本,單潺潺說他有件事想和她單獨談談,宮小蟬沒多想就跟他去了,兩人來到昆華峰的蓮池邊。
這天的風有點大,宮小蟬皺着眉掠了掠劉海,就在此時單潺潺停下了,回過身來注視她,慢慢道:“有件事,我想了很久。”
他的表情太嚴肅,宮小蟬也不由得認真起來:“你說。”
“小蟬,你是我見過的最适合修習魔淵門術法的人,你拜入我門下,做魔淵門的弟子吧。”
宮小蟬愣了半晌,回過神來立即道:“我拒絕!”
單潺潺點點頭:“其實我也覺得你做普通弟子太可惜了。”
“這不是重點……不過總之你明白就好,我是不會加入魔淵門的……”
“那只有這樣了,你嫁給我。”
“……”宮小蟬呆了幾秒,臉上劃過一種很奇怪的神色,聲音堅定:“不要。”
單潺潺睜大眼:“為什麽?”
宮小蟬抿唇:“……為什麽你想娶我?”
“你嫁給我,我們就是魔淵門的創始人,我記得魔淵門所有的心法,我負責傳授,你以門主夫人的身份招攬門徒,至于門中其他元老……”他一臉沉思,“魔淵門的總壇雖位于南方,但起源地卻是在北面,雖然離長老說的創立門派時間提早了幾百年,不過這也沒什麽大礙……”
“……你給我等下!”
單潺潺一愣,不解地看過來:“怎麽了?”
宮小蟬無言地看着他,深吸口氣,“……先不說為什麽你突然對建立門派這麽熱心……所以說你其實只是想讓我給你跑腿嗎?”
“你想得美!跑腿這麽有技術含量的事你以為誰都能做嗎?身嬌體弱的,你頂多是吉祥物!”單潺潺想了想補充一句,“吉祥物裏的頭名。”
宮小蟬沒空吐槽他那些稀奇古怪的詞彙,擰着眉:“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啊!對了!你現在是個女的!女的和女的怎麽在一起?”
“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單潺潺不以為意,“這個狀态只是暫時的。”
宮小蟬有點吓到:“……貴派還有女變男的心法?”
單潺潺瞟她一眼,仿佛有些鄙視,卻換了個話題:“我現在還不能離開九嶷,不過時間也不會太久,在那之前你先耐心等等吧。”
“不用你說我也會留在這裏,但是和你沒關系……”宮小蟬深深無奈,“說到底你就是要發展門徒吧,沒有我你也可以做得很好,何必非要纏着我?”
單潺潺詫異地看着她:“你是真傻還是裝的?”
“呃?”
“當然是喜歡你才想你進魔淵門啊。”
宮小蟬呆了。
喜歡?因為喜歡所以才想和她在一起?
男婚女嫁……兩個相愛的人生兒育女,相護扶持,少年夫妻老來伴……然後其中一個先死去,另一個要麽苦痛度日,要麽直接殉情……
她已經看夠了這樣的例子,她才不要像母親那樣,為了所謂的愛情不顧一切,眼裏除了丈夫什麽都看不到……
……等下,她雖然挺喜歡單潺潺的,但是還沒到那種愛得死去活來的地步……所以其實他們還挺合适的?
……不對不對!單潺潺想要的應該是傳統意義上的妻子吧,她不能因為覺得他挺合适就坑了人家啊,再說了,她肩上還背負着找到幽冥泉然後複活她爹的重任呢,這會兒就嫁了,難道讓單潺潺跟她一起潛伏在南珂身邊當細作?
她在這裏糾結,突然手裏被塞進了一個溫暖的瓷瓶子。
單潺潺:“這個收着,十日吃一粒。”
修仙世家總有些世代相傳的秘藥,養護仙骨拓展經脈,都是極好的。單潺潺前世是門主,除了修煉什麽也不幹,別說煉丹,就是給他一盆仙人掌都能養死。許多秘藥都是單母給“女兒”的嫁妝,滋養仙骨靈驗如神,單潺潺之前也給了宮小蟬不少,他從不提這些藥的來歷,宮小蟬也以為是尋常補藥,随便吃着,過了幾個月,瓶空了,仙骨仍是铮铮的一兩。
要知道,那幾個月裏,宮小蟬肚子裏裝的可不僅僅是單潺潺的秘藥,南珂那裏各種仙草靈丹更是流水般地送過來,間或有淮道派唐京送來的幽谷靈花,以及暇空的海外仙果……
也只有宮小蟬能這樣胡吃海塞,換了別人早就補得鼻血橫流面無人色了。單潺潺也被宮小蟬無底洞般的體質驚到,但他一條道走到黑的性子,非但不氣餒,反而激起了好勝心,非要找出強化仙骨的辦法來。
他不是真傻,幻境中他就确定宮小蟬并非魔淵中人,但她的瞳術又确是魔淵獨有。單潺潺雖然自稱魔淵門門主,其實還未完全繼承魔淵門,對教內秘辛亦是一知半解,他斷定宮小蟬與本門有淵源,可惜她怎麽也不肯告他她從哪裏學到的瞳術。
他拜了淮道為師,住在青遐峰,丹離峰與青遐峰相距數十裏,一個臨近九嶷山脈東邊的太陰海,一個卻在九嶷的最西邊,饒是如此,單潺潺每隔十天半月,總會出現在丹離峰上。
單潺潺告訴宮小蟬,魔淵門是千年後大陸上第一厲害的門派,門內弟子雖然不多,但個個都能以一當百,五行長老就更了不得,随便哪個都能幹翻知命期的上仙。
宮小蟬當即表示鄙視,就吹吧,看他修煉的功法,分明是魔道那一派路子,這種修行方式前期高歌猛進,但越到後面心魔越重,能不能修到“元嬰”都難說,還想幹翻比元嬰高一級的“知命”?
“魔淵門真那麽厲害,那次拭劍大會上你怎麽還敗給季川?”
“你知道什麽,我到‘單潺潺’身上的時候她都十二歲了,光蕩滌她體內的本門心法就費好了我大半年,何況在單家根本找不到能放心修行的地方。”
“十二歲……你奪舍了她?”她的語氣不自覺地有些冷。
單潺潺瞟她:“我附到那個小丫頭身上時,她已經斷氣了。”
“……哦。”她聽說過這件事,大家都說那時多虧南珂打跑了魔修,這才救了單潺潺母女,“抱歉……”
“不必道歉,說不定有一天我真的會奪舍。”
“……”
“奪舍又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心法,你去九嶷的禁|書閣看看,裏面一定也有。”單潺潺冷笑,“怎麽,現在才覺得我危險?當初告訴你魔淵門門中教義時你就該清楚我是怎樣的人。”
宮小蟬迎着他逼視的目光,表情平靜:“知道和看到是兩回事。”
“那現在呢,你要告訴你師父,這個身體藏着一個魔修嗎?”
“你希望我去說嗎?”
單潺潺面無表情,宮小蟬望了他一會兒,嘆氣,站起來,握住他的肩。
能感覺到衣料下的肩線因為緊張而堅硬,仿佛随時要暴起傷人,可她看着的那雙眼裏卻是冰冷的,又冷又脆。
“我為什麽要說?”她凝視他,“只要你不對我身邊的人出手,你就永遠是我的朋友。”
單潺潺眼中依稀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随即撣開她的手。
“……誰要當你朋友,叫我門主大人!”
“門主大人~笑一個!”宮小蟬嬉笑,心裏卻悄悄抹了一頭汗。
不知怎麽,忽然想起了單潺潺第一次在丹離峰遇到南珂時的情景。
單潺潺那時的眼神很冷,像看一個仇人,當時她就在他身旁,替他捏了把冷汗,就怕南珂看出這個“單潺潺”已經不是本尊。
這事委實詭異,無論怎麽看,南珂都應該是他的恩人,畢竟若非南珂出手相救,真單潺潺的軀體早在十二歲的時候就被魔犬分而食之,怎麽也輪不到假單潺潺借屍還魂。
也許最合理的解釋是,千年後,假單潺潺和南珂之間發生了什麽……令他十分忌恨的事。
……
那天在蓮池邊,宮小蟬到底沒同意單潺潺的求婚,連他給的靈藥都不要了,看在單潺潺眼裏這完全就是她“急着劃清關系”的訊號,怒火上頭,他連瓶帶藥全丢進了蓮池,還想繼續發飙,卻突然收到家族的急信。
單潺潺匆匆離開了,宮小蟬一個人在蓮池旁,待到夜□□臨才回去。
離開課尚有三天,宮小蟬天天待在入微宮中,起初想着單潺潺的事,後來心思便漸漸轉到如何增加修為上。公儀厭有句話說得很對,若她不能成為南珂最得意的弟子,将來即使他當上九嶷的掌門,她也沒有機會觸碰那些核心機密……沒機會知道幽冥泉的秘密。
有時南珂會看到她坐在欄杆上,久久地凝視下面流動的溪流,神情深沉得像個小老太太。
南珂不知道她這幾天對着數日前隋雙雙塞給她的那堆雙修秘籍,日思夜想,胸中的盤算變了又變。
春光妩媚,自假山中流出的清泉散落空中,日光下,水霧中開出一道迷蒙彩虹,宮小蟬在那兒坐得久了,鬓角上都沾了些水珠。
自她來入微宮已有一年有餘,個頭比去年高了些許,眉眼卻與從前毫無二致,鵝蛋臉,大眼睛瞪人的時候常帶着股稚氣,像在跟人撒嬌。
這雙大眼睛現在垂着,眼睫密密下垂,很有些可憐兮兮的意思。
作為一個好師父,為陷入困惑的徒弟排憂解難也是必不可少的。這麽想着的南珂,心情不錯地走過去。
他胸藏千般溝壑,自信無論遇到怎樣的問題都能為她排解,然而當他聽完宮小蟬的“苦惱”後,亦是愣了許久,方道:“你說的,都是真心話?”
“弟子所言句句真心。”
南珂靜了一陣,擡手拂去她鬓發上的水珠,卻不出聲。
宮小蟬逐漸感到煩躁。她知道南珂和九嶷的絕大部分人都不一樣……不,應該說即便放眼整個正統修真界來看,南珂也非常與衆不同,她也是聽過這人從前的一些“荒唐事”的,她相信倘若這九嶷裏還能有一個人理解她,那個人必是南珂。
但他的沉默,讓她開始覺得自己判斷失誤。
有些遺憾,卻也不想在他心中留下“輕浮浪蕩”的印象,雖然這個人某些“光輝事跡”比她方才提出的請求更令人側目,但世人不都是雙重标準的麽。
“師父不同意就算了,這麽一聲不吭怪吓人的。”她揚起臉,笑着給自己圓場,“其實我就是随口說說,還有六年呢,天天靈丹寶藥的養着,就算我根骨再差,六年我也該築基了。”
南珂微微挑眉:“這麽說,你不準備雙修了?”
宮小蟬撇撇嘴。沒錯,她剛才是請求他幫他在九嶷弟子裏挑個合适的人選與她雙修,助她增長修為……不過他不是不樂意麽?哼,牛鼻子老道當久了,思想也都是朽木的味道。
“弟子覺得這是個利人利己的好法子。只怕師父覺得此舉有損九嶷……高潔神聖的形象。若是師父不允,此事便算了。”
南珂怪有趣地瞧着她:面上裝出個低眉順眼的模樣,“不以為然”四個字卻明晃晃地含在大眼睛裏,生怕他看不到似的,眼神明亮無垢。
明明要求的是那般出格的事,她的表情卻像是他阻撓了她一片丹心義舉。
就裝吧。他還不知道她?
從收她為徒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她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麽簡單。她說她十一歲就開始獨自過活,來九嶷拜師純粹是因為小時候跟父親來過九嶷,一直很向往九嶷。他下山明察暗訪,得到的信息全部印證了她的話,也是在那次調查裏,他從零零碎碎的答案中拼湊出了這些年她在世間游走的影像——失去了父母的庇佑,從弱質稚女一步步成長到亭亭玉立,數年流離生涯,她始終一個人。
南珂的記憶力很好,他清楚地記得十一年前,那個穿得像顆紅蘋果的女娃兒舉着玉牌,圓潤的臉頰紅撲撲,像含苞欲放的春桃,大眼睛滿是期待,對他說:“這個給你,那你教小蟬怎麽飛吧。”
那時的她就像一捧清泉,小小的,明亮的,喜怒哀樂都一眼看得見底。
清華殿上再相見,他沒能第一時間認出她。五官長開了,兩頰失去了當年的好氣色,最重要的是那雙眼,由清澈見底的琉璃變成蒙着水霧的珍珠。
“師父?”
自回憶中回神,他垂眸看她。她見他望來,忙讨好地彎起眉眼,等着他的決斷。
南珂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感慨:說起來,宮小蟬的父母行事任性也是出了名的,所以她這算是……家傳的不拘小節?唔,也許用“放浪不羁”更準确……
也罷,小孩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