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得靠山
沈晞蘊足足睡了一個多時辰,在夢裏,她很累,一直在不停地奔跑着,後頭跟着齊子轍,笑容詭異地追着她,她是被吓醒的。一睜開眼,已是黃昏日落時,屋子內一片漆黑。她掙紮了下起身,外頭候着的花雨聽到了聲響,趕緊推門而入,點了燭火,伺候她更衣。
沈老夫人等她到了才開飯,涼拌藕片、清炒山藥、佛跳牆、小炒黃花心、玉露羹,晚飯她們都吃得比較清淡。
丫鬟們捧着漱盂、手帕立于後面。花雨與姜嬷嬷分別用小茶盤捧了茶上來。沈晞蘊接過茶,漱口,吐在了盂裏頭,淨手畢,方又喝了茶。
沈晞蘊撐着腮幫子跟沈老夫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端陽宴的見聞,還說起了弋陽公主刁難她的事,多少有點旁敲側擊賣可憐求憐惜的心思。
沈老夫人放下手裏的美人錘,正色看向沈晞蘊,語重心長地說:“蘊兒信不過祖母麽?”
“信。”可是她信不過那個叫齊子轍的人啊。她覺得她還是可以再垂死掙紮下。
沈老夫人替她将掉落在臉龐一側的發絲拿到了後頭,才柔聲道:“齊子轍是個護短的人,他既然願意娶你,以後,你的日子比在沈府還好。”知她心中存疑,也知她內心的恐懼,可作為祖母,卻不能不為她後半生打算。推一把,也就過去了。
沈晞蘊聽祖母這樣說,心知此事毫無轉還,便不再多說其他話語了。
在臨離開前,沈晞蘊想起了今日一直疑惑的人,“祖母,我,好像見到大伯家的大姐了。”
“你說晞英?”沈老夫人蹙眉不快,沈晞蘊不知她在生什麽氣,輕聲問:“祖母,怎麽了?大姐姐若是做了什麽不好的事,祖母也別往心裏去,跟大伯說,讓大伯管教就是了。”不過郡王妃,大伯怕是管教不了吧。但大姐看着人挺好的呀。
沈老夫人點了點沈晞蘊的鼻尖,舒展了眉頭,打趣道:“你安心,她們都乖巧。哪個跟你一樣就是個混世魔王?專門鬧騰我?”
“祖母~”沈晞蘊撒嬌地喊了柔柔軟軟的一聲,甜到了沈老夫人的心窩裏去。
沈老夫人嘆了口氣,道:“你大姐姐都快要臨盆了,怎麽會去那裏?”梁家也太不上心了,雖梁家已經有了孫子,可好歹晞英也算是對梁家子嗣有功,這樣倒有些讓人心寒。
若不是當初梁老大人特意親自上門為自個的二孫兒求娶,沈老夫人也不會在兒子寫信前來詢問後,終歸還是答應了。
“臨盆?”她沒有看到郡王妃有肚子呀?
沈晞蘊立馬說:“祖母,你是不是記錯了?大姐沒有臨盆啊。”難道是孩子掉了?可若是掉了怎會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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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似乎同時意識到,雙方所講的人并不是同一人。
“祖母,大姐可是郡王妃啊,若是臨盆在即,總會有人跟随吧?”肚子也太小了,沈晞蘊嘀咕着。
她雖然沒有生過孩子,可見到的也不少,臨盆的孕婦到底有多大的肚子,她還是有印象的。
沈老夫人一聽,吃了一驚,站起來後,又坐下,問:“郡王妃?”
“嗯。”沈晞蘊點頭。
沈老夫人百味雜陳地望向沈晞蘊,沈晞蘊從她的目光中似乎猜出了幾分,小心翼翼地詢問:“祖母,難道不是大姐?”
“她,也是你大姐。”沈老夫人掙紮了一會,還是承認了,“你只要記住,她是你大姐就是了,不過不是你大伯家的。”
“哦。”沈晞蘊這時才意識到沈家親戚太多了,以至于她上輩子壓根就沒有認全所有親戚就嫁出去了,若是知道自己有這樣有權勢的大姐,她以前就不會活得那麽慘了。
與此同時,沈宴呆坐在書房中,足足一個時辰了。
仆人想起老爺回來那行屍走肉的模樣,太讓人心驚了。
沈宴緩慢地拿下頭上的冠,放在了書桌的一旁。今日上朝,他終于見到了錢太師心心念念有所顧忌的人,齊子轍。
初見那一面,他差點喊出了聲,只因為這齊子轍的長相,跟齊由完全一模一樣,他不安了許久,按捺到下了朝,就冒昧地将人堵在了拐角處。
卻不料,齊子轍拱手行禮,嘴裏念着:“岳父泰山安好。”這話一出,吓得他差點踏塌了鞋底。
這,這,沈宴抖着的手指頭就跟中風一樣,右手還捂着心口,不知道的人以為心口不舒服。
“你,你是齊由?”沈宴一直都知曉自個眼光絕佳,看人從來都沒有走眼過,這才能夠平步青雲。
可如今收了個錢太師死對頭當女婿,這算是眼光格外好吧?可為什麽他心裏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呢?
剛要開口再詢問,齊子轍已經微笑道:“當日到河間是為了聖上的差事,這才不得已換了名,不過這親事既然定下,我自是不會反悔。齊家已經上下開始準備了,請岳父大人放心,一切照舊便是。”
“額,好好好。”沈宴說完這句,就倉皇離開了,恨不得剛才一切都是噩夢。
等到他進了書房,足足坐了一個時辰,又喚了人去沈老夫人那兒拿庚帖仔仔細細看過了,聘禮庚帖上确實寫着齊子轍,字由,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生,這才認了。
錢太師雖未曾對他明面上多加刁難,可暗地裏那些依附于他的官員,都悄悄兒使絆子。從另一方面來看,他至少有了齊子轍當靠山了。
以後錢太師對付他,至少也會考慮幾分,這麽一想,他頓時覺得這樣的女婿,确實真的不錯。
翌日還沒睡醒的沈晞蘊竟然被姜嬷嬷給推醒了,姜嬷嬷在她屋子裏頭來回忙碌着幫着收拾東西,沈晞蘊被收拾好後,還一臉睡意,姜嬷嬷笑着摸了一把她的臉龐,道:“姑娘,昨兒老夫人和嬷嬷忘記跟姑娘說起過,今日姑娘得到沈家祠堂去拜祭一番,這可是大事。姑娘得早早出發,晚上回來時,正好趕上城門未關時。”
沈晞蘊腦袋昏昏沉沉,聽姜嬷嬷這麽一說,也就跟着出了門子,上了馬車,等出了城,她才回過神來,不對呀,若是早就定好了拜祭的日子,就算她們二人忘記了,管家嬷嬷也會提醒的。
可她想回去,只怕馬車夫也不讓,沈晞蘊揪着心進了河間城。馬車卻在城門口停了下來,沈晞蘊撩開門簾,印入眼簾的是翩翩君子的齊子轍。
沈晞蘊面色一僵,手一哆嗦,簾子唰一聲,就落下了。
好吓人。她往裏頭縮了幾下,雙手環抱着,腦中不由得回想起剛才猛然見到齊子轍的畫面。以往腦海中閃過的詞彙都是美好得讓人陶醉,如今想到的詞彙都是殘忍得讓人窒息。他人眼中的齊子轍此時自是儒雅風流,可在沈晞蘊眼中那就是獵豹伺機而動,一切都是虛僞的假象。
齊子轍也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吓着那個在他面前趾氣高揚、不可一世的小姑娘。
而沈晞蘊卻猛然臉色更加蒼白了,不為別的,只因着剛才她落下簾子時響聲太大,她擔心,齊子轍會不會誤會她故意給他擺臉色看,或者故意給他一個下馬威?到時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怎麽辦?
天吶,還有人比她更冤的麽?
望着左右甩動的簾子,她好想解釋一番,可她現在完全沒有勇氣用目光與他接觸。
齊子轍并未曾想太多,只是淡淡一笑,在前頭領路。
今兒一大早,齊子轍就接到了沈老夫人送來的信,說是沈晞蘊要到祖宅去祭祖,因家中有貴客前來,他們都無法抽身陪同,擔憂沈晞蘊,只能懇請他護送一趟。
齊子轍正好今日休沐,答應了。
沈晞蘊進了河間城并沒有像以往那樣,探出頭往外看,反而是乖巧懂事守規矩,生怕自個一個不規矩,就被齊子轍給揪出去打屁股了。
她現在雙腿無力,身子又弱,完全就不是齊子轍的對手,以往還能仗着自個的狗眼,以為他就是個白身,仗着沈家的權勢,欺壓他,現如今,她只想好好活着。
一想起等會要祭拜沈家的列祖列宗,她就覺得沈家的列祖列宗這次比以往更為親切了許多,她要好好忏悔,都是她這個不孝子孫,讓沈家列祖列宗跟着蒙羞了。
幸而齊子轍不知道,若是知道,只怕心裏都要多了幾分欣慰。
沒想到才幾日不見,自家未過門的小娘子就越發懂事了。
兩人晃晃悠悠地往沈家祠堂去,路上齊子轍會停下來,到店鋪裏頭買點拜祭的物品,都是挑貴的買,每一樣都很齊全,就是專門管理此事務的管事過來采買,也不過如此。
花雨沒聽過齊子轍的威名,只是聽說原本白身的姑爺原來是個大官,頓時對他多了幾分敬畏。
又聽張嬷嬷在一旁實況轉播未來姑爺一路上都進商鋪買了啥,心下覺得姑娘真的是運道好。她們出來得匆忙,身上只帶了上百兩銀兩,若是空手回去,只怕也會惹人議論。張嬷嬷還心裏盤算着,若是銀錢不夠,震不住他們,她得從懷中掏出玉佩拿去典當。
她雖然不舍,可為了姑娘的女兒,姑娘在天之靈,定然樂意。
馬車停了,沈晞蘊本要被張嬷嬷攙扶着下車,卻被齊子轍抱下了車,放在了輪椅中。迎接上來的族老們寒暄過後,就拿着他們帶來的東西進了祠堂。
齊子轍竟親自幫她推輪椅進去,她僵硬成一坨的身子才軟和了下來。
沈晞蘊在他們不注意時,低聲道:“你不用如此勉強。”她深感齊子轍是為了不讓她丢了顏面,才做出這一些貼心的舉動。
“不,我樂意之至。”齊子轍輕聲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