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會錯意
瑞郡王府曾是瑞王府,當年的瑞王爺乃高皇帝之異母兄弟,在先帝多位時立下了汗馬功勞,因而特敕诏令,三代不曾遞減爵位。到了瑞郡王爺這代,已然是第四代了。瑞王爺府經過了整修,将超出郡王府的規格全都報到了內務府,又內務府禀告皇帝,由皇帝進行分配。
可皇帝平日裏甚少處理政務,對這些瑣碎之事,更覺得耽誤了他長生不老的大事,因而那些空出的院落,一直都空置,無人敢動。
瑞郡王爺年少時也是京城未婚男子排行榜之首,頗有幾分睿智之美名,更別提是那才學,更是學富五車,甚為淵博。
因而得到了身為大伯的皇帝的欣賞,甚至還委以重任,令其出京辦差事。可惜在複命歸途之中卻深受重傷,豎着出京,橫着回來。
一位未婚男子搶手貨的隕落對于京城裏頭的夫人們來說,并未有多大遺憾之意,更多是拍着胸脯暗自慶幸。
皇帝甚至下了口谕讓太醫前往整治,卻未有好轉。本就身子不好的瑞王爺也跟着纏綿病榻。
幸而皇帝招納了一世外高人,作了一通法術,說是要沖喜,瑞王妃便張羅起來,可惜看中的人家都舍不得自個嬌滴滴的姑娘,唯有沈晞茂铤而走險,将箱籠裏頭的銀錢拿出來,賄賂了高人,又偷偷兒送了自個的八字過去。
果然不負所望,沈晞茂被挑中了。
沈晞茂進門不過半個月,瑞郡王爺就醒了,兩個月後,兩人圓房了。半年後,瑞王爺與瑞王妃相繼離世,瑞郡王爺求了旨意,以身子不适為由,推脫了上朝參政機會。
幸而瑞郡王妃前頭曾是千靈公主伴讀,與之交好,加之皇帝寵愛異常,千靈公主未過世前,盛寵之排場,比千金公主有過之無不及。
過了孝期,又調養了一陣子身子,沈晞茂生下了瑞郡王府中的世子,瑞郡王爺不好女色,并無身邊人,一時間更是羨煞旁人。
瑞郡王府後來再次修繕的風格,也全都以瑞郡王妃的喜好為主。
郡王爺聽聞自家郡王妃的親生妹子來京了,還見到了,卻不見她有一絲展顏,之後更是怒氣沖沖地上了十多年都未曾登門拜訪的岳父大人家中。
之後又失魂落魄地回來了,睡了整整一個下午,好不容易兩個小皮猴子将她鬧得去了情緒,卻又說等會傍晚要去齊子轍府上。
之後的三日裏,自家郡王妃不是吃飯的時候将菜夾掉了,就是穿靴子時弄錯了顏色,更是連幫小兒子洗了兩遍頭都不知道。
幸而這樣錯失混亂的日子過了不過一旬日左右。五月下旬,齊子轍踏着黃昏過來的,蹭了一頓飯,跟着兒子們玩耍了一會,在夜幕降臨時,與他們前後坐車,去了一僻靜之地,他們二人都是蒙着眼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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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王妃是自個進去的,她抖着手,既高興又害怕,她不知道她在害怕些什麽。這麽多年了,她好似沒了族人。即便是沈家大伯二伯、四叔五叔那兒,她一年到頭都去不了一次。
沈晞茂握緊了郡王爺的手,之後又松開,堅定地踏進了房門內。足足過了一個時辰,她才踉跄着出來了,雙眸垂淚,默默啜泣。
郡王爺心疼地将她摟在懷中,來回撫摸着她微微顫抖的後背,胸前的衣襟已經被她的熱淚給浸濕了。
那麽堅強倔強的人兒,即便在生産時痛得全身骨頭好似一一被折斷一般,她都不曾落淚,如今卻哭得那麽傷心,凄凄哀哀的嗓音環繞着。
郡王爺面色凝重,雙目瞪向袖手旁觀的齊子轍,別以為本郡王不會把惹哭郡王妃的事算在你頭上。
齊子轍聳了聳肩。
郡王妃推開郡王爺的懷抱,提腳就要往齊子轍那邊去,頗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氣勢,吓得郡王爺趕緊伸手拉住了她,柔聲哄她說:“齊子轍不好,怎麽能勞動你親自上陣,你放心,我肯定好好替你收拾他,絕對讓他爬着出去。”
一臉茫然的郡王妃突然噗嗤一聲笑了,伸手戳了戳他的臉蛋,柔聲道:“不是這樣的。”
郡王妃拍了拍衣擺,鄭重其事地站在了齊子轍面前,沒有一絲笑意,拱手行禮,沉聲道:“我知你與我妹妹已經有了婚約,我妹妹如今雙腿不便,若你心中卻是有所不快,這婚事就此作罷,我自會幫你擺平所有人和事。但你若是今日沒有退婚之意,那麽他日,你若是做出了什麽對不起我妹妹的事,那就是與我們瑞郡王府為敵,即使是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不會放過你!你可要斟酌清楚了?”
郡王爺雙手扣在後背,板着個臉,來了個婦唱夫随。
齊子轍毅然回應:“我齊子轍答應過的事,自是從來沒有反悔過,若真有那一天,不用你們抓,我自會前去謝罪。”
郡王妃露出一絲微笑,颔首道:“那就期待你的表現了。”
沈晞蘊這幾日一直被關在閨房中繡物件,那些嫁衣和鋪蓋之類的,最後都需要她繡上幾針,寓意着是她所繡。
加之又要親自替齊子轍做一件內衣褲,即使在張嬷嬷和針線房娘子的共同指導下,那塊布也被她戳得皺皺巴巴的。
好在沈晞蘊怕齊子轍要求太高了,在沈老夫人派人前去詢問齊子轍尺寸時,順便捎了小字條過去,裏頭怯生生地訴說了自己心中的苦楚,以及為何繡活拿不出手的緣故。
這個背鍋的人,當然就是不二人選孫氏了。
孫氏也确實并沒有好好教導庶女們。其他庶女都有姨娘照看,不管是親生還是包養的,既然養了孩子,自是圖着日後能得點好處,都想着能教導出一個才女,好攀附上高門,也讓她能夠在沈家揚眉吐氣,即使壓不過孫氏,也得是姨娘裏頭的頭頭第一人。
因着這樣的奔頭,沒成讀過什麽書的姨娘們反而把針線活看得重重的,便天天壓着姑娘們繡針線活。
因而在十歲上的庶女中,沈晞蓮和沈晞萍一手漂亮的繡活,即使在經驗豐富的繡娘看來,都是難得了。
至于沈晞芬,至少比沈晞蘊好一些,針腳也算是大小合适。
哪像沈晞蘊,什麽都不會。
沈晞蘊倒是不關心齊子轍看到那張字條心裏怎麽想,反正她就是這個水準了,不要拉倒。
好在齊子轍并不在意,竟然還親自讓回話的人帶了他的話,說齊子轍府中也有針線房,不需要什麽過于精細的衣服,加之他是娶妻,并不是娶繡娘,希望沈老夫人能夠多多寬容一番。
這一通話下來,倒是把沈老夫人聽得一頭霧水,她什麽時候不寬容了?
轉念一想,立馬揪住了想要偷偷溜走的沈晞蘊,沈晞蘊的耳朵被扯着,就跟貓被踩到了尾巴一樣,只能任人擺布了。
沈晞蘊哎呦喂地叫着,沈老夫人這才放手,她的小耳朵粉嫩嫩變成了通紅,火辣火辣的。
她的手來回搓着耳朵,過了一會才消了,嘟着嘴巴幽怨地說:“祖母不疼我了。”
“你個小沒良心的,以為要出門子了?竟然敢告黑狀了?我是成天逼你做繡活,可你偷懶我不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麽?怎麽?還想翻天了?”沈老夫人一臉痛心疾首地訓斥着沈晞蘊,第一次意識到什麽叫做姑娘家外向啊,這還不是齊家人呢。
沈晞蘊心裏卻不這麽想,她一拍大腿,內心卻生騰出了一絲冬日裏才有的寒意啊。
太可怕了,齊子轍果然就跟上輩子記憶中的人一樣,記仇啊!!!
沒想到他竟然反過來挑撥離間了,就因着她不大會做繡活,還故意假裝維護她,實際是想要借着祖母的手教訓她一頓,好讓她老老實實地做繡活啊。
真是陰險狡詐啊!!!
祖母對她那麽好,她怎麽能夠跟祖母作對讓齊子轍這個心胸狹小瑕疵必報的人得逞呢?!
沈晞蘊捂着臉,将頭蹭在了沈老夫人的懷中,沈老夫人推了出去,她又賴皮地蹭了進去,一來一回了兩三下,沈老夫人這才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瓜子。
沈晞蘊甕聲甕氣地道:“祖母,我錯了,您原諒我,不過,我真的不是讓齊子轍給我撐腰啊,您要相信我。”我的一顆紅心可是一直向着您的。
沈老夫人壓根就不信,點了點她的額頭,好笑地道:“行了,一肚子的壞水。明日起,別繡了,反正齊子轍也不在意。”真是個好命的丫頭。
沈晞蘊一聽,心咯噔一下,差點暈過去了,不行啊,這不是讓齊子轍得逞了嗎?她猛搖頭,正色地拒絕道:“祖母,您是為我好,我要繡,我挺喜歡做繡活的。您一定要讓我做繡活!”她緊張地抓住沈老夫人的雙手,好似不讓她做繡活,她就沒法活下去。
沈老夫人僵硬了下笑容,“你真的不用......”
“不不不,我一定要做繡活,求求祖母了。”沈老夫人心中滿是疑惑,可想着出了差錯大不了就是毀些布料,有張嬷嬷看着,姜嬷嬷也時不時過去指點一番,沒啥好擔憂的,也便同意了。
沈晞蘊松了一口氣,差點仰天大笑,哈哈,齊子轍,看,我破了你的奸計了!
沈老夫人瞅着沈晞蘊似晴天的面容,也就不再深究了。
等到沈晞蘊真的在出嫁前每日都做夠了五個時辰繡活時,她恨不得陪嫁都帶着一箱箱的針,全都灑向齊子轍。
而不知情的齊子轍卻在成親前的每一日時不時都打一個噴嚏。
正當兩位準新人各自忙碌時,從邊關而來的一隊車隊,進了京城。